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第四十三章(1 / 2)

殷殷鮮血自雪亮的劍鋒流下, 一屋子的驚呼,連那名青年也小臉煞白。

“是我莽撞了!”青年丟開長劍泣道,“徐公切莫如此!”

長劍落在地上, 徐孟手上的血還在流個不停,但他自己毫不在意,招了招手,一旁的仆役便立刻跑上來, 遞了細布。

“不要緊吧?”她小心翼翼地問道,“剛剛多虧徐公……”

這位中年士人瞥了一眼青年,見青年麵如土色地站在他身後, 才轉過頭來衝她行了一禮。

“區區小傷, 算得了什麼。原本良夜難得, 又仰慕將軍已久,因而請將軍一敘, 卻不想後輩莽撞若此,還望將軍莫惱才是。”

她立刻搖搖頭, “這位郎君也是一心為自己的朋友報仇,我不會怪他。”

席間的賓客們快速地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

……她察言觀色的能力太差,看不出彆人心裡在想什麼。但那位青年略有點心不甘情不願的,還是上前來給她行了一禮,道了歉。

地上的鮮血被仆役迅速擦拭乾淨,但席間的氣氛有點難提升, 於是主人家拍拍手, 兩隊女樂疾趨而至, 一隊在屋外吹拉彈唱,一隊在屋內就開始翩翩起舞。

她很少看表演,對藝術也沒什麼獨到的見解, 尤其漢朝這時候的音樂,和後世大不一樣,更難以讓她這種俗人難以領略其中精妙之處。但領舞的妹子容色出眾,廣袖招搖,哪怕沒有樂曲聲,隻靠拍節也能感受到她舞步之美,因此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席間的賓客們當然也在笑眯眯地欣賞舞樂,與此同時也會時不時地觀察上座的這位小陸將軍幾眼,儘管這位少年將軍看起來略有點木訥,很少同主人家交談,更不曾表露對哪位舞姬的讚美,但他的眼神並不刻意掩飾,因此想要捕捉他的喜惡並不困難。

女樂們跳過舞後,十分恭敬肅然地退下,賓客們便又開始敬起了酒。

……敬酒的理由五花八門。

為陶使君的健康喝一杯;

為劉豫州的宏圖喝一杯;

為陸將軍的年少有為喝一杯;

為徐州終於得以安定下來喝一杯;

為大漢複興喝一杯;

大漢要是不能複興了還得喝一杯;

這些變著法兒灌她酒的理由讓她不覺警醒起來,“徐公,我實在不能再喝了。”

“不瞞將軍,滿城良賤皆如驚弓之鳥,若非將軍搭救,眾人還不知今日頭在何處呢,”徐公笑眯眯地端過來一盞酒,“廣陵上下感念將軍恩德,將軍怎不許我等略表心意呢?”

“略表就行了,”她有點不安地說道,“再多真喝不下了。”

……這個話說出口之後,她就覺得自己的交涉技能有問題。

但徐公的手隻是滯了一滯,便從善如流地將酒盞放下。

這位名士一點也沒被她直率得有些粗魯的話冒犯到,而是關切地問了一句,“將軍若不勝酒力,我扶將軍去後室更衣,稍歇一歇如何?”

……她喝多了為什麼要去更衣呢?

這的確是一個十分美好的夜晚,屋外清風徐來,室內香爐氤氳,於是燭火交織了一片馥鬱清幽的香氣,陪著無一不精致的佳肴,以及賞心悅目的表演,就連身下的席子和一旁的憑幾都讓人感覺舒適度極佳,就忍不住想多留一會兒。

“我的確不勝酒力,”她站起身向他行了一禮,“所以我得回去了。”

徐公臉上有一絲錯愕,“夜已深沉,將軍何不留宿?難道屋陋不足奉貴客麼?”

“那倒不是,”她搖搖頭,“我怕城中有壞人作亂,兵士們尋不到我。”

徐公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最後竟然還能硬撐出一個微笑。

“那就不留將軍了。”

的確已經夜深,亥時過半,將近子時,哪怕是頗為富饒的廣陵城,此時也一片寂靜。家家戶戶皆已沉睡,隻有一路草蟲低鳴,再有不過火把燃燒的“劈啪”聲,伴著馬蹄聲不止。

【我好像說錯話了。】她思考了一會兒,【可能有點喝高了。】

【沒關係,你的確可以隨便說點什麼。】黑刃很樂觀地說道,【從兩種可能講,你都有亂說話的權力。】

【哪兩種可能?】

【如果劉備召你回去,你隻是廣陵城的過客,這些士族對你的看法傷不到你分毫,你當然可以隨便亂說話。】

【另一個?】

【如果你留下來,】黑刃說道,【你有自己的士兵,以及笮融的部曲私兵,這些士族怕你還來不及,你當然還是可以亂說話的。】

她想了想,覺得很對勁,於是愉快地哼哼唧唧,一路回到了郡守府。

當她跳下馬,踩上台階時,遠遠傳來夜擊金柝之聲,混著一股冰冷的夜風,吹散了她懶散又困倦的酒意。

【你說漏了一種可能,】她說,【我不能亂說話,而是要小心些的可能。】

【哦?】

【如果我鎮守於此,並且形勢所迫,不得不領兵出城作戰的話,】她說,【我必須要小心謹慎地處理與這些世家大族的關係,不是嗎?】

黑刃的聲音略有點驚奇,【你酒量還挺好的。】

【……我不覺得這是誇獎。】

【我也的確沒有誇獎你,】黑刃的聲音從驚奇轉為了冰冷,【謹慎總是沒有錯的,因此你可以試著謹慎地處理廣陵城內一切與你有關的人際關係,最後我們再來複盤。】

她覺得這句話有一點不懷好意,而黑刃並沒有否定這種質疑,它隻是用更加平淡的語氣結束了這場談話。

【畢竟你總是有試錯機會的。】

當她走進郡守府時,幾名衛兵的神情看起來有點奇怪,但她沒有多想,也沒有多問,就隻是徑直地回了內室,準備更衣洗……

燈火之下,一匣子金餅在那裡爍爍生輝,她隻是略掃了一眼,便數了出來,大概有四五十個。

……真是大手筆。

金餅旁還有個女孩兒低頭跪在那裡,綠雲般的發髻下,一段皎然如雪的頸子便露了出來。

陸懸魚感覺自己是真喝多了,下意識地左右看了一眼,“我走錯屋了?”

於是席間那位被她看了好幾眼的舞姬抬起頭來,驚愕地看向了她。

……她想冷靜冷靜。

“你怎麼會來這裡呢?”

其實她更想問的是“我是騎馬回來的,感覺自己速度還可以,你到底是被哪家同城快遞運過來的,怎麼速度比我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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