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狗就是瘋狗,逮到機會就咬人。
李淩冰的蓮花冠被獒犬咬掉了,長發淩亂蒙在臉上,眼睛在烏如墨的發絲間盈盈發亮,她沒有半分示弱的樣子,像一頭母豹子,死死盯著侵犯她領地的豺犬。
嚴克走得更近些,仍舊蹲著,大如龍眼核的瞳孔興奮地發光,他伸手觸摸圍在他身邊極力討好的獒犬,任由它們一個勁地往他身撲,用黏糊糊的舌頭舔舐他的臉,“喂,死了沒有?”
李淩冰爬起來,背靠宮牆,支起一隻腳,右手搭在膝蓋上,沒有表情地坐著,她向上揚起下巴,“放心,這輩子善緣廣,積德多,十殿閻王也不敢收我。何況,”李淩冰瞪他一眼,“隻是隻發瘋的狗崽子,光會叫,咬不死人。人和狗又能計較什麼!”
“倒是我不好,太心軟。”嚴克嘴角上揚,“你還沒回答我,”他站起身來,驅趕愈發放肆的獒犬,給他們兩人之間空出一些間隙,“我怎麼是隻逗趣的狗了?你倒解釋給我聽。”
“我呸,哪個無聊之人傳的閒話!常言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你過來,”李淩冰朝嚴克勾手,見他不為所動,帶著幾分嬌俏,幾分挑逗,故意拖著長音,“你過來嘛!仙女不會張口咬人的。”
嚴克狗性難改,有人丟骨頭,就忍不住要去叼,甭管那人是不是與他有仇。因為年輕氣盛,因為血氣方剛,也因為人好奇的天性偶爾也會壓過理智。更何況,他理所應當地以為女人就該是頭溫順的羊,像他母親與妹妹一樣,大不了哭哭鼻子。
他嚴克可不怕女人哭!
嚴克又蹲下身子,向李淩冰靠近一些,目光炯炯,倒是有些期待又幸災樂禍的樣子。
李淩冰的食指頂住嚴克的額頭。她指尖觸碰的一瞬,嚴克呆了,本能地向後縮了一下脖子,身子繃緊後又放鬆,如一張拉過頭的弓,有什麼東西“嘣”一聲在身體裡震顫,激得他麻麻的,怪難受的。
“姐姐親自說給你聽,聽仔細,記清楚,”李淩冰戳一下額頭,蹦一個字出來:“小—狗—崽—子!”
嚴克低下頭,突然從胸腔裡迸發出大笑,肩膀都笑得顫抖,抬起頭,目光點點,“我說你比第一次見,醜多了。”
李淩冰哼了一聲,瞥過頭去。
嚴克湊上來,“姑娘表字?”
“無字!”
嚴克不打算放棄,繞到李淩冰麵前,“芳齡幾許?”
“大過汝母!”
這樣吧,我也同你說句古話,嚴克的臉上明明揚著最文雅的笑,嘴裡所說卻往往是另一個極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姑娘瞧著可不像是如狼似虎的年紀。”
“放屁!”
嚴克歎了口氣,“沒想到仙女也會如此粗鄙。”
“小狗崽子生得可愛,姐姐忍不住啊!”李淩冰的目光像箭一樣射向嚴克。
“平日裡喜好什麼?”
“屠狼殺狗!”李淩冰一字一頓。
“好女好女,陋習少教。不若讓我來教教你,什麼是善解人意可人兒,大家閨秀真菩薩。怎麼樣,我這個老師你拜不拜?喚一聲師父,我就給你授業解惑。”
李淩冰眯起眼睛,“不如你先叫一聲,我先聽聽。”
“……”
嚴克大笑,笑得向後仰去,雙手支在背後,癱坐在地上,笑得渾身顫抖。
他是真的覺得有趣。
李淩冰見不得嚴克這般樂,一時間血氣上湧,伸出赤足,頂在他喉結處。她的身子每向上抬一寸,腳就往下壓一寸,嚴克的身子自然而然地就向下矮一寸。
一下子,形勢調轉,李淩冰占了上風。
他顯然沒有料到,竟然會有女子如此大膽放浪,想到用赤足扼住一個男人的喉。
女王一般,她將他死死踩在地上。
獒犬向兩人身上撲,她卻麵不改色,腳下越發用力,迫得他幾乎窒息。
他心想,他應該把獒犬馴得更凶悍一些的。
話說這些狗也太煩了!
鬼使神差地,嚴克從嘴巴裡擠出兩個字,“滾開。”
忠犬們乖乖退下,給打架的主子們挪了好大一塊空地!
她的腳好冰,與他滾燙的喉形成鮮明的對比。他為什麼不反抗,他的氣力本該遠遠大於她的。
但說來好笑,他就是不敢動!
李淩冰彎下身,咬牙切齒:“很好笑嗎?”
嚴克死鴨子嘴硬,“是有一點好笑。”
李淩冰的腳踩得越來越緊,身子越來越低,“有種再說一遍!”
“好笑!”嚴克怒吼。
嚴克失算了,他的噩夢遠遠沒有結束。
李淩冰將赤足一點點往上移,迫使他含住她的拇指,鳳仙花汁染成的指甲晶瑩剔透,如雞血紅的寶石,稱得他臉色蒼白。
他體內的熱一點點順著腳趾傳遞到她身上,都要被掏乾了,成了冰窟窿,他用齒輕輕咬了一下,警告她不要越界。
她沒有退縮,愈發大膽肆意。
李淩冰烏發翩飛,僵持過一陣後,突然失了興趣,鬆了腳,歎了口氣,有些無奈地說:“我說嚴止厭,還是那麼喜歡欺負人是吧?”
“……”
嚴克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驚魂未定,心裡想到底是誰欺負誰啊!
二人四目相對。
一時間,天地無色,日月無光,萬籟俱寂,一彈指,一須臾,都變得那樣漫長。
這一世,究竟誰是獵者,誰是獵物,還真不一定呐。
宮門重啟的聲音打破了這沉寂,令嚴克有一絲絲解脫的慶幸。
李淩冰看著嚴克,搖頭,輕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