41. 文牒 對著顧璋齊齊鞠躬(1 / 2)

“吵吵什麼!這是上戰場, 又不是拿賞錢,有什麼好爭的?”那名兵卒服飾的人走過來。

他看了眼顧老爺子和顧大根,指著更為高大健碩的顧大根, 對記錄的衙役道:“就他了。”

衙役點頭,在名冊上記錄下來,同時記錄下顧大根的年歲、身體特征、容貌信息。

“下一家, 顧德貴。”

永河村今日格外不寧靜, 壓抑的哭聲、爭吵聲、痛罵聲交織,打破了原本山清水秀的寧靜。

“丟下我和狗蛋在家,可怎麼活,你個沒良心的。”一頭戴木簪的婦人哭著,用力捶打身邊男人胸膛。

“咱家三個兄弟,怎麼能讓爹你去?”三兄弟隨手在地上摘了幾根草抓鬮,大柱抓到了去的那根,他才登記完, 媳婦和孩子都哭了起來。

也有人跪下哀求道:“爹娘, 咱家賣塊田吧, 賣塊田咱家就夠三十兩了, 兒不想去邊關,那是要人命的地方啊。”

成人都知道戰場的可怕,也隻有五六歲的娃娃們還有些天真。

狗蛋的弟弟手裡拿著家裡哄他,給做玩具的木頭長棍, 像是拿紅纓槍一樣高高舉起喊道:“我想去!我可是最厲害的虎頭軍!”

顧璋和虎頭雖然已經安心讀書很久,但是他們當初在村裡帶出來的遊戲, 依舊流傳給更小一批孩子,孩子群裡還有他們的傳說。

有了狗蛋弟弟起頭,不少才五六歲的、對征兵都還懵懂無知的小蘿卜頭都鑽出來。

“我也去!”

“娘你彆哭了, 爹留在家裡陪你,我去打仗,我不怕。”

這倒是讓來征兵的衙役和兵卒都有些麵露詫色。

相比很多胡攪蠻纏,各種推諉,甚至專門推老人出來的應征的村子,眼下這個村子,倒是不一樣。

冰冷的麵色和嚴肅的語氣,都緩和不少。

***

去往府城的學子大多出發時間相同。

慢慢也都走到了一起。

商隊、車隊裡,都是身上抗著沉甸甸壓力的學子,氣氛都有些壓抑和低落。

幾乎都在抓緊時間溫書,定不能讓自己在府試時落榜。

燕府馬車上。

顧璋和虎頭也在溫書。

顧璋講,虎頭全神貫注地聽。

等又講完了一段,虎頭連忙端了杯水遞給顧璋。

顧璋也覺得有些乾渴,接過水杯喝了起來。

虎頭:“小石頭,我這樣會不會耽擱你溫書了?”

虎頭抿著唇,小石頭可是縣案首,若這些日子沒好好溫書,最後往下掉了很多,會被嘲笑的。

“不會的,把學問整理後再講出來,可比溫書記得牢,有效果多了。”顧璋寬慰他。

在給虎頭講的時候,他串起了不少零散的知識,感覺原本的知識體係,也在被進一步強化。

虎頭撓撓頭,他這些日子往腦子裡硬塞太多東西,有些懵懵的。

“原來是這樣。”

顧璋撩開馬車窗簾往外看了看:“估計馬上要休息了,你也歇歇。”

虎頭覺得自己腦子都有些木木的,他羨慕地看向顧璋:“小石頭,你都不覺得累嗎?”

他學了多久,小石頭就教了多久,感覺比他辛苦多了。

“還行吧。”顧璋也有點疲憊,但這點累和末世相比,真的是太輕鬆了。

他曾經在外出殺喪屍的時候,被喪屍堵在一間封閉廠房裡,借著一個窄小的步梯,不眠不休地死死守了十天,最後用濃得散不去的喪屍腐肉蓋住了血氣,殺出了一條生路。

基地遇到那麼多次喪屍潮,他們異能者,哪次不是用儘了身體最後一絲力氣,即使再苦再累,也不能倒下。撐不住,就意味著基地被攻破,意味著死亡。

和那些威脅到生命的絕境相比,如今這點舟車勞頓,哪裡值得喊累?

虎頭羨慕的眼神都快要溢出來了:“我要是也能像你這樣就好了!”

他就可以不停地學,也不覺得累了。

這時馬車停了下來,燕府管家聲音道:“咱們中午就在這片樹蔭下休整,小少爺可以下來休息一下。”

顧璋對虎頭道:“走吧,下去透透氣。”還是不要像他了,那些布滿血色和灰暗的遭遇,能不遇到才是幸事。

顧璋矯健地跳下馬車。

倒春寒來得快,去得也快,如今氣溫已經回暖。

這裡有一小片湖泊,清澈透亮,湖麵有粼粼波光。

細風吹拂著岸邊的樹,交錯的枝葉發出婆娑的輕樂,讓人不由得放鬆下來。

燕府管家道:“今日咱們不吃乾糧,在此開火燒一頓熱食。”

顧璋:“都聽您安排。”

管家帶著家丁忙起來,顧璋拉著虎頭坐在湖邊的大石頭上。

“也不知道家裡怎麼樣了?”虎頭這還是第一次出遠門。

顧璋也有些掛念家裡了,他看著眼前的景色,即使這裡也有許多麻煩和困難,但他還是喜歡這個世界。

陽光從濃密的樹蔭縫隙中灑下來,照在泥土上,數不清的花花草草野蠻生長,到處都透著強勁濃鬱的生機。

後麵的馬車、商隊也都陸續在附近停下。

學子們都紛紛下車。

眼前生機盎然的景色,倒是讓許多人都不由得鬆快了點。

“顧賢弟。”看到顧璋這個縣案首在,幾人走過來。

顧璋記得這個開口說話的人,是那日第一批出來,額頭上濕了一片的學子,他也拱手道:“文兄。”

文曲道:“那日在考場門口,未能與你相交一番實在遺憾。縣令公開的案首卷我去瞧了,著實當得起案首的名頭,文某自愧不如。”

從頭場放榜之日起,那些汙卷落榜的考生,便心中不服氣,鬨著要重考,鬨考棚漏雨著實不公。

心裡有氣,自然看什麼都不順眼,更有不少人覺得案首怎麼會是區區一十歲小兒?

吳縣令對這些人避而不見,讓衙役驅趕,還按照師爺的建議,張貼了顧璋的答卷。

他放言道:“十歲小兒都能不懼風雨,答得如此漂亮,不知你們怎麼有臉在這裡鬨?”

覺得不公的人打壓下去了,顧璋的答卷也驚豔了縣城一眾考生。

甚至有學堂的夫子,抄錄了一份回去,以此為範例講解給學堂中學子聽。

文曲就是頭一批去看的人,他覺得自己答得不錯,但看到顧璋的答卷,心中驚歎,“看完後,實在覺得自己淺薄如井底之蛙,局限於方寸,不如顧賢弟疏朗大氣。”

他也不過占了上輩子和有個好師父的便宜,顧璋真心道:“不過是運氣好,遇到了個完好的考棚,文兄和諸位能在寒風急雨中鎮定自若,發揮如常,才讓人著實欽佩。”

文曲臉上浮現些笑容:“我就知道,那日能讓你爹那般慶祝也不責怪令尊,覺得丟臉,定不是那種目中無人的性子。”

“還真讓文兄說對了,沒想到顧璋你性子這般好,若我這麼小考中縣案首,指不定有多傲氣。”

主動走過來的幾人,以文識友,對顧璋都有好感。

他們很快就熟悉起來。

文曲感慨:“原本以為考取童生功名是頗有把握的事情,見了顧賢弟後,倒是沒那麼自信了,也不知外麵,還有多少厲害的學子。”

提起科舉,原本還算輕鬆的氛圍,一下就壓抑了起來。

有學子道:“家中叔伯皆將期望寄於我身。”

文曲也苦澀道:“念書多年花銷不菲,若此次不中,家父也要應征去前線了,實在是枉為人子。”

霍問青也道:“小石頭這麼早就參加科舉,應該也是因為征兵的事吧?你怎麼調整心態,才能發揮得這麼好?”

他確實因為征兵的事情,但沒這麼大壓力,臨行前他已經拜托過師父幫忙照看父母。

顧璋沉吟片刻,認真道:“全力以赴,不留遺憾。”

文曲呢喃兩遍,也深吸一口氣吐出來:“對,咱們都全力以赴,不留遺憾。”

細風斜柳下,七八個不及弱冠的青澀少年,努力撐起肩上沉甸甸的擔子,給自己鼓氣,“全力以赴!”

***

縣城,燕府。

薑武從門外走進來。

燕老正坐在太師椅上,手裡捧著一本縣誌。

薑武抱拳:“老爺,府城那邊傳來消息了,那邊的府邸已經準備妥當,就等小石頭他們到了。”

燕老放下縣誌:“府邸安排好了就行,以小石頭現在的水平,隻要不遭人手段,考個童生定沒問題。”

薑武笑道:“那小子精著呢,您又派了管家陪同,他管理燕府多年沒出過差錯,心細,不會有問題的。”

“上次您讓我去查的事情查清楚了。”薑武想到自己去查的結果,有些猶豫,不知該怎麼說。

那日縣試頭場出來,彆的考生都凍得臉色蒼白,甚至有的被抬出來,燕老一眼就注意到顧璋身上衣服厚實和正常的麵色。

燕老淡淡瞧了他一眼:“說吧。”

薑武隻好彙報道:“那日一共三人穿得厚實些,小石頭和他那好朋友虎頭,還有縣裡做藥材營生的霍問青。”

薑武繼續道:“其實那兩天,附近村子裡老農都有些感覺,畢竟他們距離山更近,植物更多,對天氣變化比縣城裡更敏銳些。”

按照這個邏輯,虎頭很可能是自己發現的。

但霍問青,薑武偷偷瞧了一眼燕老的麵色,“不過霍家小兒子,應當是小石頭通知的,這幾日永河村的村民找霍家賣藥材,他們的收購價都比市價高幾分。”

燕老揉了揉額角。

薑武連忙走過去,站在燕老身後雙手給他揉起了太陽穴,幫忙說話道:

“我覺得不一定是小石頭故意隱瞞了這個消息,您也說了,他水平考童生綽綽有餘。他沒必要這麼做。說不定他自己也不確定,這才沒往外說。”

“你啊,這個時候倒是為他說話了。”燕老笑著搖搖頭,“他八歲那年就能洞悉雲雨規律,到如今我都沒完全參透。還特意告知了霍家小子,怎麼可能不確定?”

薑武笑道:“他也算我半個小徒弟了,我當然為他說話。”

今日他陪老爺出去,看到那些跪在縣榜前痛哭流涕的人,以老爺心中大義,恐怕心裡不好受。

“平日他在的時候,可不見你這麼維護他。”燕老揮揮手,讓他不用按了,“京城那邊這次怎麼說?”

薑武回稟道:“吳縣令距離上次考評恰好五年,不過沒什麼大錯處的官員,隻能平調。”

燕老問:“調到哪兒去?”

薑武道:“沼齊。”

薑武覺得這地不錯,那地處於山區,到處都是落草為寇的匪徒,民風彪悍,吳縣令去那地剛好,惡人自有惡人磨。

燕老也覺得不錯,他想起白日見聞,關切道:“顧家那邊怎麼樣?”

薑武皺眉,將永河村的事說了一遍,請罪道:“是屬下去晚了,沒辦好您交代的事。”

“分明是不給我這個致仕老頭麵子,哪裡能怪你。”燕老搖搖頭。

他從手邊的盒子裡拿出半塊鐵令牌,上麵赫然寫著半個“薛”字。

他道:“這是當年薛老將軍贈予我,你拿這個去找寧都衛營指揮僉事。若需打點,就從府裡賬上支取銀錢便是。”

薑武沉默地看了看那半塊令牌,雙手接過,他沒想到,老爺竟拿了這塊令牌出來。

***

到了府城後。

顧璋便住進了燕老位於府城的一座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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