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殷家女眷端著架子表態,“殷家血脈自然該在殷家長大,不止未來降生的幾個孩子,還有大皇子、二皇子,如今軟禁在宮中,不適合他們成長,都該由我們殷氏族人來養育。
皇太女殿下,此事本應如此,你不該讓那王氏將孩子帶回王家啊!這叫外人如何說?”
容萱淡定道:“本宮做事,誰敢說什麼?殷治不堪為父,不提也罷,若孩子再沒了母親,豈不是成了孤兒?寄人籬下長大能成什麼器?你們這些外人怎會比他們的母親待他們更好?”
太後臉色變了,“聶氏!端康寵愛你二十年,總有情誼在,如今他被你打入冷宮磋磨,你還要口中不饒人,到底要到何等地步,你才肯罷休?莫非你要將端康的孩兒都送去母家,讓他們改姓不成?”
容萱若有所思地點頭,“這個主意不錯,改了姓,這外祖父、外祖母就變成祖父、祖母,自然會對自家後人更好。”
一個八十歲的老太太道:“皇太女,你從前可是皇上的德貴妃娘娘,一夜夫妻百夜恩,就算你們有什麼恩怨,也不該牽連到孩子身上,稚子無辜啊!”
“是啊。”容萱感歎道,“所以我才說殷治不堪為父,稚子無辜,他連尚在腹中的親子都能害死,連寵愛二十年的枕邊人都能下毒,當真是品性低劣。巧了,駙馬那父親竟也一樣,你們可知他心狠手辣害死自己的發妻?”
容萱搖搖頭,疑惑道:“究竟是你們殷家教子無方,教出這麼兩個混賬來,還是你們殷家家風如此?”
那八十歲的老太太指著容萱氣道:“你、你怎可這般羞辱殷家?殷家才是正經的大梁皇室……”
她還沒說完,容萱就將茶盞重重放到了桌上,福德立即喝道:“放肆!竟敢對皇太女殿下不敬,來人,掌嘴!”
幾人都沒反應過來,一嬤嬤便拿了塊竹板在老太太嘴上打了一下。
清脆的聲音讓幾個人都驚了。一下而已,並不多疼,但重在羞辱啊!老太太登時就鬨開了,哭喊著開國皇帝的尊號,求開國皇帝帶走她,免得她留在這世上被人欺淩,又說讓他看看當初信任的好兄弟,如今不但反了殷家做了皇帝,還縱容孫女羞辱他們。
太後覺得時機正好,狠狠拍下桌子,起身怒斥:“聶氏,你是要逼死我們嗎?你如此言行可配得上皇太女之位?什麼皇太女?不過就是個再嫁之婦,聶久安竟也縱容你如此,真是荒唐,我大梁危矣!”
容萱一手撐著額頭,歪在旁邊的扶手上,看她們如同看戲,好整以暇地說:“再嫁之婦又如何?你可想感受一番?本宮可廣發帖子為你尋一有情郎,太後再嫁一定轟動得很,你可想試試?”
太後背脊一涼,在容萱眼中看到了濃濃的威脅。若她再言語,容萱真的敢將她嫁出去!她堂堂太後,讓她再嫁她還不如去死,否則史書如何寫她?她氣得臉色蒼白,嘴唇直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容萱又看向鬨騰的那個老太太,還有在旁煽風點火的幾個殷家女眷,淡淡地道:“原來殷家人對皇祖父登基這般不滿,怨言深重。”
此言一出,幾位都收了聲,因為這話音聽著不對。
容萱繼續道:“皇祖父念著兄弟情分,一向善待你們,你們卻滿腔怨憤,對皇祖父沒有半點尊敬。那麼,如今這般積極想要養育殷治的孩子是要作甚?莫非是想另立天子,擁護正統,號召群臣百姓奪皇位嗎?”
“撲通”一聲幾位殷家女眷全跪下了,著急忙慌地開始解釋,容萱手一抬,幾位嬤嬤上前按住她們,嚇得她們都不敢說話了。
隻聽容萱道:“殷家眾人狼子野心,與先太後勾結,意圖不軌,來人,將她們送回去嚴加看管,將先太後送入皇家寺院,找一清幽的佛堂清修。”她看向太後,“太後信佛,此後餘生便在佛祖前替殷治虔誠贖罪吧,也保佑你那些從母姓的孫兒孫女平安喜樂。”
“你敢!聶氏!你敢——”太後鐵青著臉,拚命掙紮仍舊被拖了出去。合著最後出家的人是她!早知如此,她還不如被軟禁在宮中啊!
殷家那幾位女眷被送回去,殷家人全都被看管了起來,容萱直接將這件事交給了殷錦安,要求殷家人經過重重審查,由殷錦安確定是否對朝廷效忠,再將人放出來當差。
這動作有點大,但那老太太出言不遜,竟敢提聶久安造反一事,顯然極有怨言。她出麵辦事就代表著整個殷家,這不就是圖謀不軌嗎?誰能容他們繼續自由來去?要說容萱打了她,她才如此,那也是她先對皇太女不敬,隻輕輕打她一竹板,夠寬容大量了。
所以彆人想替殷家說話都說不出,還巴不得離他們遠遠地,免得被當成殷家的同黨處理。於是容萱讓殷治的兒女改從母姓也沒人敢阻攔了,雖然不少人都不讚同,但這要是反對,會不會被當成要“擁護正統”,要反聶家的皇權?
這麼敏感的事,誰也不想摻和,容萱順利地推行了自己的計劃,將殷治的所有後妃連同皇嗣全部送回他們娘家。
其中最高興的莫過於賢妃了,她的大皇子已經八歲,不小了,又是殷治長子,她還真怕聶家會因為忌憚害死她兒子。她更接受不了要進庵堂度過餘生,沒想到峰回路轉,她居然能帶兒子回梁家。
就是如今容萱高高在上,她卻仿佛和離回了娘家,巨大的落差讓她無法適應,十分難受。再加上梁大人被免了官職,擔憂著聶久安什麼時候會秋後算賬,過得很不安穩,她回了娘家氣氛也不好,眼看著梁家就要沒落了,兄嫂隱隱還在怪她,說要不是為了護她兒子上位,梁大人未必不能阻止聶久安造反,這讓她有一種很悲哀的感覺,好像回了娘家也不是回家,以後的日子不可能好過的。
像她這般的宮妃有不少,並不是每個娘家都歡迎外嫁女回來,特彆是殷治這種落敗皇帝的妃子,帶著殷治的孩子,讓人害怕這孩子會不會被聶久安忌憚,哪一日想起來、不順心,就遷怒於他們。
當然也有不少是感激朝廷,感激皇太女,高興能一家團聚的。這就真的讓這些人家對朝廷好感更甚,更願意對朝廷效忠。妃嬪也很慶幸,能夠在家中過好日子了。反正從前在宮中也沒什麼希望,過一日算一日,還要守規矩小心翼翼地行事,如今這般反倒自在了。
皇後也一樣被放還家中,她弟弟就是個沒用的,見她回家不是歡迎也不是排斥,而是驚慌,第一句話就是:“姐姐以後不是皇後了,那我們家怎麼辦?”
怎麼辦,皇後哪裡知道該怎麼辦?她帶了三個孩子回家,她的兩個女兒,還有二皇子。她當時說了二皇子不是她生的,但容萱也說,之前她不是挺看重二皇子的嗎?還喜歡到她麵前展現母子情深,說他們母子有緣分。
既然有緣分,當然不能分離,直接帶回家改成她的姓,做她的兒子吧。
皇後反抗不得,隻能將二皇子帶回來。可她如今對二皇子已經是極度的厭惡,當年她那碗墮胎的湯,就是殷治給的藥,白詩詩下的藥,這兩人正是二皇子的親生父母啊!
她每當看到二皇子都會想到,就是他的父母害她失去了兒子,害她再也沒有做母親的資格,她恨!她恨他的父母,連同他一起恨!尤其是之前她出事,二皇子竟沒為她說半句話。
那次萬壽節上,二皇子還為了白詩詩發怒,罵容萱,差點傷到容萱。如今輪到她,二皇子竟沒有隻言片語,不但不敢向殷治求情,連關心她一句都沒有,太令人心寒了!
之前白詩詩私下找二皇子的時候,她就知道二皇子變了,開始怕失去一切,怕被人影響地位了。可她對二皇子的教導可謂是傾儘全力,萬萬沒想到二皇子會那樣對她。
就連外人都沒有為二皇子可惜的,雖然他生來就是太子,後來被生母牽連才被廢掉,又天資聰穎,三歲之齡便同旁人六七歲一樣懂得多,可觀他言行,他若堅持維護生母,眾人還要高看他一眼,甚至認為他是被詩詩迷惑欺騙的。可他沒有,在詩詩被打入冷宮受儘折磨的時候,他什麼都沒做。
接著皇後被殷治軟禁,他又是什麼都沒做,皇後還曾經聯係過好多大臣,希望他們鼎力相助,助二皇子複立太子啊,對他夠好了,可他對皇後竟能這般冷漠。
如此想來,二皇子不過是個俗人,無甚稀奇,聰穎一時,頂不了一世,根子壞了是怎麼都教不好的,如今也隻不過是個尋常孩童而已。他也再沒機會複立太子了,甚至改了姓,都不再是殷家的人,永遠都沒機會再擁有那樣的榮耀了。
二皇子內心彷徨不已,他能感受到皇後一家對他的排斥厭惡,夜深人靜時他時常回憶,就在一年前他還能鬨著和容萱、殷治對著乾呢,還能折騰皇上一夜都拿他沒辦法,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他常會想起容萱說過的話,他是她的兒子,才擁有那一切,如果她不要他,他什麼都不是。
從前他不相信,如今,他後悔也來不及了。他真恨,他當初就不該為了白詩詩那麼心狠的女人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