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安跟著那弟子穿過街道, 他遇到誰便問誰,“看到小白了嗎?”
作為如今天極宗獨一無一的小苗苗,又天生擁有親和力, 李承白在門派裡早就成為人見人愛的小師弟了。
有些弟子回答沒看見, 也有些人說,“好像和陳盛他們去爬主峰了,這個時間快回來了吧。”
弟子便帶著柳清安順著主路走,快走到主峰邊緣的時候, 一行弟子順著迎麵而來。
其中一個青年人背著的正是少年李承白!
柳清安怔怔地看著他,現在的李承白才十三四歲,那麼小,一看還是孩子,甚至比記憶裡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還要年幼。
李承白的小臉像是花貓, 頭發也亂糟糟的,眼眸卻很亮。
給柳清安帶路的那弟子笑道,“上次某人不是拍著胸脯打包票,以後不讓師兄背了嗎?”
“今天可不同,我可是爬上了山頂呢!”李承白頗有些得意。
“當真?”弟子驚訝道, “你小子體質可以啊。”
“就憑咱小老虎的資質, 等再過幾年, 我們天極宗說不定就要指望他了呢。”背他的師兄調笑道, “像我這樣天賦普通的人,當然要趁著現在多背背他,好拉攏關係啊。”
他這樣一說, 大家都笑了起來。
實際上就算天極宗過得再差,也沒有靠小師弟的道理,大家不過是打趣而已, 可李承白卻很認真地說,“我會努力的!”
玩笑過後,弟子正色道,“好了,承白,有貴客要見你。”
李承白一怔,他下意識看向一旁沉默的柳清安。
他隻感覺這位看起來風塵仆仆的陌生修士的看過來的目光似乎很沉重,卻不懂那份重量是為何。
弟子們也猜到這位就是宗主給小師弟尋來的師父了,本來還想拉著李承白去清理一番,柳清安卻阻止了他們。
眾人很快散開,給小師弟和他的新師父獨處的空間。
剛剛在弟子們麵前一副開朗天真做派的李承白,在‘外人’麵前恢複了他少年早熟的一麵。
他規規矩矩地行了禮,有些拘謹地喚道,“小子李承白,見過尊長。”
柳清安看著徒弟疏遠謹慎的樣子,他不由眼圈有些泛紅,緩聲道,“我名柳清安,承白,介紹介紹你的門派吧。”
李承白本來擔心自己這段時間隻提升了身體素質,做了些馬步、打坐這種基本功,沒什麼亮眼的地方,怕讓宗主請來的師父失望。
可介紹門派卻是說到他心坎上了,李承白頓時輕鬆許多,眼角眉梢都露出開心。
他帶著柳清安參觀各處,如數家珍地為他介紹宗門的總總,從來幫忙建設打工、卻已經關係好到如同一家人的十一宗,再到天極宗的各種福利、三餐、補助一直說到住的地方。
“峰頂的弟子居都住滿了,其他宗門弟子隻好住在半山腰,後來的修士都很羨慕我們這些早來的呢。”李承白很自豪地說,“其實大家不是覺得峰頂更好,而是都想和宗主住得近些,弟子裡隻有我和宗主住在一個院。”
這簡直是他最開心的事情了,從這件小事,讓他足以能感受到虞容歌對自己的看重。
柳清安越了解越驚訝,那個恐怕隻有煉氣修為的病弱女子,竟然真的把一個宗門管理得井井有條,最難得的是,在修真界以實力至上的風氣中,這宗門裡的所有修士都很尊敬她,甚至以與她住得近視為榮耀。
這絕對不是常人能做到的事情,至少隻靠巧言令色是做不到的。
他起初以為蒼舒離這個瘋子是做人下屬做著玩找樂子,說不定早就架空了頭頂上的那人,如今看來卻是不然。
又看到李承白高興的模樣,柳清安也不由溫聲道,“這樣開心嗎。”
“嗯!”李承白點點頭,“我覺得除了大師兄之外,宗主身邊沒有一個靠譜的人,我要變得很強,然後成為她的左膀右臂!”
柳清安心情複雜,傻孩子,按照你的資質,彆說左膀右臂,以後做她的靠山也綽綽有餘啊。
他問了李承白的過去,李承白很坦然地講給了他聽,話裡雖然仍然有些沉痛,但並無壓抑鬱悶的情緒,少年反而將這一切轉為一種向上的動力。
柳清安能夠區分得出來,現在的李承白是真的開心,而非前世將什麼事情都悶在心裡,表現出來的陽光。
或許是因為他年紀小,沒經曆過那折磨人的底層三年,也可能是因為村子還剩下四百多人,他的母親和許多親戚也幸免於難,不至於孤身一人。
柳清安本來以為虞容歌知道了什麼內情,才會提前去救人,可是按照少年的說法,一切都更像是巧合。
罷了。
柳清安其實根本不在意虞容歌到底有什麼秘密,最重要的便是李承白過得好、過得開心就夠了。
他囑咐道,“凡事不要悶在心中,一定要說出來,沒有什麼事情是解決不了的。”
“好!”李承白笑道,“宗主也是這樣和我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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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清安第二次見虞容歌的地點換成了室內,她正窩在軟塌上看話本。
她抬起頭,笑道,“你想留下了,對嗎?”
柳清安靜靜地打量著她,虞容歌也任由他衡量。
毋庸置疑的是,虞容歌的氣質十分溫和、無害,甚至帶有柔弱感,讓人不僅會下意識放鬆警惕,更容易想要親近她。
可是能以病弱之體撐起這麼大的宗門,她的內裡絕不會像是表麵上看起來的這樣純白嬌弱。
這樣一個人,為何他前世時從未聽說過?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柳清安問。
“怎麼我遇到的每個人,都要問我同樣的問題。”虞容歌失笑,她看向他,“柳先生,關於這個問題的答案,或許由你來親自發現比較好。”
柳清安沒有太過猶豫,他利落地說,“我加入你的門派。”
虞容歌是好是惡,她的目的是什麼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李承白在這裡。
不論天極宗是龍潭虎穴,亦或者是世外桃源,柳清安都會留下來。
“好啊!”虞容歌眼睛頓時亮了,“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太好了,又來了個燒錢的病號!
虞容歌覺得自己或許以後可以開個醫院,好不容易沈澤快痊愈了,又有新的病人替代了他。
她一方麵安排人去接柳清安留在竹林裡的兩個弟子,一邊興高采烈地喚來李承白和其他幾個醫修。
李承白知道柳清安以後是自己的師父,目光明亮又期待地望著他,那副單純可愛的樣子,讓柳清安很想摸摸他的頭。
等到前世的醫聖跟在其他醫修身後進屋的時候,柳清安已經麻木了。
也對,她都能收下神經病患者當左膀右臂,再多收一個醫聖當宗門醫修,也算不上什麼大事嘛。
醫修們紛紛上前探測柳清安的身體狀況,甚至連蕭澤遠也診斷了很長時間,看著醫修們麵露難色,虞容歌問,“怎麼了,情況很嚴峻嗎。”
“這位道友中的毒有些奇怪,這……以我們的水平,恐怕有些難……”醫修們下意識看向沉思的蕭澤遠。
柳清安對此並不吃驚,他平靜地說,“這是我從娘胎裡帶出的病,沒有什麼緩解的方法,隻有修煉打坐的時候才能控製一二。”
蕭澤遠想了想,他問,“能否……說得仔細一些?”
柳清安活了這麼多年,早就放棄治療了。可麵前的是未來修真界鼎鼎有名的醫聖,他還是多了些耐心。
他歎氣道,“並非是我不願意說得更細,而是我雖先天劍骨,但卻同時擁有紅紋之毒,是以會看起來有些奇怪。”
旁邊的醫修們頓時了然,神情還有些同情。虞容歌沒聽懂,他們便七嘴八舌地解釋給她聽。
先天劍骨本是最適合修劍道的,然而柳清安也同時擁有紅紋病,這種病會以血色枝蔓的形式在人骨上蔓延,像是樹乾上的蛀蟲,隻能壓製,不能根除。
這種狀況像是慢性病,也像是毒,因為柳清安必須時時刻刻壓製,如果像是前世和之前重生太激動失去理智,紅紋病會趁機向著修士的五臟六腑、七經八脈蔓延,並且加速生命流逝。
柳清安性情溫潤,一部分是先天性格,一部分也是因為這個病需要平心靜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