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電腦屏幕上, 忽然蹦出了一隻覆蓋整個屏幕的的蝙蝠。
“……蝙蝠鎖定?”提姆坐直了身體,自言自語道。
出現這個標誌,代表著以下資料已經被蝙蝠俠特彆鎖定, 除非獲得老蝠親的授權, 不然無法在蝙蝠數據庫裡調動相關資料。
屏幕上, 蝙蝠圖案整體成橢圓形,黃底黑身。
隨著它的出現, 電腦還同時播放出“桀桀桀桀桀”的一陣怪笑聲。
提姆:“……”
提姆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這是……
這是迪克的笑聲!
他之前惡作劇時, 曾把迪克的笑聲設定為蝙蝠警告的音效。
當初提姆做下這個設定時,抱著的是埋下一顆彩蛋的心思。
他還在等著未來某一天, 蝙蝠家的某個成員正好戳中這個安排,截圖到群裡艾特迪克,欣賞一下大哥茫然的臉色。
結果誰能想到呢,彩蛋一直沒有被彆人發現, 最後竟然是被自己給拆了!
提姆:“……”
誰懂啊家人們, 挖坑挖到自己頭上來了。
提姆痛苦地單手捂住耳朵, 另一隻手在鍵盤上一頓狂敲。
他當初設置惡作劇的時候, 編寫了一個特彆的小程序,如果不能接入小程序的接口,迪克會用他反派一般的可怕笑聲, 在電腦裡笑滿一百秒鐘。
主打的就是一個不給人留活路。
結果扔出的回旋鏢, 鏢鏢致命。提姆現在隻覺得膝蓋有點疼。
關掉迪克的可怕笑聲, 提姆對著電腦歎了口氣。
蝙蝠俠開啟蝙蝠鎖定, 不會隻針對蝙蝠家成員。
互聯網裡所能找到的一切關於斯坦利的信息,一定都被蝙蝠俠給打掃過一次。
提姆倒是可以嘗試著繞過蝙蝠俠的防火牆,重新搜集斯坦利的檔案。
但這個過程必然非常艱難,還時時伴隨著會被蝙蝠俠發現、於是被抓走談心的風險。
簡而言之就是, 韋恩企業的少總覺得,付出和彙報不成正比。
既然如此……不如另辟蹊徑,從其他人身上入手。
提姆移開眼神,目光落到了另一位提摩西的照片上。
就是他了。
有些時候,紙麵上的資料再怎麼豐富,也比不上一個活生生站在你麵前的人,十分鐘內舉手投足之間透露出的信息。
提姆覺得,自己有必要前往田納西州,親自和提摩西談談。
看一看表,已經是阿爾弗雷德準備早飯的時間。
提姆乾脆下樓來到廚房,給自己打一杯意式咖啡的同時,拜托便士一做好後勤工作。
“幫我訂一張後天去田納西州的機票,阿福。”
他今天有個董事會要開,明天還要去巡查阿卡姆的守衛情況。
這兩件事都不能往後推,所以去見提摩西的日程,最早也得安排在後天。
昨晚剛給蝙蝠俠訂過票的老管家:“……”
顯然,蝙蝠俠和他的助手,一前一後發現了侏隼鳥的秘密。
這對搭檔在沒有商量過的情況下,心有靈犀地選擇去和當事人聊聊。
而看破了這一切的,隻有外表看似老人家,實則代號“便士一”的阿爾弗雷德。
老爺和少爺們的訂機票權,甚至都掌握在他的手裡!
阿爾弗雷德自若地朝提姆看了一眼。
“好的,提摩西少爺,您打算以哪個身份出行?”
提姆拿起自己的杯子,低頭陶醉地嗅了嗅新鮮咖啡的香氣。
去見BAU小組成員,屬於一次性行動計劃,身份不用太在意,隻要沒有案底就行。
“隨便哪個假身份都可以。”
老管家聽了,莊嚴地點了點頭。
他不會把蝙蝠俠的行動計劃告訴羅賓,也不會把羅賓鳥的打算告知蝙蝠俠。
便士一是家庭裡的中立國。
永遠可靠的阿爾弗雷德,他既不參與蝙蝠家的鬥爭,也會為每個蝙蝠家成員恪守秘密。
隻是偶爾,老管家會用自己身為英國人的細胞,開一兩個冷幽默的玩笑罷了。
就比如說,把蝙蝠俠和羅賓的出行機票,買在鄰座上!
***
當天下午,學校安排了課外小組活動。
高一年級的學生們,被分成若乾小組,分彆派遣到各個慈善機構裡做義工。
學生們在校外活動裡得到的評價,和學期末的綜合分數息息相關,而綜合分數又是申報大學的關鍵。
所以通常情況下,學生們對於課外活動的態度都很認真,很少會請假或缺席。
不過提姆請了病假。
他今天下午有個公司董事會要開,因為比較重要,所以既不能推,也不能逃。
按理來說,這該是布魯斯·韋恩的工作。但誰讓蝙蝠俠今天去瞭望塔開正義聯盟的會議了呢。
每當這個時候,提姆就特彆羨慕紅頭罩。
據說紅頭罩占據冰山酒店以後,從來不用開會。
一旦發現有人破壞規矩,直接拖到後巷裡暴揍一頓,再沒收對方近三個月來的所有違法所得。
大巴車上,西奧多對著原本應該是提姆位置的空座椅,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距離他來哥譚高中上學,已經快三個月了。
在西奧多的印象裡,提姆經常請假。
起初和對方還不熟悉的時候,西奧多以為這是有錢人家養出的少爺脾氣。
後來偶然看見了提姆身上的傷口,西奧多又覺得,提姆必然是在大家看不見的地方遭受了非人的虐待。
他一定是被闊佬扣下,或是雙眼無神地躺在床上,默默等待著傷口愈合,下一輪可怕的厄運來臨。
但在韋恩莊園住了這麼久以後,西奧多隱約發現,事情好像和自己想象中不太一樣。
提姆每次用開會的理由請假,並非托詞。
他是真的有那麼多會議要開。
另外,提姆也沒有想象中那麼懼怕韋恩。
他對韋恩的感情,與其說是閃躲和屈從,倒不如說是……希望能得到韋恩更多的關愛?
思索之間,客車已經行駛到本次的義工地點。
西奧多收回思緒,按照順序,和其他同學一樣依次下車,混進等待分配的隊伍裡。
分來帶領西奧多這組的義工,是個年輕漂亮的女人。
她梳著一頭短短的金發,顧盼之間自帶一種生機勃勃的活力。
看見她的第一眼,西奧多就認出了對方。
——她是麗娜,那個曾經在小巷子裡站街的流鶯。
當初被西奧多“劫持”以後,女人不但沒有生氣,反倒作為中間人,幫助西奧多搭上了大灰狼幫的關係,寄出了一封匿名信。
追溯起來,那封信件,正是開啟了西奧多如今一切命運的開端。
如今再見到麗娜,西奧多竟隱約生出一分恍如隔世之感。
從麗娜的狀態上來看,西奧多認為她過得不錯。
不知麗娜還願不願意提起小巷子裡發生的事,畢竟,那是她最走投無路的絕望時刻,做出的拋棄尊嚴的選擇。
西奧多決定,隻要麗娜不先開口,他就故意裝作不認識她。
義工服務剛開始半個小時,西奧多就感覺到,麗娜正時不時地朝著自己的方向看。
他們現在正戴著口罩,把病人們的床單和病號服分類,塞進不同標簽的洗衣機裡。
巧合的是,西奧多和麗娜見麵那次,也全程沒有摘下過口罩。
麗娜認出戴著口罩的西奧多,比認出不戴口罩的他還更容易一點。
又過了一會兒,小隊裡的其他同學去送還洗衣籃。
麗娜把西奧多叫住,有點猶豫地問:“我們是不是見過?你的同學裡麵,是不是有人叫做提摩西?”
這就瞞不過去了。
西奧多把口罩摘下一半,笑著衝麗娜眨了眨眼。
“好巧,能在這裡見到你。”
“真的是你!”
麗娜顯然也有著類似的感慨,她對西奧多印象深刻。
“怎麼樣,那封信起作用了嗎?”
——起了,起了反作用,讓韋恩把我也給收養了。
西奧多含糊地帶過了這個話題,轉而問起麗娜最近過得怎麼樣。
一提到此事,麗娜就露出一個精神奕奕的笑臉。
西奧多能辨認出來,那是絕境逢生的人未被風雨打倒時的表情。
“我本來已經沒有辦法了,幸好韋恩慈善基金會向我伸來援手。我和他們簽了合同,每周來做四天義工,他們則負責我母親的大部分醫療費……”
一提到韋恩集團,麗娜連眼睛都亮了起來,滔滔不絕地說著哥譚寶貝的好話。
西奧多表情微妙地看著她。
那天寫信的時候,西奧多沒讓她看見具體內容。
於是,麗娜隻知道他有一個名叫提摩西的同學被家裡虐待,不可能聯想到此提摩西就是大名鼎鼎的韋恩養子、德雷克集團總裁。
也就是說,她現在對韋恩的讚美,完全發自於一名哥譚市民的真心。
這讓西奧多感覺複雜,不知該擺出什麼表情好。
最終,他隻是乾巴巴地說:“你對韋恩的好感可真高。”
麗娜眼睛彎彎地笑了起來,露出一個極富女性魅力的笑容。
“怎麼?”她調侃西奧多,“小男孩吃醋了?彆擔心,再給你二十年,你也能長成布魯西那樣不可多得的尤物。”
西奧多:“……”
西奧多:“!!!”
西奧多當場倒退一步。
你大概不知道吧,你說的那個“尤物”,他每天下午三點鐘才起床!
儘管純從外表上看,布魯斯·韋恩有時顯得像個傻乎乎的甜心。
但要西奧多把他和“布魯西”這個昵稱聯係在一起,還是忍不住抖落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被西奧多的表情逗到,麗娜哈哈大笑。
她抹去眼角滲出的一點淚花,非常篤定地說:“上次我就發現了,你不是哥譚人吧。”
“為什麼這麼問?”
“如果你是土生土長的哥譚人,就總會遇到幾個時刻,你的命運和韋恩息息相關。”
女人撫了撫自己剪短的頭發,把一縷碎發彆到而後,神情像是沾染上了哥譚亙古不變的沉鬱風聲,講故事的聲調像是在詠誦什麼史詩。
“當我還是個小姑娘的時候,家裡就拿過來自韋恩的兒童補助。”
雖然她的酒鬼父親會把那些食物券搶走,廉價賣掉換酒,但仍有一部分能留下來維持家用。
麗娜還記得,她吃到過的第一個草莓蛋糕,就來自於這筆慷慨的饋贈。
“上學以後,也不止一次得到過韋恩集團讚助的獎學金。”
如果不是為了這筆細水長流的獎學金,或許父親早就把她賣給哪個雞頭,換成賭場裡的一枚枚籌碼。
“至於現在,也是韋恩名下的慈善基金會,在絕望關頭拉了我一把。”
不然她會怎樣呢,眼睜睜地看著母親在並發症的煎熬裡哀嚎著死去?
幸而她不曾落到那個地步。
韋恩對她第三次伸出了手。
“那麼多富豪都做慈善,用慈善的名義避稅、搞什麼拍賣、在報紙頭版上大出風頭。”
說到這裡,麗娜輕蔑地撇了撇嘴角。
她的確是個很漂亮的女人,即便是露出這樣刻薄鋒利的微笑,也未曾將美貌減損一分。
“——但凡那些眼高於頂的政府官員們,肯把頭低到泥巴底下問問,他們就會知道,韋恩才是真的能把錢發到我們手裡的那個。”
“沒準也是唯一一個。”
還完洗衣籃的學生們陸續回來,麗娜笑了笑,把口罩重新戴上,繼續埋頭當她的義工組長。
在之後的義工服務裡,西奧多幾乎不怎麼說話,隻是埋頭乾活。
他的身體重複著機械性的勞動,心思卻早已飛遠。
昨天見過鋼鐵俠以後,西奧多就像是被打開了一扇位於思維盲區的窗戶。
在西奧多的固有概念裡,富豪裡就沒有好人。
而闊佬和男孩之間的互動,也必然帶著不可言於人前的肮臟心思。
而鋼鐵俠打破了這個思維定式。
並不隻因為他是個超級英雄。
畢竟,在托尼發明出鋼鐵戰衣之前,就已經是美國大名鼎鼎的軍火商富豪了。
這令西奧多忍不住產生一個疑問。
如果托尼·斯塔克是個好人,那麼布魯斯·韋恩……
布魯斯·韋恩,可能是一個好人嗎?
雖然韋恩莊園的建築風格,以及家庭成員的姓名分布,處處讓西奧多瀕臨ptsd發作邊緣。
可西奧多親身感受過,理查德他們對韋恩的親近與崇敬,是發自肺腑,無法作假的。
到了今天,西奧多已經可以斷定,韋恩與斯坦利並不相同。
但在最差的結果之外呢?
韋恩究竟是個普通的人渣闊佬、善於操縱感情的pua變.態,還是說,他在品性上有靠近鋼鐵俠的可能呢。
哪怕長子的外號叫做迪克、即使傑森被取消了法律身份、縱然提姆提到自己的公司時,雙眼都忍不住泛起淚花……
所有的可疑之處都在西奧多腦海裡浮現,又被強行壓下。
西奧多緊抿嘴角,嚴肅地思考著以下問題:
倒退一萬步來講,拋開事實不談,存不存在這這樣一種可能性——或許有那麼0.000001%的概率,韋恩真的是個好人呢?
***
布魯斯·韋恩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個問題,西奧多已經從不少人那裡聽到過他們的說法。
理查德的答案、傑森的答案、提姆的答案、麗娜的答案……
而現在,西奧多想從一個客觀中立、並且非常信任的第三方那裡尋求答案。
是的沒錯,這個人就是——蝙蝠俠!
當天晚上,西奧多和蝙蝠俠在安全屋見麵。
從西奧多欲言又止的表情上看出他有話想說,蝙蝠俠直接開口。
“遇到了什麼事?”
西奧多先是點了點頭,又問:“您今天有時間嗎?不然我等到夜巡結束吧。”
看了眼時間,確定離夜巡的時間還早,蝙蝠俠把西奧多帶到屋頂。
一般來說,人在自己熟悉的環境下會更容易放鬆,打開話匣子。
但蝙蝠俠早就發現,比起熟悉的環境,西奧多說真話時,更傾向於開放的環境。這大概跟他的成長經曆有關。
果然,當他們並肩站在屋頂上以後,俯瞰著哥譚星光般的點點夜色,西奧多的態度漸漸放鬆了下來。
他一開口,就直接念出了正聯投資人的名字。
“布魯斯·韋恩,您認為他,嗯,大概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對你提起過關於布魯斯·韋恩的評價。”
西奧多搖搖頭。
即使蝙蝠俠被頭盔遮住大半張臉,他仍然忍不住去瞄對方的下巴。
“是的,但那還不夠詳細。我想知道更細節一點的東西,比如說您的評判標準——蝙蝠俠先生,您會接受一個有瑕疵的投資人嗎?”
結合自己昨天剛看過的那份資料,西奧多言語裡的潛台詞,蝙蝠俠一下子就聽懂了。
蝙蝠俠不動聲色:“哪方麵的瑕疵?”
關於他是否迷戀小男孩方麵的。西奧多腹誹道。
但問題不能這麼問。
此言一出,肯定要牽扯到西奧多極力隱瞞的過去。
而且,西奧多拿不出這方麵的證據……更何況,連他自己最近都對這個指控產生了一絲絲的動搖。
所以西奧多來回組織了幾次語言,最後有些籠統地問道:“道德方麵的?”
蝙蝠俠沉默了一會兒。
本來,按照蝙蝠俠的一貫人設,提起布魯斯韋恩,肯定是要大肆批判一番,營造出兩人互相看不順眼的狀態。
可現在已經知道了西奧多在顧忌什麼,蝙蝠俠當然就不能再這麼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