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04E13–十一月–五個元音』(1 / 2)

“KIKI——”

“在。”

“KIKI——”

“……在。”

“KIKI——”

“……Hiro,你到底想說什麼?”犬井戶締直直地望著天花板,整個人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再配上那身單薄的病號服,看起來完全是標準的病人。

“我想聽KIKI回答我嘛。”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的小學生晃了晃腿,把上半身趴在不算舒適的病床上,軟綿綿地說著,音調還有些不熟悉的奇怪,卻也不影響他表達出想要的意思了,“手還痛嗎?”

和那句呼喚一樣,這也是回答了無數遍的問題了。

答案是當然很痛。

就算有著無限製的超速再生,這種傷勢可以在眨眼之間恢複,在無法使用的情況下也全無用處。

畢竟雖然有著了不起的魔法,但在魔法之下,存在的隻是麵對卡車連腿都邁不開的笨蛋而已。不是什麼身懷大誌的野心家,也不是意誌堅定的救世主,僅僅是最普通不過的靈魂。

膽怯而沒有遠見,弱小而不求上進……

“……還好吧。”犬井戶締有氣無力地回答道,“零君今天不來了嗎?”

幾乎是形影不離的兩人,在缺少了其中一個身影後,帶來的是一種微妙的不協調感。

“Zero的話說是要晚一點。”諸伏景光眨了眨眼睛,上身趴在床上,用那雙藍色的貓眼盯著犬井戶締,“我給KIKI講講今天學校發生的事怎麼樣?”

他悄無聲息地將書麵化後沒差彆的零改成了Zero。

雖然漢字是一樣的,但rei和zero可是完全不同的發音,換作平常,犬井戶締當然能聽出來,但現在被困在身體之中無法逃避痛楚的大貓隻是點點頭,完全沒察覺出有什麼奇怪之處。

不如說他僅剩的理智全在以跳躍式的思考方式來轉移注意力了。

“好啊。”他簡短地回答道。

於是諸伏景光歎了口氣,明明是意料之中的事,他卻故意露出了相當的失落神情:“KIKI果然沒有聽我說話。”

在犬井戶締茫然的神色中,他重複了一遍:“Zero——我說的是Zero哦?”

大腦停擺的國中生艱難地回憶了一下。

Zero……很酷的外號……

“……很酷的外號,你的新朋友嗎?”他截取了幾分鐘前諸伏景光對諸伏高明的說辭片段,試圖以此來糊弄原主,“不過我問的是零君,他不來嗎?”

諸伏景光撐著臉,無奈地看著他歎了口氣:“……要是讓Zero聽到你的話,大概會氣哭吧。”

*

等家裡的另一位國中生放學來探望的時候,天色已經傍晚了。

橘紅色的彩霞在地平線之上緩慢地起起伏伏,其柔軟的邊緣線被金光點亮,一眼看上去如同燃燒著的火光一般明亮。

“抱歉,今天稍微晚了一點……啊。”簡單地敲了敲門便推門而入的國中生挑挑眉,發出一句意味不明的感歎後便不再言語。

坐在空閒的那張病床上的夫婦對著他點點頭,靜靜地微笑著比了一個噓聲的手勢。

而聽到他推門而入的動靜後,站在窗前凝視黃昏的女性也回過頭,對著他笑了笑。

在那張對於一個人來說有些寬大的病床上,現在不甚餘裕地擠著三個相擁而眠的男孩子。

犬井戶締的那隻手仍然吊在空中,受它所製,表情不算安詳的國中生被擠在床的最右邊;他的另一隻手橫擺在枕頭旁,手臂上枕著一金一黑的兩個毛茸茸的腦袋,此時睡的正香。

床頭櫃下是兩個堆疊在一起的製式包,床下麵是兩雙脫的歪歪扭扭的鞋,兩張椅子上是攤開的作業本,筆已經隨著風滾落到牆角了。

在這樣的景象中,空氣仿佛都沉靜了下來。

帶著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笑意,諸伏高明單手掏出手機,隨著鏡頭向上移動,將三人的身影通通納入取景器中。

如果直接按下快門的話,固然能將時光定格在冰冷的機器之眼中,但現實中靜止的時間一定會向前流動——那天之後景光的睡眠一直很淺,KIKI的聽力則敏銳到一個不可思議的程度,打開門的吱呀聲就是能無視的極限了,無法關閉的拍照聲一定會驚醒他。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停頓的緣由,原本站在窗前眺望東京都的女性走了過來。

穿著齊整潔淨的白色襯衫,搭配了一件深黑色小西裝外套的女性看起來非常年輕,大概二十出頭的模樣,麵色沉靜。

她的腳步悄無聲息,連空氣中的浮塵都沒有驚擾,幾乎是瞬息之間便站在了諸伏高明的麵前。

那雙漆麵有些反光的半掌黑手套輕輕地覆蓋住了翻蓋機的鏡頭,數秒之後她便收回了手,對著一動不動、仍由她動作的國中生點了點頭。

隨著覆蓋住鏡頭的那隻纖細的手離開,像是產生了什麼故障一樣,取景器裡捕捉到的景色有一瞬間產生了微妙的扭曲感,在下一瞬又恢複了原樣。

沒有問她做了什麼,諸伏高明隻是靜靜地按下了快門,用俯視的角度安靜地記錄下了這一幕。

不過,唔,KIKI看見自己睡覺的樣子被拍下來肯定要炸毛……和以前的相片放一個夾層裡藏一藏好了。

*

輕手輕腳地把床頭櫃上擺著的東西歸納回抽屜裡後,諸伏高明把提著的三份便當輕輕放在上麵,又蹲下身收拾起了兩個小學生與作業決戰過後的現場。

先是那兩隻滾動到牆角的中性筆。

撿起水筆後,他先是下意識的瞥了一眼塑料外殼,發現沒有碎裂和破損後,又依次在手心上劃了兩筆,留下了一粗一細的兩道筆直的黑印。

看樣子筆尖沒有受損,出墨正常。

他一邊想著這些瑣事,一邊將筆尖摁回去,準備塞進兩人的筆袋裡——東西用完是不會自己回到原位的,文具是這樣,家裡所有的東西都是這樣。

中性筆的筆墨並不是速乾類型,因此黑色的墨痕隨著動作自然地在皮膚上暈染開來,諸伏高明用指腹搓了搓,發現它已經散的差不多了。

接著是平攤在椅子上的作業本,根據名字,合好後塞進各自的包裡——其實不用看名字也能認得出來,字體纖細又有些連滾帶爬的字跡是景光的,歪歪扭扭中又帶著大開大合的氣勢的是零君的。

嗯……

諸伏高明移開視線,決定裝作沒看見那些錯字、語病和錯題。

這種事情交給國文老師去煩惱就好了。

最後是兩雙歪七八扭的鞋,隻需要對齊再對準床的邊緣放在靠裡處——好像少了什麼。

本來打算直起身的諸伏高明動作頓了頓,扶著病床兩側的防護欄,探頭向床底下望去。

醫院的病床下當然不像普通住宅的床鋪那樣堆放著記錄了過去時光的雜物,又覆蓋著厚厚的一層落灰,這裡素色的瓷磚光滑到可以倒映出人臉。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