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賢氣得眼睛都紅了,身上繩子勒住的部位已經勒出重重的紅痕,這時那男人被換了個女裝,就是聶家的婢女裝扮,走進來立馬有人驚呼,“太像了!詩詩和他好像!”
男人扮成詩詩從前的樣子,簡直有七分像!
要說之前聶賢還在心裡找無數個理由辯駁,如今看到這男人的樣子,他額頭青筋都冒了出來。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證明?詩詩分明就是這個男人的女兒,跟他聶賢半點關係沒有!
可笑他竟為了這麼個東西費心籌謀這麼多年,事到如今還忍氣吞聲要去救她!
大怒傷身,聶賢被迫打碎白氏美好的印象,又突聞詩詩根本不是他女兒,氣急攻心,一口血湧上喉頭,暈死過去。
薑氏翻了個白眼,“也太不中用了,送書房去吧,派人守著,我怕他呀——想不開。”
這理由絕了,她先把人氣昏過去,再派人看守,美其名曰怕聶賢想不開。若聶賢醒著,怕是要再氣暈一次不可。
這邊人剛送書房去,薑氏就派人大大咧咧地出府去請郎中。大晚上請郎中當然不好請啊,這一鬨騰就被人知道了,說是聶家剛剛成親那位癡情種吐血驚厥了呢!
薑氏的婢女根本不保密,誰問都願意告知真相,一夜之間全京城都知道聶賢喜當爹了,還一當就是二十多年。眾人為白氏過往震驚的時候,也不由得震驚這聶賢到底有多蠢才會被騙成這樣?他這個癡情種瞬間成了最大的笑話,眾人茶餘飯後不笑一笑他都覺得少了什麼呢!
同樣在這一晚誅心的還有殷治和聶詩詩。
詩詩被打入冷宮當然不會就此甘心,她日日夜夜都在想辦法聯係殷治,還要費心保養著自己,生怕終於等到殷治卻因外形遭殷治厭棄。但容萱發了話,不許冷宮的消息往外漏,誰敢不聽?
詩詩身上那點值錢的首飾全用光了,也沒傳出來丁點消息。殷治對於詩詩變成那樣是無法接受的,再說他如今忙得很,隻覺得詩詩在冷宮已經是最安全的了,一切等日後再說也不遲,所以他不能動,免得被人發現他還沒徹底厭棄詩詩。
在聶賢成親這日,殷治問容萱要不要陪她一日,容萱拒絕了,說隻想一個人靜一靜。接著容萱讓冷宮的太監將消息傳到了禦前,殷治終於知道詩詩在冷宮裡已經近乎絕望,隻求能見他一麵。
他是惱火的,絕望就代表不相信他,否則安靜等著便是,還能死在裡麵嗎?可到底是愛了二十年的人,他再生氣也不忍心不去見她。要說那些錯失,他自己不也做過嗎?他沒辦法就這樣不管不問。
不過白日裡不方便,他一直等到深夜才悄悄過去。
詩詩根本不知道殷治會來,因為她這段時間不停地往外傳消息,從來沒有回音。這一日她也隻不過習慣性地往外傳消息而已,自然以為又和往日一樣,什麼回音都不會有,直到深夜,她看到了容萱。
容萱穿上了貴妃裝扮,沒有盛氣淩人,卻異常高貴。詩詩隻覺得陌生,聶容萱都病了多少年了?十年了!她對聶容萱的印象就是病弱的,排場再怎麼大,也是病弱的,臉色蒼白,偶爾一咳嗽,就讓人怕不起來,但如今的容萱少了病氣,隻一個照麵,她就覺得容萱高高在上,是她這輩子都高攀不上的人!
憑什麼?詩詩最嫉恨的人就是同父異母的姐姐,她們明明留著同樣的血,就因為出身不同,她就要給聶容萱做婢女,被壓製一輩子,憑什麼?
容萱很滿意詩詩的眼神,福德等人搬來舒服的軟椅,服侍容萱坐下。就連這軟椅都華貴得同冷宮格格不入,與落魄的詩詩隔出了兩個世界。
殷治到冷宮的時候發現容萱先一步進去了,立即叫人滅了燈籠隱藏在暗處,他想知道容萱為什麼來,也想知道她們私下裡是什麼樣子的。殷治站到了窗外,係統發現後立刻告訴容萱。
容萱接過紫蘇遞來的茶喝了一口,詩詩忍不住道:“堂堂貴妃娘娘不是到我這冷宮喝茶的吧?”
容萱垂著眼,微笑道:“都是他們太緊張了,說天冷,本宮身子弱,什麼都要多注意些,隨時暖著身子。以前本宮沒留意,論仔細,你可真不如他們,半點奴婢的樣子都沒有。”
詩詩最恨她拿身份說事,高聲道:“我本來就不是奴婢!要不是聶久安棒打鴛鴦,我爹娘定會將我視為掌上明珠。你想來看我笑話?看我落魄的樣子?讓你看到又如何?爹心裡隻有我娘一個人,隻在乎我一個女兒,這是你永遠都比不上的,是你的求而不得!”
容萱露出迷惑的神情,“求而不得?求什麼?聶賢的父愛?本宮為何要在意一個廢物?”
詩詩沒想到她會這樣說聶賢,就聽容萱道:“這世道男人當家,當為女人的依靠,本該如祖父一般建功立業才是,可聶賢就隻會偷偷摸摸,在情愛中糾纏半生,護不住心上人,甚至讓對方躲在暗處,這還不是廢物?還是說,用陰溝裡的老鼠形容更貼切?”
容萱慢悠悠的聲音就像真的在疑惑一樣,一點聽不出她在罵聶賢。但就因為這樣,才更顯得她從心底裡看不上聶賢,自然就沒有什麼“求而不得”。詩詩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她以為很有力量的一拳,結果根本傷不到對方分毫。她自己得意洋洋的一點,是容萱完全不在乎的。因為她隻有這個,而容萱擁有一切。
詩詩心裡像被紮了一刀一樣,難受得厲害,好幾次想說什麼又極力壓下去。
容萱忽然笑了,“你莫非想說,端康在意的也是你,心裡隻有你一個,是我永遠的求而不得?”
詩詩沒說話,但她沒反駁就是默認了,她就是這麼想的。窗外的殷治緊緊皺起眉,不知容萱真正的態度,更著急詩詩怎麼不肯做小伏低了,就聽容萱道:“你心裡真的這樣想嗎?那為何,從不信他?”
“本宮一直想不通,你為何要隱瞞孩子胎死腹中之事?你想對付本宮,瞞著其他人尚且說得通,為何要連端康一起瞞?明顯你不信他。
再者,你若願意相信他,真的認為他心裡隻有你一個,對本宮都是虛情假意,你何必對付本宮?你隻需安然等待,等端康將一切榮華送到你手上就好,為何如此著急呢?”
詩詩唯一還能勝過容萱的地方也被容萱掀開了遮羞布,在她惱怒時,容萱還說:“不過寵愛這種事就是如此,誰讓這是皇家?這些日子王修儀最受寵,說不定都有了身孕呢。”
要說之前詩詩還想強撐臉麵,有了王修儀這件事,她在容萱麵前就徹底沒臉了。真在意她的男人,會在她痛苦絕望的時候和彆的女人尋歡作樂?如果王修儀真有了身孕,這個孩子就是她聶詩詩最大的恥辱,是殷治不在意她的證明!
詩詩忍不住道:“你都知道了還問什麼?信任是什麼?我以前信他的,可結果呢?做德妃、做德貴妃的人是你,寵冠後宮無人敢得罪的人是你,有了太子、小王爺的人是你,能和他並肩坐在一起的還是你!
我呢?若不是這兩次的事,誰知道我是誰?恐怕眾人都不記得我叫什麼,我姓什麼,隻知道有個德妃的婢女在幫你們生孩子呢!
我得到了什麼?我想吃鮮花餅讓人在冬天養花都是逾矩,我想用小廚房竟說我欺主,這麼點小事我都不能享有,我算什麼?
就連那日綠蘿打我,他都沒為我出頭!綠蘿如今還好好跟在你身邊,隻因為她是你的人!我再不為自己打算,還能活到他送我榮華富貴的時候嗎?
可那又如何?”
詩詩突然笑起來,“我是如此,你也是如此,這宮中所有的女人都是如此。皇帝有什麼真心?你比我可悲之處就在於你給了他一顆真心!你知道真相的時候很痛苦吧?因為你掏心掏肺,所以才痛苦!”
容萱輕哼一聲,“你可真是放肆,你同本宮說這番話,就不怕本宮說給端康聽嗎?”
“你以為他會信嗎?即便你我一樣,即便好處都被你得了,有朝一日在生死之間選擇,他會選的也一定是我,而不是你!”詩詩這點自信還是有的,“至少,這一點你輸了,你永遠贏不了我。”
容萱淡淡道,“從小到大,你什麼都想贏過本宮,沒想到在這件事上也是一樣。真正可憐的人是端康才對,他對你付出一顆真心,卻不過是你拿來報複本宮的工具罷了。你可曾這樣想過?還是說,事到如今,你仍舊不敢認,仍舊要躲在陰暗裡?”
“想過又如何?”詩詩受夠了容萱把她比作陰溝裡的老鼠,惱羞成怒。
殷治背在身後的手緊攥成拳,滿臉陰沉,再也聽不進一個字,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