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愈來愈晚,白熾燈的燈光照亮大廳,於肅靜裡又帶了一種壓抑的昏沉。
天空驟然劃過一道閃電,倏忽間便下起了一場暴雨。
幾人在警察局做完最後的收尾,總算被警察叔叔們大發慈悲的放走。
然而大雨瓢潑,似乎給幾人回家的路增加了一點難度。
江尋和莫家兄弟還好,打個電話便有司機來接。
而白臨獨自一人,又沒帶傘,想也知道不可能一個人回去。
“我送你。”
屋簷下,莫聲與江尋同時開口。
書中的主角攻與男配對視一眼,而反派倚在牆邊。
狂風卷起,吹散了幾分屬於夏日的悶熱,帶起幾分冷。
裴初穿著一件黑色短袖倚在牆邊,與身邊穿著校服和西裝的幾位相比,實在有些單薄。
在這個冷冷清清的雨夜,對方一身單薄染著寂寥。就像那日小巷,他被少年澆了兩桶冰水瑟縮在牆角,猝不及防的又被少年扔了一件外套。
他看不懂。
就像今日他同樣不明白少年義無反顧的衝出,為他抵擋那一刀是為何?
莫喧不是...討厭他的嗎?
鬼使神差的,被問的主角受突然走了兩步,將懷裡抱著的外套往前一送,輕聲道:“還你。”
那件讓他糾結許久的外套終於送出,時機正好。
裴初抬眼,看著被遞到眼前的黑色外套,緩了半天才想起是自己昨天初到這個世界時,隨手扔給主角的。
他無所謂的接過,卻並沒有穿在自己的身上,外套尤帶著主角受的體溫,貼在他被冷風吹涼的皮膚上,暖意漸生。
裴初卻是輕笑一聲,他抬起手臂,將那件他剛剛接過的外套往屋簷外一扔。
與之一同響起的,還有少年那漫不經心,卻傷人如刃的話語。
“扔出去的東西,我從來不會撿回來。”
並不怎麼明亮的燈光照在少年俊朗鋒銳的眉眼間,將他眼裡的譏誚與不屑映得如此明顯。
白臨臉色一白,那件在昨夜被他細心清洗過的外套眨眼間被雨水浸透,變得泥濘臟亂,就像路邊一塊誰都可以踐踏的破布。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亦是讓在場的其他兩人都是一愣。
莫聲總算注意到那件一直被白臨抱在懷裡的外套,衣服的質地確實不是貧窮少年能夠擁有的。
隻是他還沒弄懂莫喧的外套為什麼出現在白臨那裡,囂張少年的話便再次響起。
“不過是恰巧擋了一次刀罷了,不會真以為我想和你和解吧。”
少年人的聲音低啞,眉眼微垂掩下誰也沒察覺的倦,說出的話卻是冰冷刻薄。
“你配?”
“莫喧!”
江尋突然出聲,他那寒玉般的眸子裡燃著火,眼底還帶了某些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情緒。
他冷冷出口,警告道:“你彆太過分。”
清冷的少年維持著一如往常般矜傲且淡漠的神色,可心裡隻覺得莫喧剛剛的話不僅刺中了白臨,也刺中了自己了一般,無端覺得惱怒。
裴初無所謂的抬手,心裡暗暗讚同主角攻護妻護得很是到位,麵上卻是掩嘴懶懶的打了個嗬欠,那右手繃帶上的紅依舊刺目。
白臨沉默片刻,退離了裴初身邊。
他的麵色已經恢複正常,甚至能夠抬頭對江尋與莫聲安撫的笑笑,仿佛剛才那段令人難堪的羞辱並沒有被他放在心上。
雨夜的屋簷下,少年的乖巧與懂事讓人心疼,他轉頭對莫聲彎腰鞠了一躬,道謝說:“謝謝莫先生好意,今天本就給您添了麻煩,不能再勞您送我回去。”
又直起身對著江尋道,“今天也謝謝江同學,隻是放學很久了,江同學還是早些回去吧。”
他說著轉身衝入雨幕,於大雨中一邊回頭衝兩人微笑,一邊揮手奔跑,“我自己打車回去就好,不用擔心,再見。”
他就這樣淋著大雨越跑越遠,有些瘦弱的身影轉瞬間就被雨水澆透,就像那件被扔在雨中再也無人認領的外套一般,狼狽孤獨,卻又格外引人憐憫。
江尋比莫聲先一步踏入淋漓的雨幕之中,追著少年而去。他未發一言,卻可以清楚的看出他對少年的關心與嗬護。
隻是臨走前,他眼角餘光還是忍不住向著倚靠在牆邊的裴初望去一眼,那人的神色是不出所料的漠然。
他抿著唇收回視線,莫名的便生起幾分煩躁來。
他大步跨出,頭也不回的向著白臨追去。
屋簷下轉瞬間便隻剩下莫聲與裴初二人。
雨水順著屋簷流下,漸漸連成一條條細線,映著遠處的霓虹燈,串成一道旖旎夢幻的幕簾。
裴初突然覺得眼前的世界有些發暗,就像老舊電影的畫麵被突然虛化,連帶著鏡頭也模糊晃動了起來。
他不動聲色的撚了一下手指,從兜裡掏出一包煙來。
抽出一根,低頭點上。
煙霧騰騰,嗆得他低咳出聲。
莫聲晚了一步的腳步收回,轉頭便看見身後的少年抽起了煙,剛剛目睹莫喧羞辱同學的場麵還沒淡去,這會兒厭惡打心底而起,毫不掩飾。
他冷冷道:“博喻高中並不允許學生抽煙。”
“所以呢?”
裴初輕輕彈掉指間香煙的煙灰,抬頭不以為意的看他一眼,“莫校董要扣我學分嗎?”
他這樣無所謂的態度讓莫聲眼裡的厭惡更深,他收回視線,似乎不想再看他。
裴初也毫不在意的轉頭,透過那映著燈光色彩斑斕的雨幕,他朦朧的視野裡,隻能依稀的看見一個身影拉著另一個身影進了一輛車。
裴初不再關心的收回了眼。
莫聲顯然也看見了遠處二人的情形,他鬆了口氣,像懸在心頭的一件心事總算放下。
屋簷下,二人誰也沒再開口。
一個身形筆直的眺望遠處,一個懶懶散散的靠牆抽煙。
寂靜在雨中蔓延,等到香煙在裴初手中燃儘,莫家司機才姍姍來遲。
那陣眩暈來的快,去的也快。
裴初麵色如常的上了車,沒有任何人覺出不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