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燈!噤聲!”李淩冰挑起燈籠,率先吹滅了籠中的火燭。
甬道裡暗了不少,她們沒有剛才那麼顯眼了,卻還是裸露在外的靶子。
黎明前的黑夜往往最暗,危機的前寂靜也每每最險。
李淩冰的鼻子嗅了嗅,似乎聞到了一股她很討厭的臭味。
“主子,快看,是野獸!”有宮人指著甬道暗處大喊。
晨霧中冒出幾條黑影,似鬼魅般向她們緩緩走來。它們起先隻是慢慢破開霧氣,腳步鎮定而有序,隨後逐漸跑動起來,徹底衝破夜與霧,如雷霆閃電般向李淩冰射來。
傻瓜,不是野獸,是比惡狼還要矯捷,比猛虎還要巨大的獒犬!
獒犬在狂奔,在嚎叫,在晨光裡露出它們尖尖的牙齒和閃著光的利爪。
宮人叫的叫,跑的跑,一下子四散開來。
宮裡頭怎麼會有北狄才有的獒犬!
李淩冰慢慢向後退,踩到地上淩亂的宮燈,一個趔趄,跌到地上,爬起來,發現道袍破了,纏在小腿上,她隻能又褪去一襲道袍。
她的背頂住宮牆,終於退無可退,也便死心了。
她此時已被獒犬團團圍住。
李淩冰看了一眼身邊那個嚇成一團的小宮女,“你叫什麼名字?”
小宮女滿臉淚痕,低聲嚅吶:“崔媛。”
李淩冰拍拍她的肩膀,“你看,這些狗追的是我。她們都逃了,你也逃吧。”
獒犬們齜牙咧嘴,朝著李淩冰狂吠,犬涎順著血盆大口滴到雪地裡,不斷向外噴著灼熱的氣。
崔媛蒙住眼睛大哭。
李淩冰扳住小宮女的肩膀,向前重重一推,將她推到獒犬麵前。崔媛哭得更疾,蒙著眼睛,踉蹌著衝出重圍,不見了蹤影。
李淩冰的心可不善,隻是不喜歡無謂的犧牲,損人的前提是,必須利己。
她說的沒錯,那些北犬隻盯她一人。隻見獒犬們嗅了嗅崔媛逃跑的方向,很快就回過頭,繼續朝李淩冰吠——很明顯,這些忠誠的北犬是被人調教過的。
隨著獒犬壓近,圈子越來越小,那股討人厭的狗味也越來越濃,李淩冰厭惡地捂住口鼻。她生平最討厭狗,不喜歡與狗相處,如今被一群惡犬圍住,怒大於懼。
一!
二!
三!
四!
嗬嗬,不多不少,正好是四隻該死的惡犬!
風馳電掣間,頭獒向李淩冰撲來。
李淩冰一直努力維持的鎮靜在這一刻崩塌,恐懼在刹那間占據了她的心,她驚聲尖叫起來。
如果她也有利爪,也有利牙,她必然會亮出來,去抓,去撓,去撕咬,去咆哮。但她始終隻是個小女兒,柔軟的骨,纖薄的膚,比一顆熟透了的水蜜桃還容易受傷,又拿什麼去反抗?
頭犬撕咬她的紗衣,將薄如蟬翼的淡紫撕得支離破碎。其餘的犬分食著她的冠、頭發與鞋襪,撕,扯,咬,無所不用其極,仿佛將她當成一個沾著肉汁的布娃娃,迫不及待地要將她扯壞,捏碎。
李淩冰是一隻養尊處優的貓,此時此刻,卻正被饑腸轆轆的犬當成美餐。
滿地狼藉,到處都是撕碎了的衣衫和沾著泥雪的鞋襪。
李淩冰無力地躺在地上,衣衫不整,花容失色。
可笑的是,這些犬沒有咬她的皮肉,甚至沒有傷到她一絲一毫,這些犬調教地可真好,所做的一切隻是為了讓她陷入狼狽與恐懼中。
仿佛,一切的一切,隻是某個人蓄謀已久的一個玩笑。
隨著一聲清脆的口哨聲響起,四隻獒犬嘴裡“嗚嗚”地叫喚幾聲,一哄而散,離開了李淩冰身側。它們朝著一個方向聚攏,眼中如此激動,如此炙熱,撲向了它們的主人。
李淩冰睜開眼睛,看見晨光裡,蹲著一個人。
那人白衣勝雪,白狐狸大氅在風裡輕輕搖曳,他薄唇淺笑,看向她的目光慵懶而得意,嗓音懶懶響起:“聽說,你把我們兄弟比作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