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西奧多正在接受羅賓的培訓。
西奧多和羅賓相對而坐,兩人之間隔著一張茶幾。
上一次,他們就是在這張茶幾上學習開鎖,訓練西奧多對自己的控製力。
而如今,茶幾上正放著一張字條“誰把我備用的卡裡棍拿走了?”。
西奧多:“……”
等等,字條上說的卡裡棍,他大致、好像、貌似……有點印象。
……是不是上次訓練控製力時,被他三下兩下給擰成麻花了?
想到這裡,不由露出一絲心虛的眼神。
西奧多抬頭看向羅賓,卻見羅賓淡定無比,麵不改色地朝字條裡夾了一把紙鈔,又刷刷寫了一句話作為回應。
——“不知道,你再買一根吧。”
西奧多:“……”
這樣真的可以嗎?!
羅賓沒給西奧多留下糾結的時間,他起身走向臥室的方向,打開一道暗門,很快就捧著一隻淺淺的培養皿回到沙發上來。
培養皿裡,一條血紅色的幼藤正舒展著身姿。
西奧多已經猜出這是什麼,定定地看向羅賓,等著他的解釋。
“那天蝙蝠俠收集了毒藤女操縱的藤蔓樣本後,又培育出了一株幼苗。”
羅賓一邊說著,一邊把培養皿朝著西奧多的方向推了推。
“你嘗試一下,看看能不能和它溝通,或者控製它催生長大。”
西奧多醞釀了一下,調出自己和植物溝通時的專屬聲音,對這株藤蔓命令:【回答我。】
他的這門本領原本很稀鬆,但是感謝夾竹桃鍥而不舍的奉獻。
和夾竹桃互相對線多了,西奧多的植物口語水平瘋狂提升。
……就是很多時候,下意識地就想壓個韻腳。
藤蔓一動不動,既不回應,也不拒絕。
就和韋恩莊園裡那些西奧多無法交流的樹木們一樣。
羅賓熱情地建議:“是不是還需要夾竹桃?我看你那天手裡拿著一根夾竹桃樹枝來著。”
西奧多下意識去摸褲兜,想請夾竹桃來做個中間人。
動作做到一半,他忽然意識到,隨身攜帶的那枝夾竹桃,已經被他送給美國隊長了。
“……”
惆悵地收回手指,西奧多發現,少了每天必揣的夾竹桃以後,身上總好像缺點什麼東西。
唉,希望夾竹桃在美國隊長身邊過得開心吧。
沒有了隊友的幫助,西奧多隻好自己思考。
他回憶了一下,發現毒藤女之前操縱的藤蔓,隻對“生”、“死”、“繁衍”和“殺人”起反應。
那麼,會不會是自己之前的命令太複雜了?
西奧多轉換思路,念出已經被印證過的、最有殺傷力的一個命令——
【聽話,不然就把你配給孢子植物。】
藤蔓一動不動。
“……”
這棵藤蔓的體態玲瓏迷你,小柴火棍粗細,長度還不及一般人的小拇指。
如果說,上次見到的血紅殺人藤是成年體,那現在這根藤蔓,可能還沒斷奶呢。
也就是說,和它提繁衍的事,小baby藤蔓聽不懂。
西奧多撥了兩下劉海,依次嘗試了:【好好活著。】、【要殺了你。】、【把你從營養液裡摘出來,讓你半死不活】……
“嘖,都沒有反應啊。”
那麼,現在隻剩下最後一個方向,那就是……
【——去殺人。】
話音剛落,血紅色的幼藤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像是雨後竹節般猛地往上一挺,瞬間拔高了半寸長!
培養皿裡的營養液,液麵也立刻低了大約三毫米的刻度。
羅賓驚訝地看著西奧多。
“你能控製它了?”
這株血紅藤長得很慢。
同樣在蝙蝠俠特製的營養液裡浸泡,作為對比組的普通藤蔓,已經蜿蜒了快有十厘米長。
隻有這株藤蔓,至今長了不到兩毫米,生長速度非常微觀。
然而就在剛才,因為西奧多的一句話,它就一下子長了這麼多!
“不。”西奧多神色微妙地看著血紅藤,“我懷疑,它的速生成長方式,是要靠特定指令驅動的。”
“什麼指令?”
“……”
西奧多也知道,這話聽起來非常危險。
他先是停頓了一下,然後又提前打了個預防針。
“那道指令不是我的本意。隻是那天聽見毒藤女和它用這種方式交流最有效率,我才試試。”
“這道指令是——殺人。”
羅賓訝異地看了藤蔓一眼,忽然意識到什麼。
“它是朝我的方向長的。”
西奧多的眼神飄了一下:“嗯,可能是一些本能的自動導航技術吧……”
他猜測,在藤蔓眼中,自己應該算作半個同類,不是完全的人。
羅賓隻愣了一下就笑了出來。
他沒有因此回收這根藤蔓,反而不知從哪裡拿出一本藍皮小冊子,讓西奧多挨個實驗上麵的命令。
“看看它還能不能對其他對話起反應。”
西奧多定睛一看,藍皮書封麵上赫然寫著:《英語入門對話溝通一千句》。
西奧多:“……”
好家夥,就是從常用對話開始,開盲盒慢慢試唄?
據說,愛迪生實驗了一千種材料,才找到最適合成為燈泡燈絲的鎢絲。
西奧多有種預感,自己即將成為植物界奧迪生的樣子……
他沿著手冊,慢悠悠地一句句試驗下去。
專注於和植物對話的西奧多並未注意到,羅賓不知何時將手伸進自己的書包,回收了一枚造型低調的竊聽器。
又過了十分鐘,安全屋傳來鑰匙擰開門鎖的聲音。
羅賓已經做好了任何人出現的準備:忽然回家的迪克、心血來潮的紅頭罩、雙雙回來購物血拚的卡珊德拉與斯蒂芬妮……
結果居然是蝙蝠俠!
怎麼會是蝙蝠俠!
他不是一向隻走窗戶、房頂或者煙囪,從來都不走門的嗎!
羅賓注意到,蝙蝠俠今天的反應有些奇怪。
如果在往常,在這個靠近夜巡的時間點,他多半會做一些事前交代,或者向助手宣布本次行動的分工。
然而今天,蝙蝠俠進到屋子裡後,就一言不發地靠在離兩人最近的一麵牆上。
羅賓和西奧多能感覺到,頭盔之下,蝙蝠俠正默默地注視著他們。
“……”
兩個男孩麵麵相覷,有點心虛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西奧多主動坦白:“讓血紅藤長大的口令是‘殺人’。”
蝙蝠俠點了點頭。
“留在這裡的卡裡棍是被我擰成麻花的。”
蝙蝠俠應了一聲。
“我已經讀到第二百句對白了,今天可以把整本書都讀完,絕不偷懶。”
蝙蝠俠可有可無地發出一個單音作為回答。
相比於西奧多的坦誠,羅賓就要狡猾許多。
提姆先是旁側敲擊:“B,你今天不去夜巡嗎?”
“我稍後就去。”
見這樣問不出來,提姆又單刀直入:“呃,B,你今天有什麼事嗎?”
“沒有。”
“……”
蝙蝠俠嘴上說著沒有,然而那兩塊白色眼斑,依然極其富有壓迫力地看向提姆和西奧多的方向。
實不相瞞,那一刻,提姆反思了自己最近一年內做過的所有虧心事。
——是他偷偷在文件背麵畫了布魯斯·韋恩的帥臉,然後被布魯斯發現了嗎?
——還是他上次黑進蝙蝠電腦,往裡麵塞了一個迪克大笑聲的音效,終於被觸發了?
——總不能是……總不能是他去年冬天時在羅賓裝裡貼了一片暖寶寶的事被發現了吧!
提姆心驚膽戰地想著:可是那天很冷,下了暴雪誒。
“……B,你是遇到什麼事了嗎?”
蝙蝠俠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他沉默地看著自己的兩個孩子。
同名的提摩西,還有跨越了時間的西奧多。
他們健康、活潑、完好無損。
頭盔之下,沒人可以窺得布魯斯·韋恩的眼神,仿佛正注視著兩件失而複得的珍寶。
這一天,蝙蝠俠靠在牆邊站了很久。
他幾乎沒怎麼說話,也不曾吃東西。
蝙蝠俠隻是站在那裡,一刻不停地注視著兩隻小鳥。
就那麼靜靜地看著。
***
當天晚上,提姆回到自己的臥室裡,打開電腦。
羅賓讀取了竊聽器的內容,又給自己戴上耳機。
因為哥譚和紐約隔著一段距離,實時發送強信號的竊聽器更容易被發現,提姆用的是那種單機竊聽器。
優點是不會收到信號乾擾器的影響,缺點是必須親自回收一趟。
隨著竊聽器裡的語句一字一句落入耳中,提姆的神色幾番變化。
聽見蜘蛛俠和西奧多互相遮掩馬甲,一個用“天生力氣大”做掩飾,一個用“我是哥譚人”來解釋,羅賓鳥露出了揶揄的壞笑。
等發現刺客聯盟照了西奧多的照片以後,提姆思考了一會兒,想不出他們此舉的目的,就習慣性地往記錄上寫了幾筆。
就這樣,一直聽到鋼鐵俠把西奧多帶回複聯大廈,提姆半闔著眼睛,腦袋一點一點。
然後下一秒鐘,緋紅女巫一口叫破了西奧多身上帶著時空的痕跡。
所有的瞌睡蟲一掃而空,羅賓鳥瞬間一躍而起!
等等,時空!
他知道自己忽視什麼了!
他之前受到一些影響,西奧多在找一個嚴厲的養育者,或者是在養育者之間的調停者。
總而言之,他認為西奧多在找的提摩西是個長輩。
因為在列出關注名單時,西奧多明顯對於措辭更成熟、或者生活痕跡更接近三十多歲的人表現出了更多關注。
但如果西奧多在找的是一個同齡人,隻不過是當年的同齡人……
那一切就變得可以解釋了!
——關於為什麼西奧多對“提摩西·德雷克”抱有更多的善意和關注,而且在很多細節上,都體現出一種特彆的照顧。
有好幾次,西奧多在自認為危險的情況下,率先保護了提姆。
就比如上次在練功房訓練時,西奧多把檢查過的那瓶飲用水遞給自己。
提姆在鍵盤上敲敲打打,沒用到一分鐘時間,就調出了那天西奧多所有關於提摩西的瀏覽記錄。
現在,提姆眼前共有兩列名單。
左邊的一列全叫提摩西,右邊的一列也全叫提摩西。
這兩列名單一眼望去,都是看不到頭的長。
左邊是被西奧多關注的博主,共有一千多個;右邊則是西奧多久看過以後就點叉的,也有五千多個。
之前提姆有空的時候,曾經篩查過三百多個,全都不是。
而此刻,在旺達的啟發下,他有了新的調查方向。
提姆現場編寫了一組程序,放出爬蟲,開始調查以上所有提摩西十三到十七歲之間的人生軌跡。
從西奧多對自己的態度上倒退,提姆認為,西奧多與另一個提摩西的年齡差應該不會太大,甚至對方可能比西奧多還小一點。
因為西奧多在這段關係裡,明顯表現出了保護者的身份。
十三到十七歲,是個相對合理的猜測。
左邊被關注的一列,優先級依然被提姆放在第一梯隊。
等了差不多一個半小時,第一梯隊的提摩西全被篩選完畢。
電腦給提姆提交了一份多達幾十人的名單,提姆依次查了一遍,仍然沒有找到西奧多的痕跡。
看了一眼窗外淩晨兩點鐘的天色,羅賓決定開始粗篩右邊一組的提摩西。
電腦程序讓他放著自己跑,提姆鑽進被窩裡,困倦地打了個哈欠。
這次不知道過了多久,羅賓被任務完成的音效聲吵醒,睡眼朦朧地摸向鍵盤。
他坐在電腦前,一連查了二十多個懷疑對象。
他剛剛打開第二十三個提摩西的資料,提姆的視線就忽然頓住。
——在這個提摩西的近照裡,有一張自拍。
照片裡,已經三十五歲的成熟男人,胸前佩戴著一枚藍寶石的蝙蝠胸針。
而那枚胸針上的蝙蝠形狀……
提姆順手從抽屜裡摸出一枚蝙蝠鏢對比了一下:一模一樣。
這當然說明不了什麼,或許隻是某個蝙蝠俠的粉絲以蝙蝠為靈感,設計了一款胸針。
但提姆的某種直覺仍然被觸動了一下。
他試著放出程序追蹤,調取這個提摩西的情報,卻發現對方的檔案是經過政府加密的。
——BAU小組的組員?
這點障礙難不倒提姆,倒不如說作為提神醒腦的催化劑,讓他更清醒了一點。
花了五分鐘時間,繞開FBI設置的防火牆,提姆終於讀到了對方的檔案。
讀完以後,羅賓鳥不由感慨:簡直是開卷考試啊。
總結一下提摩西的檔案,他的人生軌跡是這樣的:
——曾被“斯坦利·W·梅納”收養。
——養父死後,接受過一筆來自於康斯坦丁的資助。
——後來成為BAU小組首席側寫師傑森·戈登的養子,大學畢業後同樣進入BAU小組。
提姆:“……”
實不相瞞,以上三個名字連續出現,看得他不知該擺出什麼表情。
第一個名字就不說了,頗有種冒牌布魯斯的既視感。
第二個名字也沒什麼好說,康斯坦丁的出現,幾乎板上釘釘地說明這個提摩西就是他要找的人。
至於第三個名字……
提姆聯想了一下紅頭罩那張氣盛不羈的麵孔,與戈登局長沉穩的老臉合為一體,眼皮就忍不住瘋狂地跳動起來。
這兩個名字,也是可以搭配在一起的嗎?!
搖了搖頭,甩掉腦海裡不該出現的念頭,提姆開始專心調查提摩西的相關人員。
首先是他的第一任養父。
提姆一邊想著,一邊把鼠標點向“斯坦利·W·梅納”的名字。
然而下一刻,電腦突然發生了一件出乎他意料的變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