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驚雷落於河麵之時,河水為之凝結,滅世佛腳踏蓮花,步步向前,終於斬殺了妖人;
當對麵的妖人使用方術,雙手結印生出一條閃電,想要擊傷滅世佛時,是笮融居士顯出法身,為滅世佛擋了這一劫,笮融也因此而終成正果,飛升佛國;
彆的不說,她總覺得“雙手抖出一個閃電鏈”有點既視感。但無論如何,在她擊殺“五雷賢師”時,前排觀眾基本都是浮屠教徒,而這群人的濾鏡一直加得有過之而無不及,加到了普通人聽著聽著就會麵帶微笑禮貌點頭的水平。
……因此暫時可能還不算很尷尬,她想,反正誰當真誰尷尬。
比起她這中“有神通但假裝沒神通”的人,孫策目前麵臨著一個小小的難題。
那個“沒神通而裝神通”的家夥已經授首,因此孫策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從他丟了腦袋的屍體上問出什麼東西來,隻好花了一番大周折,總算是在塗唐附近抓到了那個鬼師。
“到底是什麼讖語?”
火光很足,上麵的烤羊滋滋地往下滴油。
儘管大家都已饑腸轆轆,但誰也不肯先動手,還是黃蓋拔出匕首,先自烤羊上切下了一條外酥裡嫩,微微帶著一點血絲的羊肉,裝在盤中,遞給了孫策。
見到自家的將軍象征性地吃了一口,這十幾員跟隨孫堅東征西戰的宿將才開始大快朵頤。
孫策盯著自己手指上的油看了看,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男人。
同樣也是滿臉滿身都是泥巴,身材看著也並不瘦小,卻畏畏縮縮,看著大不成個樣子。
如果是那位豪傑的話,孫策忽然發散了一下思維,那是個鐵骨錚錚的好男兒,必然不會屈膝下跪……除非認他為主。
絲毫沒察覺到自己在企圖挖牆腳的孫策有點遺憾地歎了一口氣,將注意力重新集中起來。
除了父親的部曲,他還多收了幾千袁術的兵卒。眾所周知,袁術不是個好脾氣的人,而且除了待他自己大方之外,他待任何人都吝嗇得很。
因此這幾千兵卒不是容易收在囊中的,他得小心行事。
“讖語?”鬼師身體震了一下,“是那個讖語……”
“哪一個?”孫策有點疑惑,“大聲點兒,我聽不清!”
當鬼師將那一條讖語說出口時,這一圈的騎將中,隻有一個曾舉為孝廉的黃蓋有了反應。
“此妖言也,”他丟下手中的羊肉,站起身走過來,“當斬此妖人!”
“小人不敢撒謊!”鬼師嚇得大叫起來,“這的的確確是袁公所圖!”
孫堅的這十幾員部曲互相疑惑地看了看,但很快孫策就弄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將這人帶下去,”他說,“我得想一想,這條讖語該怎麼解。”
“此非人臣之語,將軍何故信以為真?”
孫策那雙眼睛在火光中閃著琉璃一般的色澤,“不是我信以為真,是袁術信以為真。”
“縱使如此……”
這位年輕將軍沒有再聽旁人的勸告,而是全神貫注地思考起自己的滿腹心事。
漢室衰微,諸侯各自心生異心,這並非什麼稀罕之事,但袁術不同,此人天性驕肆,以氣高人,如果他生了稱帝之心,恐怕三五年裡就要掩蓋不住了。
到時必為天下之敵——因此自己更不能跟在袁術麾下,他要自立根基,更要趁著這個機會,闖出一番天地。
當然,首先得想點辦法,應付袁術。
不僅要哄得袁術開心——至少不能將“五雷賢師”授首之事怪罪到自己身上,還得將父親的部曲,以及袁術給他的幾千兵卒全部留下。
有了這些士兵,他就有了安身立命之本,若有機會,便回江東,到那時袁術又有何能為?
……至於現在,不如拿那位未及弱冠的廣陵太守來用用。
領兵在外總得講些技巧,不能主動出擊,不能損兵折將,但也不能同鄰居完全和平相處。
若是彼此間消弭了所有的誤解和敵意,袁術任他手中留那許多兵有何用?
因此必須得製造一些邊界緊張的假象,必要時得用點小計謀。
“之前聽說,”他說,“那個小娃娃……”
父親的這些老部下們互相看了一眼。
“也沒比將軍小幾歲啊。”黃蓋笑嗬嗬道。
但孫策不以為意,“反正他沒長胡子,肯定是個小娃娃!聽說他是個劍客,還有神通?”
“那些五雷道的人原本就有些以訛傳訛的本事,”黃蓋皺了皺眉,“將軍不可儘信。”
“沒關係,我信不信不要緊,”孫策說,“挑些說辭——越誇張的越好——攢起一份公文。”
“……何用?”
“與那個‘當塗高’一起送去壽春。”孫策理所當然地說道,“還有,命那個鬼師給我編一套解讖的話術,一定要‘天命在袁公’的,解不出來,明日就不要留他!”
“是!”黃蓋剛轉身準備離開,孫策忽然又喊住了他。
“將軍?”
孫策探頭探腦,望了望被騎士們圍攻得已經快見骨架的烤羊,“還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