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孩子的正是王修儀, 殷治從前的妃嬪生了孩子,這孩子何去何從,該如何安置就必須定下來了。
王修儀腦子不聰明, 正是因為被家人寵大才沒什麼心機。如今她的家人就心急如焚,又因為不知皇上的態度,不敢貿然發問。容萱召見王夫人入宮探望王修儀,王夫人激動萬分,一見到王修儀就落了淚,又怕惹容萱不喜,連忙擦掉。
然而容萱隻是笑著對王修儀道:“你們母女許久沒見過麵了, 好好說說話吧,本宮先去看看孩子。”
王修儀對容萱的害怕是刻進心裡的,聞言第一反應就是容萱想要他的孩子!當初容萱鼓勵她們爭寵不就是想讓她們生孩子嗎!
她急忙爬起來, 跪在地上叩頭,哭道:“娘娘, 貴妃娘娘!不對, 皇太女殿下, 妾身求您不要把孩子帶走,妾身求了多年才求得這麼個孩子,不能沒有他啊, 求殿下成全, 不要分開我們母子。”
王夫人都快嚇暈過去了, 皇太女是什麼身份,她們是什麼身份,怎敢如此要求、如此對皇太女說話?
不過容萱一點沒介意,反而露出憐惜的神情,歎道:“我自幼沒有母親, 最清楚缺少母親疼愛是什麼感受。想來這世上沒有哪個母親是不愛孩子的。”她像是被觸動了一般,說道,“放心吧,我會去向皇祖父請命,看能否允你和孩子歸家,王夫人這麼疼你,定會讓你們得到最好的照顧。”
屋內眾人都愣住了,這是什麼意思?王修儀不用出家了?孩子不用過繼了?他們還能回娘家?
王修儀反應過來就是狂喜,急忙又給容萱叩了幾個頭,大聲道:“謝皇太女殿下!皇太女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妾身今後一定日日在佛前為殿下祈福,謝殿下,謝殿下……”
容萱笑了下,帶著人轉身走了。直到她離開,王夫人都在懷疑自己的耳朵,王夫人拉住王修儀,擔憂道:“修儀怎能、怎能如此輕易就信了?這……”
王夫人礙於旁邊還有宮人,不太敢說了。倒是王修儀破涕而笑,激動地抱住她道:“她說了就算,她說過的話什麼時候不算話了?她是德貴妃啊,是皇太女,她知道我以前……我以前得罪過殿下,殿下都沒同我計較,她是真的要放我走,娘,你快回去同爹說,讓爹上奏折,接我回家!你們可一定要接我走,不然我就要進庵堂了!”
王夫人不知道王修儀在宮中做過什麼蠢事,隻看王修儀對容萱的懼怕和這劫後餘生的模樣,就知道事情肯定不小,那不管容萱要對他們如何,他們都得受著,如今得了利於他們的話,當然得順杆往上爬,相信容萱是說真的!
王夫人很快就出宮同王大人商量,容萱則到了聶久安麵前,為那些後妃請命。
“皇祖父,當初殷治選妃入宮,挑選的都是家中有些底蘊的、能發展起來幫他忙的。其中大半如今仍在朝堂,若皇祖父用得好,他們都可成為朝堂的中流砥柱。但我們若將他們的女兒、孫女送入庵堂,或送去皇莊,他們心裡定會難受,就像您心疼孫女一樣。
是以孫女有個大膽的想法,想讓宮妃的娘家人將她們接回去。”容萱露出回憶的神情,“當初我彷徨無措時,就希望能脫離皇宮,回家中去,隻有有祖父在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想,她們也一樣。”
從來沒有過這樣的事,也不是每個家族都在意送入宮的人。宮中有很多秘辛,改朝換代,宮中的舊人都是打發到一處,清苦地度過餘生,無人問津。不過容萱提到從前,聶久安就能想到那段日子他在家中有多麼心焦,擔憂宮中的孫女被人欺負,他越來越不能容忍殷治,也是由這件事引起的。
如今再看宮妃入庵堂一事,他多少有點感同身受,要是他,他決不會容許孫女被送入庵堂!
至於宮中秘辛,那是殷治的後宮,倒也與他聶家沒什麼關係。唯一不妥的就是又打破規則,誰也不知道會不會帶來什麼不好的影響。
容萱見他沉思,又說:“祖父登基後大多是雷霆手段,此次我大婚,看眾臣的態度還是小心謹慎,不如借此機會安撫一下眾臣忐忑的心,以示祖父寬宏大度,對殷治的處罰不會波及到其他人,他們日後也能安心為祖父效力了。”
聶久安想了想,笑起來,“你啊,這是心軟?她們的去留應當也無甚影響,既然你都想了這麼多,那這件事就由你來辦吧。堂堂皇太女,總不能無所事事,權當給你的差事了。”
容萱玩笑道:“祖父要想讓我上朝堂,我上不了,可同女兒家有關的差事,我保管比誰辦得都明白。什麼女子學堂啊、寡婦再嫁啊、夫妻和離啊、父女斷絕關係,我都能辦!”
“這都是什麼?”聶久安好笑地搖搖頭,知道孫女是經曆了太多,對其他女子有物傷其類之感了。
“祖父,您乾脆就讓我去做這些吧,就當是給可憐女子的福利了,多多積福嘛。好不好?”容萱像是忽然覺得這種事很好玩了,期盼地看著聶久安,“說不定我還能練一支娘子軍給哥哥幫忙呢!”
聶峰如今也大權在握,擁有軍隊的許多權力,將來還要繼續上戰場,封王爵。倒是聶容萱雖然有個皇太女的名頭,卻屬實沒什麼權力。聶久安不知她是不安了還是僅僅閒得無聊,但這給他提了個醒,若皇太女太弱勢,聶峰越來越強勢,將來未必就不會發展出皇位之爭。
畢竟牽扯到皇位,就永遠不是兄妹情誼那麼簡單,還有他們身邊的人,和他們漸漸改變的想法。他自己就從將軍走到了皇帝,這一點不得不防,他不可能讓自己的子孫爭鬥起來,消耗自家氣數,也消耗大梁國運。
於是聶久安收了笑,擺擺手讓容萱先退下,獨自一個人沉思起來。
聶容萱有點看明白了,【萱姐姐是想讓我為天下女子請命?女子學堂、娘子軍,真的可行嗎?】
【萬裡之行,始於腳下。不開始怎麼知道行不行呢?】容萱問她,【你願意為天下女子請命嗎?】
聶容萱想也不想地道:【當然願意!若不是你幫我,我恐怕已經化為厲鬼,沉浸在絕望和仇恨當中。你還幫過薑氏,令薑氏有了如今的自在日子。天下那麼多像我、像薑氏一樣的女子,她們求助無門、絕望透頂,若我能幫助她們,我做夢都能笑醒!】
【那便去做吧。】
聶久安不久後便將後妃之事全權交由聶容萱負責,並賜她“如朕親臨”腰牌,允許她自由出入皇宮,在外行走,給她為民請命之特權,以彰顯對皇太女的看重。
皇太女本就是特殊的存在,眾位大臣也摸不清到底該如何對待,如何掌握分寸。這新的政令似乎也並沒有太過分,以前聶容萱做德貴妃的時候就是不守宮規的,隻不過如今能出宮行走為民請命罷了。
試想皇子皇孫誰會沒事為民請命?興許就是用那一件兩件的事情得個名聲,為皇太女造勢,眾臣都表示理解。
最關鍵的是,正在聶容萱安頓後妃的關頭,那些後妃的娘家是決不會對聶容萱有意見的,彆人有,他們都要幫忙按下去,朝堂上自然沒有反對之聲。
宮妃和特權這兩件事相輔相成,結合得恰到好處,讓聶容萱的地位無形中抬高了一大截。
容萱很快安排王家接王修儀母子回家。這下才有禦史出麵,表示不該讓殷治的孩子隨母回娘家。同時殷家那些人也借機表示不滿,說那是他們殷家的子孫,殷治又沒入贅,幾個妃嬪生的都是殷治的孩子,合該交由他們養育。
聶久安在朝堂上直接道:“這件事已交由皇太女負責,如此小事難道還要在朝堂上吵?邊疆重建、水災、流民等事都解決了?”
眾臣不敢再說,朝堂確實有許多重要的大事需要解決,與之相比,殷治的孩子在哪長大真就一點都不重要。
但對大家來說不重要,對某些人來說卻異常重要,比如說殷家人。他們見聶久安不管,急忙就安排了家中年長的女眷一起入宮,要求見太後,求見皇太女,共同商議殷治子女之事。
容萱大度地讓人請了太後過來,一起召見了她們。幾位年長的夫人陪同家中老人行禮問安,以前她們進宮給皇後行禮,皇後從來都是客客氣氣給她們免禮,畢竟她們都是宗室親人,又是長輩。
但此次容萱掌事,坐在上首飲茶,讓她們結結實實地行全了禮,幾個老太太都多少年沒這樣拜過了?登時臉色就有點不好看。
待容萱賜座後,太後就壓著火氣,開門見山,“幾位能來,想必也是不想我殷家血脈流落在外,願意妥善養育皇……端康的孩子長大,可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