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的道路不平坦,謝小玉晃的迷迷糊糊,靠在福生肩膀上迷瞪的功夫,又做了個夢,畜牧站照料的一頭牛突然發狂,沒人能攔得住,將路過這裡的一位五十多歲的老人撞飛,地上好多血,場麵很混亂。
謝小玉醒的時候拖拉機已經到了縣城,她不會無緣無故做不相乾的夢,這牛被激怒,跟福生還有點間接的關係。
為什麼這麼說呢,那回隊裡的耕牛生病,隊長去畜牧站找值班的獸醫,廖嬸子的侄子廖寶山被發配去牲口房鏟糞,心裡積壓了怨氣,畜牧站來了頭配種的耕牛,他不好好照顧,牛是很通人性的,被虐待了發起狂來,撞了無辜的老人。
那老人恰好是文成高中的校長,被牛撞了躺在醫院裡好幾個月,廖嬸子的大女婿曾勇慶被推舉成代理校長,這下子,廖嬸子一家得意的不行,曾勇慶說福生條件不夠,拒絕他進文成高中。
謝小玉跟福生先去畜牧站,到了畜牧站,謝小玉指著那頭預備用來配種的牛,跟福生小聲說道:“福生,那頭牛如果發瘋,你能把它製服嗎?”
福生問:“夢裡?”
謝小玉點頭,“嗯,早上坐車我迷瞪的時候,夢到的。”
“好。”福生的注意力移了一部分到那頭牛身上。
柯站長看到葉福生和謝小玉,笑著問道:“你們倆怎麼來了?”
福生是不說話的,謝小玉說,她跟福生來縣高中報名複讀,順道來看看,上次帶回來培育的那兩株草藥培育活了沒有,需不需要福生再去挖?
柯站長心想這兩個年輕人有心了,他說那兩株草藥活了,一株已經交到市裡的農科所,另外一株他親自照料。
柯站長叫他們等一下,“我認得文成高中的校長,一會帶你們去。”
“謝謝柯站長。”
柯來旺去牛棚查看來配種的牛,聽到廖寶山嘴裡罵罵咧咧,走過去一看,他還拿鐵鍬拍打牛腿出氣,嫌這些畜生拉的糞便太多,柯站長氣死了,“廖寶山你住手!”
柯來旺一把奪下廖寶山手裡的鐵鍬打在他後背上,“你還是獸醫呢,不知道這樣會激怒它啊!”
廖寶山連連求饒,說他沒有打,爭吵中那頭被激怒的牛衝破牛棚的柵欄衝了出去,外麵就隻有一堵土院牆,最近下了不少雨,土牆的地基都鬆了,一下就被耕牛撞塌。
柯來旺嚇死了,耕牛發狂沒人能製服,這要是撞了人可怎麼辦,他腿都軟了,臉色煞白的追出去,老天,他看到了什麼!
地上跌坐著一位老人,耕牛距離他隻有半米,被福生死死按著牛頭不能再往前一步,很快耕牛的前腿跪下,隨後兩隻後腿也跪下,慢慢的溫順下來。
柯站長給耕牛注射了鎮定劑,讓社員把耕牛帶回牛棚好好照料,瞪了眼縮在後頭的廖寶山,“回頭再找你算賬!”
謝小玉也嚇的不輕,忙跑過去給地上的老人扶起來,又問福生有沒有事,福生搖頭,示意他沒事兒,再看看老人身上也好好的,福生及時製住了耕牛,老人隻是因為驚嚇後退的時候跌倒了。
“謝謝。”老人拾起地上的眼鏡戴上,今天撿了條命。
“小夥子,你力氣怎麼這麼大?”陳滿福還沒從驚嚇中恢複過來。
柯來旺給幾個人都請去辦公室,泡杯茶壓壓驚,幸好耕牛被福生製服,沒有傷到人,不然後果不堪設想,眼前這人是文成高中的校長,這段時間各家各戶的跑,有適齡輟學的孩子,讓家裡給孩子們送學校去念書。
這樣的好人要是出了事,那是整個清河縣學子們的損失。
“陳校長,這是我跟您提過的大河村三大隊的福生,天生力氣大,我今天算是見識到了,今天不是他,這被激怒的耕牛不知道要傷多少人?”柯來旺後怕不已。
“他就是葉回舟啊。”陳校長還是習慣叫大名。
陳滿福聽柯來旺誇讚過福生,福生的大名起得好,他親爹失憶前估計是個文化人,哪怕失憶了,有些刻在骨子裡的東西是丟不掉的,可惜後來沒消息了。
陳校長一聽他們兩個是來報名複讀,他這幾天腿都跑斷了,勸有條件的人家,都把孩子送學校去,有主動來報名的,當然歡迎。
謝小玉沒問題,人家下鄉之前就讀過高中,福生才小學畢業,底子太差了,他跟不上啊。
謝小玉說道:“陳校長,福生特彆聰明,學東西很快的,我一定拚命給他補課,給他個機會先試試您看行嗎?”
高中停課好幾年,今年高一的能招滿,高三複讀的多,高二教室空著呢,這當然可以了,而且福生才二十,今年剛恢複高考,還有三四十歲的考生呢,福生就是多複讀幾年,也不算遲。
“你們倆個證件帶了嗎?”
“帶了的。”謝小玉忙說道。
“好。”陳校長站起來說道:“那跟我去學校,辦入學手續去吧。”
***
辦好了入學手續,謝小玉去學校的宿舍裡看了一下,大通鋪,一間宿舍十二個人住,謝小玉想到福生的性格,和這麼多同學擠在一間宿舍裡,他喜歡安靜,又不愛跟人交流,沒法安心學習的。
來之前就跟婆婆商量好了,實在不行就在縣城租個平房,她問校長這附近有沒有房子出租?
陳校長知道他們倆個是小兩口,葉回舟不愛跟人打交道,陳校長把家裡空出來的那間平房租給了他們倆,本來不要房租,謝小玉不肯,陳校長按照三塊錢一個月,謝小玉先付了半年十八塊錢的房租,她身上還有一百多塊錢,這個價格是可以接受的。
租好房,陳校長讓謝小玉和福生下周一來上課,周末就可以把被褥生活用品搬過來了。
回去之前,謝小玉跟福生說道:“福生,大嫂子快生了,上次紅糖被我喝掉不少,我們買一斤回去送給大嫂子。”
“好。”福生點頭。
上回娘家大嫂給了許多票據,福生在家乾活都是穿的布鞋,下雨就是膠鞋,現在要來縣城讀書,謝小玉給他買了雙疙瘩底的球鞋,布鞋晴天穿,下雨天可以穿球鞋。
有黑色的和白色的,謝小玉問他要什麼顏色,福生知道這個價格對現在的家裡而言,太貴了,他搖頭說不買,謝小玉不肯,錢緊一緊是夠用的,而且這一百塊錢還是福生挖山參掙回來的,她做主選了黑色,耐臟,又買了一斤紅糖,一斤雞蛋糕。
回去沒有拖拉機可以坐,走回村子太陽已經下山,高芬焦急的等在村口,看到他倆回來忙問道:“報名報上了嗎?”
謝小玉揚著眉,“我跟福生都報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