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眾人之前如何猜測, 也沒人懷疑過聶賢對秦氏的癡情,那可是響當當二十餘年的名聲啊, 如今竟說同德妃一樣大的聶詩詩是聶賢親女?就是說秦氏有孕時他就養外室了!
可恨他竟還將聶詩詩帶入聶家。先前德妃怎麼說的來著?聶賢稱聶詩詩可為德妃姐妹、可為德妃助力, 合著德妃待聶詩詩那般好,連太子都讓聶詩詩生是因為被聶賢騙了?!那德妃到底知不知道這件事?
眾人看向容萱,也沒見容萱表情如何變化, 就覺得她周身的殺氣越來越重,眼神所到之處, 人人本能地回避。
聶賢和聶詩詩大驚,異口同聲道:“這不是我寫的!是有人栽贓陷害!”
“這麼說, 你們不是父女了?”容萱慢悠悠地開口, 話中卻透著冷意, “來人, 給他們滴血驗親。聶大人,你說她不是你女兒,本宮便信。若本宮發現你說謊,今日便親手了結她,挖出她生母的骸骨,在你麵前碾碎,丟入恭桶,令其永世不得超生。”
這陰森森的話驚呆了眾人,看容萱站在那還是風光霽月,怎麼都想不出她能說出這般狠毒之語。
聶賢更是震怒,“你未免太過放肆囂張!都是你祖父嬌慣你, 讓你如今心如蛇蠍……”
“惱羞成怒, 就是默認了?”容萱輕飄飄地開口, 將話題從蛇蠍拉回來, 看向聶詩詩。
太後以為她真要親手了結詩詩,立即道:“好了,今日是查聶昭儀中藥一時,其他事以後再說。德妃,不要節外生枝。”
“是,臣妾謹遵太後娘娘教誨。”容萱隨口一說,直接調轉槍頭,“太醫院院正何在?可驗清楚此藥是否為聶昭儀所中之藥?又是否為當初皇後娘娘所中之藥?”
太醫院院正忙回:“啟稟娘娘,正是。皇後娘娘與聶昭儀均被此藥所害。”
皇後中的藥是聶詩詩下的,藥是聶詩詩纏著殷治得來的,是殷治讓李禦醫親手配製。一模一樣的藥,讓殷治更加確定是容萱對他們的報複,容萱一定查到了下藥之事,如今最可怕的是容萱知不知道自己體弱是被他下了藥!
這件事猶如一把利刃懸在殷治頭頂,讓他已經無暇顧及其他,一旦此時聶家反了,他就算打敗聶家也會被外敵入侵,絕對保不住江山,所以他不能任由他們查下去了,他必須安撫住聶家,離開這直接找個替罪羊背鍋將這些事揭過去,至於詩詩就先打入冷宮,暗中保護起來,待將來一切安穩再接她出來就好。
殷治第一次如此清楚地意識到自己鬥不過聶家,就算他十歲剛登基的時候也沒有這種感覺,因為聶久安這隻老虎第一次對他露出獠牙,隻因他不夠寵愛容萱。他如今就是聶家的傀儡,是個上門女婿,要把容萱寵上天才能安穩發展自己的勢力。
太憋屈了!但事到如今他反而極度冷靜,沒了任何怒火,起身道:“此事太過荒唐,交由大理寺卿徹查,限你三日內查清楚前因後果。”
聶詩詩瞪大了眼,這是什麼意思?真把她當成棄子了嗎?交由大理寺卿去查,她立刻就要下大獄,她才剛剛小產啊,隨便什麼人弄死她回頭說她病死就行了,殷治當真沒想到這一點嗎?這個男人怎麼能這麼絕情?
聶詩詩隻覺自己站在懸崖邊緣,再不自救就要被推下萬丈深淵,她急忙膝行到殷治麵前,攔住殷治離開的腳步,抱住殷治的腿哭求:“皇上您最清楚,妾身決不會做這種事,妾身根本就不該被懷疑,妾身是受害的人啊!皇上,夜長夢多,那些嚴刑拷打的宮人一定會供出幕後主使,求您給妾身主持公道,還妾身一個清白啊。”
容萱嘴角微翹,隨便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剛好坐到一位宗室子弟旁邊,她好整以暇地看著皇上和聶詩詩,明明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卻讓所有人都想起她之前說的話,皇上不肯徹查是心疼歹人,想包庇歹人呢。
那位宗室子弟不自覺地正襟危坐,偷瞄了容萱一眼。
殷治怎麼都沒想到拆台的會是聶詩詩,而且那話是什麼意思?若是彆人說出口的,他定會當成威脅,威脅他若不作為,對方就將他們私下做的事全供出來。可詩詩怎麼可能是這個意思?
他看著詩詩,忽然又覺得,月餘不見,這個心愛的女人似乎變了個模樣,她為什麼不可能是這個意思?
唯有一點,詩詩如此堅決,如此焦急,應該真的同此事無關,不然怎麼敢讓查?可若容萱安排好了,又怎麼可能查出結果?殷治左右為難,容萱和聶詩詩在某種意義上就是他最重要的兩個女人,哪個都不能出事,這樣查下去如何收場? 這時容萱突然道:“本宮相信那首詩不是聶昭儀寫的。”
鬨劇鬨到這種程度,都要板上釘釘直接判罪了,德妃居然相信聶昭儀?眾人都看不懂了。就聽容萱說:“聶昭儀沒有這種文采,她不會作詩。”
聶詩詩低下頭,隻覺得今日臉皮全都被扒掉了,可這居然成了證明她被冤枉的證據,她想都不想地附和,“妾身是婢女出身,根本不懂詩詞。妾身跟隨德妃娘娘二十年,其中多年與綠蘿同吃同睡,根本不可能藏匿什麼信件。妾身冤枉,妾身是被栽贓陷害的!”
容萱道:“皇上當對那些麗雲宮的宮人再嚴厲些,相信立刻便能水落石出,東西總不可能憑空出現在麗雲宮。”
容萱說得好像三兩下就能查明白,顯得殷治三番五次要離開交給彆人查莫名其妙,但其實所有人都能看出今日德妃一定要結果,徹底洗清謀害皇子的嫌疑;聶昭儀也一定要結果,以擺脫巫蠱娃娃保住性命。
王修儀已經快暈死過去了,她呼吸困難,卻又不敢表現出來,臉色蒼白冷汗一直在往下流。賢妃也早就不敢做聲,徹查到什麼程度?嚴刑拷打到什麼程度?會不會有人找到蛛絲馬跡查到她身上,她當初怎麼就由著王修儀弄巫蠱娃娃了呢?沾上這東西就是個死啊!
皇上沒開口,所有人都不敢出聲。容萱突然轉頭問身側的宗室子弟,“你叫什麼?你可認為該查下去?”
那宗室子弟一愣,立即拱手:“回小皇嫂,臣弟殷錦安。臣弟以為小皇嫂說得對,事已至此,若不馬上查清,臣等離宮也會擔心皇兄、太後與小皇嫂等人的安危,不若嚴厲些,讓一切水落石出。”
他還起身對殷治道:“皇兄,臣弟願效勞一二,前去令麗雲宮的宮人招供!”
幾個同殷錦安關係好的宗室子弟偷偷在心裡叫了聲好,他們平時看不慣殷治也不敢說什麼,殷錦安這幾句話簡直是站在德妃這邊打殷治的臉啊,乾得好!痛快!
殷治這偽君子裝久了還真把自己當人了,如今船翻了吧?就該讓他丟臉丟進史冊裡!
殷治冷冷掃了一眼殷錦安,騎虎難下,乾脆令總管太監速去速決,必須挖出真相。
總管太監的手段太多了,可問題是,麗雲宮中有九成都是皇上的人啊,如今相當於皇上下令嚴刑拷打自己人,自己人能說出什麼來?越是不說被打得越狠,這不是讓手下人寒心嗎?
可總管太監再頭疼也不能留手,還暗罵這些人一個比一個蠢,進了麗雲宮竟然不知道給他通風報信,讓麗雲宮爆出這麼些事來,個個都是掉腦袋的大事啊,他們挨這頓打不冤!
終於有人扛不住招了,招出來的就是哪一晚看到什麼人影這類的。但這就像鎖鏈一般,有一個人招出人影,就有另一個人想到發簪,接著再有人提到衣服上的香味,最後串聯起來,矛頭竟全都指向一個人,就是鈴蘭!
總管太監得出這個結論隻覺得荒謬,彆人不清楚鈴蘭,他還不清楚嗎?事情絕不可能是鈴蘭做的啊。可無論他再如何審問,都隻得出這個結果,甚至那些招供的人自己都吃驚,她們也不知道是鈴蘭啊,她們隻是苦思冥想挖出不尋常的印象而已,哪裡知道拚湊出來的人會是鈴蘭?
賢妃的釘子是最清楚巫蠱娃娃之事的,她見狀立刻踩上一腳,說想起某日看到鈴蘭偷偷動針線了,似乎就是在往一個白色東西裡塞棉花。
太後和皇後的釘子不想再受嚴刑拷打,也不想被彆人拉出來頂罪,急忙跟著附和,也稱看到過鈴蘭的詭異舉動。
這下說不是鈴蘭都不行了。總管太監歎口氣,帶著結果回去複命。
鈴蘭震驚喊冤,詩詩也張口道:“不可能是鈴蘭!”
總管太監無奈低著頭,“回皇上,所有矛頭都指向鈴蘭,此事做得極為隱秘,是數名宮人提供的線索拚湊而成,再無其他線索。”
鈴蘭被侍衛抓住,拚命掙紮,求詩詩救她。詩詩也心急如焚,從她一入宮,鈴蘭就被殷治安排到她身邊,同她一起做宮女,後來又跟著她做了大宮女,期間給聶容萱下藥、給皇後下藥等等很多事都是鈴蘭幫她一起做的,鈴蘭已經越來越聽她的話了,怎麼可能做這些事?
如果這一切都容萱做的,為什麼最後關頭突然說相信她,把一切推到鈴蘭頭上?可如果是彆人做的,為什麼如此大費周章害一個鈴蘭?
詩詩完全想不通,殷治也想不通,但他知道,整件事的替罪羊已經有了,不宜再查下去,就此了結是最好的結果。他當即上前幾步,將鈴蘭踹飛出去,鈴蘭撞到柱子上,落地就吐了血,不敢置信地看著地麵,她已經知道自己的結局了。
殷治怒道:“好一個賤婢!竟敢毒害聶昭儀,數年前皇後落胎之事可是你所為?誰指使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