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一直落在他臉上,幾道大題下來,池牧之分明的輪廓和英俊的眉眼被她掃描了十幾遍。
這中間,他始終呼吸平穩,不像睜過眼。
聞言,池牧之笑了。隨唇角笑紋的波瀾,徐徐睜開了眼睛。
他眼裡有腥紅的血絲,是剛醒。
她盯著他說:“你很喜歡笑。”
“是嗎?”池牧之閉上眼,緩了會勁兒,啞聲道:“你不喜歡笑。”
“還好。”李銘心想到了那張照片,“你喜歡彆人笑?”
池牧之眼神迅速清明,轉頭看向她:“這是什麼問題?”
李銘心不再回答,低頭看向自己的書。她也不知道那是什麼問題。
對麵絲絨沙發上傳來窸窣的聲音。須臾,他說:“刑法的效力範圍和種類。”
李銘心訝異地抬起頭。
他麵無表情瞥了她一眼:“背!”
她茫然,不理解他為何忽然抽背,眨巴眼思考起邏輯。
池牧之換了個重心,將手枕在枕後,朝她丟了個小本子,失望地搖頭:“李老師,你很危險。”
是皺巴巴的口袋本。
原來真的掉在了他那兒。
考研的書很多很雜。買一套大書會送一堆小書,李銘心沒找到這本,就拿其他的背,倒是沒把丟書當回事。沒想到,被他拾到了。
她從茶幾上接過本子:“謝謝。”
池牧之坐起身,醒了醒臉,啞聲問:“複習得如何?”
李銘心拿捏分寸:“按照原本的計劃在複習。”
像答了,又沒答。
他倒是不在意,繼續問:“考本校嗎?”
“嗯。”
“法碩好像有分類。”
“有法學碩士和法律碩士。”
“你考?”
“學碩。”
“有區彆嗎?”
“就業方向更大一些吧。”她比較現實。
“有幾成把握?”
“一成。”
他顯然不信:“一成?”
“考研這種事就像摸黑洗衣服,一直洗一直洗,始終不知道衣服是乾淨還是不乾淨,隻有等考完出了分,燈才會亮,才知道衣服洗乾淨了沒。”
“考不過明年二戰?”
李銘心搖頭:“不了。考不過就找工作,不二戰了。”
他想了想:“為什麼不再考?”
池牧之的問題有些多。李銘心不知道他是今日得閒,抽空關心群眾,還是僅關心她。
“我高考了兩次。比彆人多拚一年命。考研的話,我不準備給自己兩次機會。能行就行,不行的話就換條路。”窮人的人生坑坑窪窪,欲望一輩子也填不滿。她不想過度浪費時間。
“挺佛係。”就一成把握還如此努力。
“沒有,我有點激進的。”
“哪裡激進?”他看不出她身上有激進的樣子。
李銘心笑笑,沒有繼續答。
池牧之沒離開,坐在那兒想了會事兒,又問:“找好導師了嗎?”
“稍微看了一下,不知道筆試能不能過。”她本科不是法學,跨專業考學碩得拿出一個像樣的分數再去聯係導師。現在她什麼也不是。
他蹙起眉宇,食指在膝上來回點動:“邱焱教授知道嗎?”
李銘心怔然,仿佛搜索引擎經常瀏覽的界麵被偷窺了:“我......就是想選經濟法方向。”
他了然:“那行。”
那行是什麼意思?
她的漫不經心頃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心跳的警鳴大作。
她想問,什麼叫那行:“唔……”
他頓了頓,鼓勵她:“筆試考高一點。”
“啊?”李銘心眼神追著他確認。
他牽起唇角,這次沒答。
李銘心雙手搭在膝上,五指無意識捏膝蓋:“我聽不懂。”
他見她慌亂,有些好笑:“哪裡聽不懂?”說完,也沒再逼迫她,語氣輕鬆地說,“彆想太多。”
什麼?李銘心徹底不懂了。
池牧之小憩後就走了,周日也沒在家。沒有給她機會追問。
李銘心在學校和公館之間兩點一線,一直沒察覺到季節交替。今日嗬出陣陣白氣,算算日子,才知道是冬天來了。
她從櫃子裡摸出煙和打火機,上樓頂連抽了兩根。她知道自己不能亂,又沒辦法不亂。
山窮水儘風雨飄搖的人,真的禁不住一點誘惑。
她想,也許她經驗豐富一些,會知道如何又快又優雅地脫下裙子。但這會脫又有些太急躁和狼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