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濺起,阿朝被摔得有些懵,迷茫的抬頭就看見眼前人麵無表情,帶著冷漠的臉,“你實在不該揭了我的麵具。”
阿朝好像明白了什麼,又好像什麼也沒明白,他怔怔的看著裴初。
“你怎麼就這麼好騙呢?”
裴初撫摸著阿朝脖頸的動脈,語氣溫和,說出的話卻是那麼絞人肺腑,令人誅心。
“當初我在清安城說給你算命你信了,留你在小院的花招你也信了,利用你的生辰博你好感你又信了,騙你們去風易樓取名冊栽贓嫁禍,最後假死離開你還是信了。”
裴初取下那條掛在阿朝劍柄上的劍穗,微笑的輕輕歎道:“你說......你怎麼這麼好騙呢?”
阿朝在裴初逐漸收緊的指尖中漸漸的感到了窒息,他眼神中依舊帶著茫然,然而深處卻藏著知曉真相後的痛苦與絕望。
他心裡和腦子裡都是一片混亂,渾渾噩噩中,他隻看到裴初拿著的那條劍穗。於是固執的,自己也沒意識到的伸出手,去夠他手中的劍穗。
裴初任由阿朝夠到那條劍穗握在手中將它拿走,少年將握著劍穗放在了心口,好像用儘了所有力氣一般,慢慢的閉上了眼睛,有晶瑩的淚水從少年人的眼角劃過,墜入了雪中。
他任由裴初的指尖收緊,一片混沌渾噩中,他似乎感受到青年掐著他脖子的手微微顫抖,他不知道這是不是他自欺欺人的錯覺。隻覺得所有反抗的氣力都隨著青年一字一句揭露的真相消散。
天地萬物都變得虛假起來,唯有手中被他攥的溫熱的劍穗才讓他覺得稍微有些實感。可是他的身體冷了,冷得好像與這冰天雪地融為一體,連帶著那條讓他感覺些許溫暖真實的劍穗也變得如此虛幻起來。
朦朦朧朧中,他好像記起之前有誰跟他說了一句,何苦。麵前又浮現出算命先生的臉,對方溫和散漫的笑著,又輕輕的喚了一聲:“阿朝。”
“阿朝!”
耳邊響起熟悉的呼喚,阿朝睜開眼,看見藍衣刀客提刀而來,逼退了裴初掐著他脖頸的動作。
頸間驟然一鬆,窒息感不在,阿朝猛烈的開始咳嗽起來,一邊咳著少年一邊去尋找那個記憶裡熟悉的人,待看見裴初一身黑衣,長身玉立,漠然執劍站在雪中的身影時。
他又真的覺得方才在歸遠到來之前,聽到的那一身極輕、極無奈的‘阿朝’,真的隻是他的幻覺了。
歸遠提刀站在阿朝麵前,此刻他的心情並沒有比阿朝好多少,他懷裡揣著剛剛從風易樓裡麵盜出來了那半本《無名劍訣》,看著自那壺秦淮春後再也沒見過的臉。
心中隻覺得一片沉冷澀然,喉嚨的乾咽得不到酒水的緩解,於是說出口的話也變得十分冷硬,“收手吧,沈樓主。”
歸遠說著,這時候他並不是那個小院裡吊兒郎當,嬉鬨無狀的藍衣刀客,而是江湖第一大派飲馬川的當家人。
“這一次,是你輸了。”
周圍的武林盟眾都已進入備戰,遠處的飲馬川山寨的人出寨,對這片山腳下的駐地成一片包圍之態。
隻是這一次眾人圍剿的對象從阿朝和歸遠,變成了風易樓的樓主沈亦安。
之前他對阿朝的嘲諷,無疑是自己揭露了自己的罪行。
即使如此,被重重包圍的人依舊是一片淡然自若,微微笑著好像並沒有將眼前的危機放在眼裡。
“歸大當家覺得我輸了?”
“那可未必。”青年溫和的笑著,站在重重包圍之間,與站在小院裡那棵棗樹下的樣子並無區彆。可是執劍之恣,到底比那個文弱清雅的算命先生多了些睥睨桀驁之意。
歸遠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他,胸腔裡那顆心依舊不受控製的為那人跳動著,這讓歸遠覺得挫敗荒唐,可偏又壓抑不住,他幾度張嘴,目光含著哀切的看著裴初。
“收手吧,現在還來得及。”
隻要對方願意收手,他就願意出手保住他,即使這可能讓他和飲馬川都付出巨大的代價。
可青年並不聽的他勸誡,一揮袖喊了一聲:“阿枋!”
一直在一旁警戒的蘇枋來到他的身邊,這次行動他一直沒怎麼帶著風易樓的人,身邊隻要一個護衛的阿枋。此舉一度被眾人以為他在為風易樓保存實力。
而事實上也差不了多少。
“我沈亦安從不會不戰而降。”
青年執劍站在雪地之上,溫和之中又帶著狂傲與偏執的留下一句,“風易樓等著與諸位一戰便是。”
話落,裴初拉著蘇枋翩然而去,武林數眾竟沒一人敢攔,也攔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