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建的屋宇高大華麗,四牆皆以青石結角,最妙的是裡麵還有幾十個張繡四處搜羅來的美婢,據說其中還有壽春宮的宮女,容貌俏麗,擅彈箜篌,一見就移不開眼睛!這樣的美人!張繡也舍得送他!
“確實無用,隻念他一片赤誠,忠心為主公做事,”蔡瑁臊眉耷眼地說道,“主公且先記下罷。”
劉表又沉默了許久,直到屋外的陽光悄悄移了一個位置,他的眉宇間也慢慢染上了一層陰雲。
“我與劉玄德,到底也是同宗兄弟,”他歎了一口氣,“我請他來襄陽赴宴如何?”
蔡瑁和蒯越突然抬起頭,直直地看向劉表。
那一粒汗珠原本漸漸隱去的,現在似乎又在後背上出現了。
這位名滿天下的劉氏宗親當初平定荊州,就曾令蒯越遣人誘那些不服從他號令的荊州大小豪強前來赴宴,而後在宴席上一一斬殺。
那一場酒宴,蔡瑁與蒯越不僅去了,而且是主要策劃者,怎麼杜絕通風報信者,刀手各自埋伏在何處,聽什麼號令而出,府中其餘兵士又該自何時堵了各扇大門,其後蒯家與蔡家的私兵部曲又當何時出兵,趁其不備,便將那些豪強各自的部曲一一俘虜。
這套流程他們已經很熟悉了,但仍然感到一陣驚怵。
因為他們這一次麵對的,不是那些鄔堡中的豪強,而是劉備。
如果失敗,又當如何?!
主公是在問話,但又不是在問話,因此他們倆仿佛喉嚨被人用手捏住一般,眉頭緊鎖,卻不發一言。
劉表抬起眼睛,輕輕地掃了他們倆一眼,無視了那兩張養尊處優的臉上的驚駭。
“異度、德珪,”他的雙眸周圍已漸見溝壑,但那雙眼睛依舊冰冷明亮,“成敗在此一舉,就這麼辦吧!”
蔡瑁的宅邸裡,有美人嫋娜而出,端了一壺清茶,款款置於二人麵前。
美人斟茶的手腕皓如霜雪,手腕上戴了一隻青翠欲滴的玉鐲,耳邊晃悠著一粒翠玉珠,雪一樣的麵頰被襯得帶著象牙一般溫潤的色澤,無一絲血色。
這樣美貌嬌弱的女子,應當藏在後宅之中,蔡瑁卻令她出來獻茶,可見是帶了三分炫耀之意的。
但蒯越完全沒有心思多看美人一眼。
“主公這樣行事,恐為取禍之道啊,”他歎了一口氣,“異度能進一言否?”
蔡瑁看了他一眼。
“異度曾被主公誇為有臼犯(狐偃,晉文公之臣)之謀,信任可見一斑,”他說道,“為何剛剛卻不開口呢?”
“我不過一時之務罷了,”蒯越謙虛道,“若論百世之利,惠及荊州生民,還要看德珪你啊。”
……真如狐子一般狡猾!蔡瑁心裡罵道。
亂世群雄相互攻伐,爭城掠地,靠心機謀略的本事,更靠用兵打仗的本領,劉表已近花甲,從來就沒擅長過用兵,注定了他隻能偏安荊州,沒有進取天下的本事。
因此他嫉恨劉備是沒什麼用的,縱他用計殺了劉備,難道真能在曹操的眼皮下奪了徐豫兩州嗎?
不過是為他人作嫁衣罷了。
“若論惠及荊州生民,還是應當同主公說以厲害啊,”蔡瑁歎道,“咱們坐看曹劉爭雄,有什麼不好?就該讓曹公與劉玄德在宛城大打上一場!曹公贏了,必也損兵折將,咱們正可奪回宛城。”
“劉玄德若是贏了,咱們主公依舊是同宗的親兄弟,”蒯越應道,“任誰做了天子,難道會薄待了主公?何必白白惹了劉備那群爪牙,倒替曹公消煩解憂!”
“是極!是極!”蔡瑁一時點頭,一時又搖頭,“前歲曹公那樣大的陣仗,放水淹了下邳城,最後還不是被關陸擋了回去!咱們能當關羽一擊,還是能敵陸廉一劍?”
“但話又說回來……”蒯越慢慢地說道,“主公既有奇謀,咱們作臣屬的,不當違逆才是啊。”
他們就這樣一麵討論怎麼勸主公,一麵又開始討論起這場鴻門宴該怎麼布置。
角落裡的美婢靜靜地坐在那裡,髻如烏雲,腰若約素,延頸秀項,靜得好像一尊絕美的擺件,誰也沒有在意他。
襄陽往北隻有一百餘裡的淯水東畔,殘雪未消,兵士的靴子急匆匆踩過雪地時,便發出了一聲聲頗為嘶啞難聽的響聲。
這樣一封信送至中軍帳中,劉備拆開看過後倒是十分高興,特意將身邊的武將和文士都喊來了一趟。
“劉景升聽聞我將取宛城,特為我在襄陽設宴,一敘宗室親情,”他道,“諸位怎麼看?”
“他必是想要回宛城,”三將軍立刻皺眉,“兄長這番辛苦,憑什麼卻給了他!”
“三將軍也不必作此想,”孫乾打了個圓場,“劉景升名列八俊,豈是不通人情世故之人?他若欲得宛城,必得以重地相換才是。”
於是帳中又開始猜測起來,有人猜劉表想和主公一起伐曹的,有猜劉表也想迎天子的,還有猜劉表也準備像劉繇那樣搶地盤的。
“劉表與劉繇完全是兩種人,”陳登突然說道,“劉繇名不副實,非封疆之才,劉表卻極擅權術,主公難道忘了劉表如何平定荊州嗎?”
帳中一時靜了下來。
“如何取荊州?”劉備那兩條平而長的眉毛輕輕皺了起來,忽然整個人一愣,“元龍是說……”
“劉表既能設宴誘殺宗賊,”陳登問道,“現下主公虎踞淯水,他如何不起這樣的心思!”
……這的確是個問題。
但還是令所有人都驚呆了。
三將軍反應最快,張口便是一句大罵:“賊子安敢?!”
“翼德!”劉備皺眉道,“劉景升畢竟是我宗親,事尚未明,莫先出惡言為是。”
“若元龍所言是真,須得從長計議才是。”
“不如先派人去襄陽悄悄打探?”
“張繡那裡,或許也可以探聽一番……”
文士們這樣議論紛紛時,一旁似乎在打瞌睡的關羽忽然睜開了眼。
“我兄既欲赴宴,”他語氣平和,似乎還帶了三分好奇,“如何能不帶我去呢?”
作者有話要說: 《襄陽耆舊記》:是時,蔡瑁家在蔡洲上,其屋宇甚華麗,四牆皆以青石結角。家中婢妾數百人,彆業四五十處。
……至於張繡的表演,其實是在玩梗【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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