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三十一章(1 / 2)

朕,不咬人 林笑 6772 字 11個月前

嚴克走後第二日,鄧國公夫人便啟程前往玉京城。

為了幼子,嚴老夫人穿上早已束之高閣的細釵禮衣,手持玉軸、錦麵、龍紋誥命冊,牽著年僅六歲的嚴懷意的小手,緩緩走上玉京彆宮的丹墀。

嚴懷意是北境孤女,被馮國公以義女的身份留在嚴府,由嚴老夫人親自教養。國士之妻母與罹難之孤女互相攙扶著,跪倒在聖人麵前,求聖人饒恕嚴四郎重病纏身,不能進宮伴裕王讀書。

舉朝的文臣武將都看到了這對母女走進宮門。

聖人表現出極大的動容,體恤孤兒寡母無依,請到宮中奉養。

儼四到淮北已有四個月。

這四個月,他隻乾了一件事——給春申軍管賬。

說好的百夫長呐?

到頭來隻是個軍中主簿——是個管錢和賬本的文書!

儼四此刻正在提筆疾書,他旁點的低案上鋪滿了賬本,一豆燭火在生鏽的燈盞裡晃,賬簿泛起柔和的黃光,宣州紙上,淩厲的筆鋒撒豆成兵,恍若金戈鐵馬。

儼四沒有理睬書案上的那些賬,而是在一張更低的“小案”上疾書。那“小案”上放著一方硯,突然長出一個頭,案麵矮了幾寸,晃動不已。

儼四皺眉,暗自踢一腳,“彆動!”

嚴春手肘膝蓋撐地,如馱碑的贔屭,彆過頭看儼四,連連叫苦:“哥,你就不能在案上寫嗎?”

儼四筆下不停,“軍中的紙太薄,給貴人寫信,會有墨滲出來,留下字跡麻煩。”

貴人——是指身處玉京城的裕王李淮。

嚴春低聲嘟囔一句,又無精打采垂下頭。

噗——

自然之氣釋放而出。

儼四神色自若,還在凝眸寫。

嚴春卻突然動了起來,在地上四隻手腳挪動,把頭轉過來,對準儼四,用手給儼四扇風,“抱歉,最近紅薯吃多了。”

硯台、紙哐哐亂顫,中間又橫出嚴春的一顆頭。

儼四的手捏緊細筆,眉心拱起兩座大山,怒道:“春兒!我寫不了字了!”

嚴春如打了敗仗一般垂下頭。

儼四用筆端輕砸眉心幾下,凝了凝神,又在紙上補上幾句。

軍帳中人頭攢動,喧囂浮躁。裡邊大多是主簿之類的文書,有些算賬算累了,就在賬中走動,勾肩搭背,大聲聊些耳根子燙的話題。

他們最看不慣儼四——明明隻是洛北賤民出身,卻操一口子京話,事小事大都有人服侍,一派世家子弟的裝腔作派。

有人高聲問:“你看看,咱們儼公子又在寫詩詞歌賦了。”

又一人附和:“可不是嘛,還研究出個古怪法子,折騰人家的背。瞧這樣子,大概是龍——陽——啊哈哈哈。”

大家哄笑。

嚴春的背陷了下去,又倏得彈起來,整個“小案”都在顫。

儼四細長的手指抓住搖搖欲墜的歙硯,怒道:“彆搭理,跪好!”

嚴春隻得乖乖跪好。

好事之徒氣焰囂張,大聲嚷嚷:“莫不是哪個相好要你日日給她信,想你想得緊,裙子都濕了吧!”

另一人叫嚷:“儼公子,你在京裡的相好長得什麼樣?你成日裡寫寫畫畫,也給咱們幾個畫一張美人麵。咱們兄弟一席同樂,對畫也可以鬆快鬆快。”

儼四不動聲色,把硯台和紙放到書案上,推了一把嚴春,“春兒,不許在帳子裡打,我頭疼。”

嚴春愉悅地吹了一個口哨,爬起來,走過去,把那些嘴上不乾不淨的人一臂膀掄圓了往帳外拖。

在一群人的慘叫討饒聲中,在更多人看戲的目光中,儼四平靜地寫完了信,擱筆,吹墨,封信。

淮北軍帳中一支書生的筆也能攪起兩京一十三省的大浪。

儼四給李淮寫信有兩樁事。

一,建議李淮上疏:本朝三世無軍功者,奪其爵位。

二,仍是建議李淮上疏:把一些閒散貴族遷徙到邊境 ,賜其土地,讓他們去給朝廷開墾荒田。

儼四在信中直述,裕王得和二人之師翰林院檢討張懋之好好商量清楚這兩樁事。找哪位言官疏,怎麼疏,什麼時候疏——這三個問題要他二人自己把控,他遠在淮北春申軍中,路遙馬慢,能做的實在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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