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伏景光拽著他的手,像是想要阻止,眼神卻跟著一起好奇地看向狩野稚:“狩野老師,剛剛小凪是怎麼了啊?”
狩野稚低頭看了他兩眼,格外痛心疾首。
景光君,雖然他已經習慣戶締君沒禮貌的稱呼了,但一向樂於糾正戶締君的你怎麼也跟著放棄了……
青年教師在心裡長歎一口氣。
人的適應力果然是無窮的。
“小凪的話,是她自己的隱私,我不能做主告訴你。”麵對兩隻好奇心大過一切的貓貓,他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至於相冊……隻是我的一點個人愛好,如果你們能保密的話,倒是可以給你們看看。”
“嗯嗯,我會替狩野老師保密的!”諸伏貓貓也成功被轉移了注意力。
比起毫不猶豫應下的諸伏景光來說,犬井戶締顯得難纏多了,他聳動著鼻子,幾乎已經把懷疑寫在了臉上。
狩野稚對他的小心思一清二楚:“如果戶締君不能保密的話……”
他拉開抽屜,把剛剛匆忙收起的相冊取出來,在諸伏景光的麵前晃了晃。
“那這個就隻能給景光君看了哦。”
“……我不跟彆人說就是了。”犬井戶締磨了磨牙,不情不願地答應了狩野稚的保密要求。
“誰都不可以說哦?”
“誰都不會說啦!”
“嗯嗯,這才是好孩子~”狩野稚彎起眼睛,把相冊遞給了兩人。
這本相冊工藝非常精美,不僅是相冊本身紙質厚實,細節精致,裡麵的照片也相當具有藝術感,看起來價格不菲。除此之外,在內頁上還寫下了不少注釋,字跡優美流暢,一看就是斟酌過很多次才下筆寫成的。
在犬井戶締用嗅覺“觀察”相冊,像隻小狗一樣努力貼近嗅聞的時候,諸伏景光倒是把注意力都放在了相片的內容上,發出了情不自禁的低聲驚歎:“……好漂亮。”
狩野稚的相冊裡,有人有物有景,主題上似乎沒有什麼限製,唯一的共同點就是構圖漂亮,意蘊深長,每張圖片似乎都有一個屬於它的故事。
但對於幼稚園生來說,恐怕隻能看出第一點了。
笑容燦爛的和父母一起放風箏的女孩子,在醫院的大廳前單膝跪地求婚的男人和女性驚喜的笑容,布置得溫馨而居家的房子裡的一次家庭聚會……
“這是大家心中最有價值的東西。”狩野稚輕聲說。
“這些全部都是狩野拍的嗎?”諸伏景光還在怔神的時候,犬井戶締瞥了兩眼相冊,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縮了縮脖子,“狩野,膠卷和相機是不是很貴……?”
犬井戶締對這方麵的了解,全部來源於沙耶之前的抱怨。
每次出門取材時,沙耶都會對著手裡的金屬方塊念個不停,咬牙切齒的想要拍到一張能用的照片。
但是不知道是天生的磁場不合還是為什麼,凡是犬井戶締在場的時候,沙耶拍的十張照片裡九張是模糊、純黑或者純白的,唯一一張衝洗正常的,內容往往又不儘人意。
被沙耶用那種恐怖的視線在背後盯久了之後,犬井戶締現在看見相機相關的科技產品都小心翼翼地繞道走。
插句題外話,九條宅裡稀少的電氣設備也有這方麵的原因。
“不,倒也還好吧……”狩野稚回憶著給出了答案,“畢竟不是什麼日常用品,價格雖然偏高,但也還能接受。”
“物品的價值是不等於價格的。哪怕價格高,但如果它裡麵什麼都沒記錄下來的話,對老師來說也是一文不值的哦。”
“戶締君要是有興趣的話,要不要用老師的相機試試看?”狩野稚饒有興趣地看著幼稚園生,“老師有時候也很好奇你心中最有價值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呢。”
諸伏景光翻著相冊的動作頓了一下,抬起頭來,用一種難以言喻的表情看向狩野稚:“那個,狩野老師,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什麼?”
諸伏景光委婉地說:“KIKI不是很擅長這種……嗯……比較複雜的設備。”
“這個不是很複雜的啊。”狩野稚豎起食指晃了晃,認真解釋道,“是號稱無論新手還是專家,都可以輕鬆上手的型號。”
犬井戶締的眼睛唰地亮了起來。
諸伏景光警覺地幫著犬井戶締踩下了刹車—。
“不可以直接問狩野老師要。”他小聲叮囑道,一隻手從後麵勾著犬井戶締的項圈拉住他,像是威脅又像是提醒,“KIKI——?”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麵對狩野稚的時候,犬井戶締總是顯得有些沒大沒小,完全沒有長幼尊卑的概念。如果諸伏景光不阻攔,恐怕犬井戶締的下一句就是……
“我也想要……誒?”犬井戶締被他拉的微微仰頭,“不可以嗎?”
“不可以。”諸伏景光堅定地回答道。
如果是諸伏景光自己的東西的話,KIKI喜歡當然可以分享或者贈送,如果他舍不得的話可以拒絕——雖然他從來沒拒絕過——但那是因為他知道兩人不會因此生出芥蒂。
可直接問彆人索要東西的話,性質是完全不一樣的。
他一邊試圖用眼神告訴犬井戶締這件事出去再細聊,一邊開始思考怎麼轉移話題。
手裡的相冊正散發著沉甸甸的存在感。
被螢火蟲包圍的森林裡破落的神社*,身上長滿了青苔的佛像,被白色大霧籠罩的山脈……
諸伏景光甚至看見了九條小姐的側臉。
似乎是作為路人不小心入的鏡,她提著行李箱站在車站大廳的人流中,身邊是舔著棉花糖,滿臉嫌棄的犬井戶締。他看起來和現在的樣子完全沒有差彆,以至於諸伏景光完全沒辦法通過他的模樣來定位時間。
不過……是沒戴著項圈的KIKI。
這個認知讓諸伏景光驟然興奮起來。
因為期待著能從接下來的照片裡找到認識他之前的犬井戶締,諸伏景光偷偷地瞄了一眼犬井,便掩著那張照片上的兩人翻了頁。
可在下一張照片裡,出現的是西園寺老師的背影。
這位隔壁班的老師,諸伏景光其實不是特彆熟,但架不住是西園寺凪的母親,他時常也會聽見小凪提起。
照片上的她一反平常普通的穿著,穿了一件漂亮的振袖和服,袖子上的花紋精致而少見,似乎是從下而上的羽毛,另一隻手牽著一個紮著丸子頭的小女孩。
而直視著鏡頭的,是更小一些時候的西園寺凪。她牽著西園寺老師的手,仍然彆著那個羽毛樣的發卡,另一隻手裡似乎提了一個鳥籠。小鳥從籠子的縫隙裡探出頭來,正在好奇地啄著她手腕上的手鐲,西園寺凪拎著它,一點都沒有察覺的樣子,笑得天真爛漫。
現在他手裡的這頁,時間則停留在了今某年的夏天。
夜空裡盛開的焰火,明亮而高懸於天邊的圓月,地麵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街道上懸掛著的各色燈火,以及那股透過靜態的黑白照片也能傳遞出來的喜悅。
兩個手牽著手,帶著兔子麵具的少女笑顏燦爛。
“狩野老師今年也去參加夏日祭了嗎?”諸伏景光指著那張相片,眼睛亮閃閃地問道,“我今年也去了,不過是天神町附近的那個!”
不過他本來還想叫上KIKI的……
接到他有些抱怨的目光,犬井戶締愣了愣,也跟著想起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