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的風詭雲譎好像影響不了小院裡的平靜。
一連下了幾日的雨, 裴初都沒有出去擺攤。恰逢明日就是端午佳節,裴初便買了些糯米和粽葉在小院裡包起了粽子。
江南梅雨,纏纏綿綿。淅淅瀝瀝的雨水順著屋簷滾落, 濺在長了青苔的石階上, 綻起朵朵蓮花。
裴初坐在廚房門口包粽子, 他的手很巧,修長如玉的指節翻飛,兩下一個碧綠飽滿的小三角粽就出現了在他手中。
坐在一旁的阿朝看得很稀奇, 他將劍橫在懷裡, 坐在小板凳上,身子微微前傾, 就這樣專注的看著裴初包好一個個粽子。
他從前生活在山裡, 每日除了練劍就是練劍, 將他養大的老伯寒來暑往也沒教過他過節什麼的,最多隻在他生辰那天吃的格外好些。
因此他是頭一次聽說端午這個節日,也是頭一次看見有人包粽子。
裴初包的粽子不是那種過程繁複又材料很多的粽子,隻是普通的糯米棕,見阿朝看得認真, 也拿了兩片粽葉遞給他。
“你若覺得有趣就自己包幾個。”青年微微笑著,將兩片粽葉疊好對折成一個漏鬥的形狀,又從盆裡挖了一勺糯米填了進去, 再將兩邊多出來的葉子往下蓋住包好, 最後用撕成長條棕櫚葉當做繩子將粽子捆住。
阿朝看得入神,拿著裴初給的兩片粽葉也有模有樣的學了起來, 他向來聰明,學什麼都快,兩個下來, 已經做到和裴初所包的相差無幾了。
小院裡,雨聲漸漸停歇,棗樹葉被風雨摧殘的七零八落掉了滿地,地上也積起一片片水窪。
破敗的牆角裡突然竄過一條赤練花紋的蛇,裴初眼角餘光瞥見,微微皺眉,“阿朝,我好像忘記買雄黃酒了,你能幫我跑趟腿嗎?”
“雄黃酒是什麼?”包完最後一個粽子,有點缺乏生活常識的阿朝抬頭詢問。
裴初拎起滿滿當當掛了一串粽子的棕櫚葉,解釋道:“雄黃泡的藥酒,端午風俗之一,有避妖驅邪之說。不過實際上是用來防蛇蟲毒害的,端午前後總容易招來些蛇蟲。”
阿朝聞言點點頭,抱劍起身就要出門。
“你倒是帶把傘。”
現在的雨已經停了,但是梅雨季節裡雨水總是反反複複連綿不斷,指不定什麼時候又會下大。裴初將粽子放下,從堂屋裡找出一把油紙傘。
天邊繞著青黛色的雲霧,時辰馬上就要到傍晚,裴初將傘遞給阿朝,笑道:“早去早回。”
阿朝點點頭,接過傘很快就出了門。
直到巷子裡再也聽不到阿朝的腳步聲,裴初這才轉過身重新進了院門。
“進來。”
他聲音冷凝,神色淡淡,明明還是一身舊青衣的算命先生打扮,可卻莫名的帶了點威嚴和冷漠。
就像蒼翠青鬆染上了白雪。
“樓主。”
蘇枋從屋簷上落下現身,她手上纏著一條赤練毒蛇,身後還跟著幾名風易樓弟子。
裴初一見是她身上的那點子白雪又被抖了下去,眼裡染上些許無奈,就連斥責的話也變得溫潤起來,“阿枋,我說過暫時不要來打攪我。”
蘇枋低下頭,這個從來都讓人覺得既嫵媚又渾身鋒芒冷酷的女子,隻有在他麵前才顯得如此乖巧溫順,連帶著手腕上纏著的赤練毒蛇也顯得無害起來。
她拱手上前恭敬的向裴初回稟道:“不敢擅自打擾樓主安寧,隻是......”
“隻是什麼?”裴初問道,他清楚蘇枋的性格,沒有大事她不會輕易現身來這個小院裡找他的。
蘇枋頓了頓,她抬頭看向裴初的眼神藏了點擔憂,“上次獨山劍派的事,好像已經被歸遠嗅到了些端倪。”
“是嗎。”裴初嗓音裡帶出一聲笑,他撫了撫袖子,氣定神閒的進了堂屋倒了兩杯茶。
他招手讓蘇枋進來坐,將茶遞給她,其他風易樓弟子守在門外。
蘇枋接過他的茶,順從的喝了一口,柳眉微蹙,她行走江湖的時候覺得自己粗茶淡飯沒什麼,可卻有些難以忍受被她放在心尖上的這人也窩縮在這樣一個簡陋破舊的小院,喝著這麼粗賤低等的茶。
裴初卻並不覺得有什麼,他安之若素的端著自己的茶杯喝著,“歸遠若是查便讓他查吧,不必攔著。”
“可是樓主...”蘇枋皺著眉頭不讚同的喚了一聲。
裴初卻隻是搖了搖頭,他將茶杯放回桌上,又將手籠入了長袖之中,神色平靜的望著院外青山,他道:“我自有安排。”
風易樓樓主沈亦安,從十歲起被上任樓主撿回樓中,悉心培養,在十八歲的時候接手風易樓,成為有史以來最年輕也是最有能力的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