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跟他說什麼了?是不是把他趕走了?”
聞永益故意嚇他,“都要把我兒子拐跑了,不拿掃把攆他出去就不錯了。”
誰料。
聞溪的臉色頃刻間變了樣。
“我說了是我自願跟他結婚的……”
“你喝醉了頭腦不清醒,說不定等明早上醒過來什麼都忘了。”
聞永益話音剛落,居然看見聞溪的眼眶泛起濕潤,像是要哭了似的,他的話頃刻哽在喉嚨裡。
酒精上頭,聞溪的確很不清醒,積攢在心底的情緒倏然爆發出來,“是你們親口說我不想工作就結婚的,我找了這麼優秀的對象為什麼不滿意?從小到大,你們處處管著我,我對昆蟲感興趣,你們說我不把心思用在學習上,我想學街舞,你們覺得對學習沒什麼幫助,怎麼都不同意,偏要給我報名珠心算和書法,我想學遊泳你們也不允許,說會淹死的都是會遊泳的!”
說到後麵,音量驟然升高,聞溪把眼淚逼回去,冷笑了聲接著道:“你們永遠在享受掌控權利的感覺,就因為掙錢養著我,所以我的一切思想行為都必須聽命於父母,不然就是不孝。”
聞永益錯愕地張大嘴巴,看向孟嬌,她冷著一張臉,示意他彆阻止,讓聞溪繼續說。
“後來上大學,我喜歡畫畫,想學設計,你們也不準,非要逼我學我不喜歡的金融,我聽你們的改了誌願,結果有什麼用呢,學得我快吐了,到頭來還是丁點兒興趣沒有,隻好又去讀研究生。你們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拚了命要去國外念書嗎?就是為了逃離你們的控製。”
說到這兒,聞溪已經沒什麼力氣了,耷拉著腦袋坐在沙發上,像隻戰敗的貓。
他不懂父母為什麼會有這樣的通病。
因為他們在外麵處處被彆人壓製,所以回到家就想壓製孩子,貶低孩子。那種可以掌控孩子命運的感覺會讓他們上癮,獲得無限的成就感。
隻有麵對自己孩子,他們才能零成本抒發自己的控製欲,並美名其日為你負責,卻沒想過孩子願不願意接受。
聞永益不過隨口一句玩笑話,誰知竟惹來兒子如此劇烈的反應,不過要是沒這個插曲,都還不知他對他們積攢了那麼久的怨氣。
客廳裡,氣氛尬住了,整個客廳都像是被厚重的陰影所籠罩。
也不知過了多久,見爸媽都不說話,聞溪抓抓頭發,窩進沙發裡,“我今晚喝多了,你們就當我在發瘋吧。”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孟女士的眼淚就“啪嗒啪嗒”往下掉。
“我們關心你,怕你出事,叮囑你好好學習,想讓你出人頭地還有錯了?你要是什麼都能井井有條安排好,也用不著我們給你操心。”
聞永益見老婆哭得梨花帶雨,趕緊抽出紙巾給她擦眼淚,一不小心用力過猛,假睫毛都給粘下來了。
孟女士剛從一場姐妹聚會回家沒多久,妝還沒卸。
她不耐煩揮開聞永益的手,賭氣似的對聞溪說:“行,從今天開始我們就不管你了,反正你結婚後也有自己的家了,過得是好是壞都跟我們沒關係。”
從小到大,這樣的話聞溪聽過無數遍,耳朵都快磨出繭子,但每次聽完心裡還是不好受。
一抬頭,看著媽媽布滿淚痕的臉,他的心就像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扼住了一樣。
“乾嘛啊?我又沒說不讓你們管我,隻是我已經二十六歲,有成熟的思想和判斷能力,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你們就不能相信我,尊重我嗎?”
聞永益這半晌沒說話,見聞溪還沒明白他們的意思,佯裝咳嗽幾聲,開口解釋:“我和你媽沒反對,剛才那話是跟你開玩笑的。”
“………”聞溪一口氣直接堵在胸口。
這麼嚴肅的事情也是能拿來開玩笑的嗎?他爸可真會無事生非。
“把戶口本給他,想什麼時候領證隨他去。”孟女士扔下這話,快步進了房間。
聞永益緊隨其後要跟過去,被聞溪攔住,“霍清越跟你們說什麼了?怎麼那麼容易就答應了?”
中了頭彩哪有拒絕的道理,聞永益心想著,搖晃了下腦袋,“保密。”
聞溪每次聽他爸說這倆字就頭疼。
“算了,我不問了。”他拉他去一邊,跟他說另一件事,“前兩天,我提交了支教申請,那邊可能要給家長打電話核實,確認家裡人支不支持,我填了你的號碼,你到時候彆反對啊。”
“好小子,你又瞞著我們倆……”聞永益想說又怕老婆聽見,壓低音量道:“那你還和清越結婚,總不能剛領證就異地?”
“婚姻若是經受不住距離的考驗,還有什麼存在的必要。”聞溪實在提不起精神了,擺擺手道:“回頭聊,我先去睡了。”
聞永益見他進了房間,無奈搖搖頭。
也不知道他兒子究竟是該用敏感形容還是心大,好像這兩點他都具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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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酒精的福,聞溪這一夜睡得很香。要不然以他平時的性格,想到明天要去領證,必然會失眠得睡不著。
窗外,太陽已高高升起,聞溪揉下眼,習慣性摸起手機看時間,發現霍清越在一小時前發來消息:
[十點,我在民政局門口等你。]
而現在……
已經九點十五!!
瞌睡蟲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聞溪忙不迭從床上爬起來,衝個澡洗掉滿身的酒氣,認認真真吹個頭發,換上乾淨的白襯衫黑長褲,衝出房間。
父母這個點已經去上班了。
客廳的桌上,放著他們家的戶口本。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直到把這個東西拿在手上,聞溪才如夢初醒,意識到他真要結婚了。
胸腔裡,心臟在鮮活地跳動,宛如震鼓雷鳴。
聞溪不知自己是如何出的門,又是如何到的民政局門口,他隻知道自己一下車,就看見那道頎長偉岸的身影。
陽光鍍在他的周身,如夢似幻,很不真實。
這個人是他將要共度餘生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