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戰會議。
大家都穿一身體麵衣服, 規規矩矩的坐在自己的小墊子上。
陶謙老爺爺是指望不上的,但麾下也不是一個謀士都拿不出手,因此將一位三十歲出頭的文士陳登送了過來。她對這人印象很深, 因為赴宴那天她注意到這人挺愛吃生魚片的。
……郯城旁邊就是沭水, 水產資源十分豐富,這沒錯, 但這可是淡水魚蝦, 她一個敢在汙水裡拔箭頭的人都不敢吃的淡水生魚蝦,這人敢吃。
不過除了飲食習慣驚怵了點, 陳登是個很沉靜的人, 不愛多說話, 但很注意地聽,也很注意地看。
關於這場仗該怎麼打, 曹豹先提出了他的意見。
“去歲彭城慘相, 實不能忘。既有郯城為盾, 我等當倚城而戰, 依我之見,不如大開武庫,授百姓以兵,玄德公屯於城下, 我屯於城內。若曹軍至, 我等當背城借一, 若曹軍見我軍容嚴整, 其軍自退,也就罷了……”
……這是個投降主義戰士,她想,絮絮叨叨這麼多, 中心思想無非就是給流民發點武器,跟著劉備屯兵城外,自己縮在城內當氣氛組。
她這種情商都能聽出來的弦外之音,在場其他人自然也能聽出來,三爺臉一板,立刻就開噴了。
“賊曹尚在東海,而我軍已至,此為天時!郯城地勢險要,堪為地利!我兄又是為徐州萬民而興義兵,豈非人和?!天時地利人和皆在我,何故隻有這樣的誌氣!”
曹豹臉色一白,“依張將軍所言,又當如何!”
“依我之見,曹軍北上攻郯,離城十餘裡處水澤遍布,西鄰汴水,東鄰黑龍澤,道路狹窄,彼軍難整軍容,如何不趁此良機,正如孫臏龐涓事!”
嗯,郯城西邊就是馬陵山,當年龐涓就是被自己同門師兄弟一陣箭雨釘死在那裡的,這事兒但凡讀過一點兵書的都了解,因此曹豹也立刻回噴了。
“曹操慣用兵,豈不知行軍事耶!將軍所行之策太過冒險,若其未入彀中,又待如何!”
“我等一起殺出!賊軍必亂!”
她伸出一隻手去,企圖引起他們的注意,但她這個領兵三百的小豆丁自然入不了曹豹的眼,全當沒看見她。
……左右看看,主公在上座沉思,趙雲在下座沉思,簡雍在摸自己小胡子,田豫一臉憂心忡忡,陳登在喝茶。
……等一下,二爺呢?二爺茶水喝得有點多,出去方便了?
她正探頭探腦地張望,忽然聽到馬蹄聲和跑步聲,她抻著脖子,正好看到院外二爺跟一陣風似的從門前跑過去了!後麵跟著一群小兵,扛著上繡劉關張字樣的旗幟也跑過去了!
曹豹還什麼都未察覺,繼續和三爺噴得起勁。她回頭看看,主公依然是沉思臉,忽然察覺到了她的目光,便也跟她對視一眼。
……她總覺得主公眼中劃過一絲狡詐,她覺得這可能是錯覺,但待曹豹和三爺終於噴累了,誰也沒說服誰,於是一起看向劉備,準備讓他評個理時,城中忽然鼓角齊鳴!遠遠地傳過來了!
曹豹的臉色變了,一伸手打翻了杯子,那件做工精良的曲裾上沾了水漬也不在乎了,慌慌張張就要跑出去時,也跟著起身的主公百忙之中,又給張飛和趙雲使了一個眼色。
城中的確十分熱鬨,百姓們都跑出來看了。
原來是丹楊兵正在開拔。
“關將軍剛剛必是率兵馳入丹楊兵軍營,賜了兵卒牛酒,”喝了一肚子茶水的陳登站在她身後,慢悠悠地說道,“現下木已成舟,曹將軍進退維穀,隻能跟著出城了。”
她小心地轉過身,看看這位文士,“是在下愚鈍……不過元龍兄為何會特意告知在下呢?”
陳元龍摸摸下巴,“將軍年少,而得玄德公器重,必有過人之處,在下不過投一木瓜罷了。”
她跟著也摸了摸下巴……她沒有胡子。
雖然她情商低,但也能察覺出來,隻是短短接觸了這麼兩日,她家主公似乎就刷到了這位文士的好感度,刷到什麼程度了呢……就是那種,文士已經開始順帶的刷起劉備麾下這些人好感度的程度!但她甚至沒察覺到劉備是用什麼手段刷了陳登好感度啊!
……太神奇了!她家主公起碼15魅打底吧?
……既然丹楊兵出城了,劉備的軍隊當然也跟著出城了,大家都很鬥誌昂揚,除了一個曹豹。
他的表情不太好,不過也沒什麼用。
三爺一掃剛剛跟他吵得臉紅脖子粗的模樣,親親熱熱地攬了他的手,一同出的門。
待上馬時,子龍將軍也十分友善地跟著過來,和這位丹楊兵首領並轡而行,於是據說待得向東南行軍十餘裡,在黑龍澤的出口處安營下寨時,曹豹已經調整好情緒,慷慨激昂地表示,他就是要出城與曹賊決一死戰!沒錯!大丈夫豈能龜縮在城內!王八蛋才待在城裡不出來呢!
……不過出城之後,也有一點煩惱。
漢朝跟現代不一樣,在現代,你隨便打開一個地圖APP,都會發現城市周邊就沒有一塊閒地,出了城市,要麼是農田,要麼是工廠,要麼是倉庫,要麼是景區,反正總能被人開發利用,有時候開發過分了還要退耕還林,搞點綠化工程。
但是這時候水土豐茂,叢林遍布,人類雖然已經有了相當程度的文明,大自然卻一點都不示弱——河南還有大象出沒呢!
因此對於行軍來說,除了中間一條土路,道路兩旁都是暗藏殺機的地方,你不知道那裡藏了些什麼東西,是野獸,是沼澤,是伏兵?反正怎麼都得小心點。但即使是已經安營紮寨下來,將近初夏的夜裡,蚊蟲叮咬還是很煩,尤其這裡離沼澤地不遠,小東西尤其多。
董白點燃了香爐,裡麵放了一把驅蟲的草藥。
“剛剛後營中有人被蛇咬了,”她說,“那蛇亂竄,好不容易才將它打死,偏小郎跑出來看熱鬨,一見便大哭不止,怎麼哄也哄不好。”
“……然後呢?”
“同心姐姐拿兩升粟米換了來,燉了給大家吃了。”她說,“吃過之後,小郎就不哭了。”
……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