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與孫策交惡,那他“奉命剿匪”就很奇怪了。
“山越屢屢下山劫掠農人,縣令亦不堪其擾,”陸遜這麼說道,“實出無奈。”
諸葛亮皺皺眉。
她忽然湊過去,用手攏住嘴,在小先生耳邊嘀咕一句。
這行為就有點古怪,引得陸遜側目,但諸葛亮看看她,看看路兩側,又看看陸遜,還是很坦率地把問題問出來了。
“我這位甲士說,既如此,怎麼離吳城越近,路邊水田裡耕種的山越就越多呢?”
陸遜忽然轉頭盯著她看了幾眼。
“這些斷發紋身者,多為閩越遺民,久疏教化,俘虜後將他們充作編戶,教導耕種,既可令其始歸王化,又能充盈府庫。”
她還在消化這個問題,但陸遜又發問了:“這位造士何以匆匆一覷便知他們是山越呢?”
“這個,”她說道,“這個很簡單,因為你們不給山越穿衣服。”
平心而論,她這話並不是在陰陽怪氣陸遜。
她在軍隊裡待久了,即使大家清一色的戎裝,她也能迅速分辨出這些人的出身。
原因挺簡單的,那些世家子的鎧甲總是更精良,外麵披的罩袍做工也是不凡的,甚至有些比較騷包的冀州小郎君會在鎧甲上雕花鑲寶石,罩袍還要用蜀錦的,金光絢爛,閃瞎人眼。
除了鎧甲與罩袍外,頭盔可以打磨,腰帶可以打磨,靴子可以打磨,戰馬更可以打磨,反正不用自己動手,他們的外表就永遠和老革是不同的。
這位吳郡陸氏出身的郎君穿了一件半舊的甲,擦拭得很乾淨,上麵有已經模糊不清的紋理,看得出是一件父祖傳下來的舊物,再看看半舊的頭帶,褪色的靴子,以及沒有任何裝飾的銅帶鉤。
再看看這幽深的宅邸,黑漆的台階,紅漆的門庭,以及衣衫華貴,立在門口處滿臉微笑的士人。
陸懸魚的腦袋轉來轉去,覺得很是詫異。
小郎君上前同那幾名士人行禮講話,他們都是陸氏一族的叔伯兄弟,這毋庸置疑了。
但就是感覺很不相似。
作為客人,孔明先生自然坐在主人身旁。
陸懸魚沒得坐,但這裡也不是江陵,不放心給這麼大一個諸葛亮擺在一群陌生人中間,所以還得站後麵當布景板。
……真·布景板,因為誰也沒有看她,就讓她在後麵跟橛子似的杵著。
她剛開始覺得有點無聊,但很快啊!很快她就發現,這場酒宴有著不足為外人道的喜感。
比如說這群陸家人都在盯著諸葛亮,親親熱熱地同他聊天。
聊天的內容剛開始是正常的,問問諸葛玄近況如何,問問諸葛亮讀什麼書,治什麼經典,問問劇城的學宮有多少新出爐的見解。
諸葛亮彬彬有禮地一一回答了,期間還將陸康曾經的政績拿出來誇誇,互相吹捧一下,讓陸家人很是開心。
接下來他們就開始打聽了,平原公怎麼樣啊?聽說他出身宗室,龍章鳳姿,朝中上下無不傾心相交,現在又成功擊敗了袁紹,哎呀呀呀就像一輪紅太陽啊,他們江東士族也很想見一見他,聽一聽他的聲音嘛。
諸葛亮還是很彬彬有禮,誇誇劉備,誇誇天子,誇誇朝中那些有用沒用的公卿,再誇誇主人家,長江隻能隔絕土地,不能隔絕他們的心啊,現在中原百廢待興,四處都在缺官,像吳郡陸氏這樣的高門大族,人才濟濟,那要是去了下邳,官位肯定大大的有,心動不如行動,趕快啊!
她聽得想掏掏耳朵,覺得很有點無聊時,這群人終於開始放大招了。
“我等的確欲拜見平原公,隻恨未有時機,說起來郎君可有聽聞?”一位山羊胡中年微笑道,“樂陵侯與我家或為同族宗親啊!”
……諸葛亮握著杯子的手就突然搖晃了一下。
他似乎很想哢哢哢哢將僵硬的脖子轉過去,看看她的表情,但他還是撐住了。
“此事當真?”
“唉,自黃巾之亂後,許多族親四散流離,可憐黃巾之後,又有袁術這等逆賊為亂,阻絕道路……”
“不錯,我兄原想要北上去尋幾位流散在青州的親族,可惜呀……”
“她那樣容貌不凡,氣度出眾之人,怎會為黔首出身,早該有人想到的!”
“郎君既受樂陵侯器重,”有人就湊了過來,“必為心腹,可知她曾提起舊事不曾?”
她就沒忍住,忽然打了個噴嚏。
諸葛亮忽然抖了抖。
奈何那幾位陸遜的族親還在興致勃勃絮絮叨叨:
“郎君?郎君?唉,你身後這仆從,生得晦氣,動靜又全無禮節!在下倒有健仆數十,不如贈予郎君……”
有忍無可忍的聲音,自陸遜處響起。
“郎君雅量非常,但依在下淺見,身後捉刀之人,才是真英雄啊。”,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