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2. 張遼(五) 拿捏(2 / 2)

“你這些日子裡深居簡出也夠了,我正想著該大辦一場,給天下人看看的!”他說,“你不喜歡熱鬨嗎!”

“怎麼熱鬨?”

“從文遠府上,到你那裡,”陛下又開始比比劃劃,“立起無數火把!將沿街的樹木都烤焦那種!”

昏禮昏禮,顧名思義自然是要黃昏時舉行,若是家大業大些,新郎從自家出發,帶著隊伍去迎新婦,新婦為了在兩家親朋好友和圍觀群眾麵前彰顯自己的地位,還必須要矜持一點,明明早就梳妝打扮好了,就是不出門,必須千呼萬喚新婦才能催出來——當然這時候的新婦還比較淳樸,後來為了進一步加深“你家新婦很難娶握!”的印象,還衍生出催妝詩,催妝曲一係列為難新郎的題目。總而言之,你來我往浪費了這麼多時間後,新婦出門,登車,入青廬時,天色基本也就要黑了,所以點起火把是個非常正常的行為。

但哪怕大戶人家的火把也是健仆拎在手裡,這個一路專門立火把的行為就有點場麵太宏大了,尤其是大晚上的,燒紅了半個雒陽的夜空啊!

她聽了之後,總覺得這場景有些熟,仔細想一想,忽然大驚:

“百姓們會不會誤以為董卓又活過來了?!”

陛下抓住她遞過去的胡桃,死死地握在手裡,瞪了她半天,到底是沒丟在她腦門上。

這次小黃門是真的趕緊把頭都低下了,假裝啥也沒聽到是不可能的,那就趕緊把“我們啥也不會往外說”刻在腦門上吧!

在張超臧霸跑來之後,武平裡的鄰居們也對這場昏禮發表過一些自己的見解。

夕陽西下,各家是趁著天色未晚,趕緊將飯做好吃過後,紛紛出來乘涼。苦命的娃子要跟著父母再做一點活,坐在門口借著天光吹著晚風修補一下破了洞的草席,幸福的娃子則留在炎熱又逼仄的泥屋裡拿著禿毛筆,對著劣質紙刻苦學習。

那些最閒的,隻需要做一點縫補活的婦人,或者是上了歲數連家務也不操心的老人,就開始嘀嘀咕咕武平裡的新鮮事了——這麼個小地方有什麼新鮮事呢?那就是陸家女的婚事了!

那兩架軺車停在巷子口,打量他們不知道呢!他們既看得到那車的氣派,也看得到走到院門口的兩位貴人何等麵貌。

他們一直是懷疑陸家女有幾門貴親的。

她某些細微的生活習慣,比如說她堅決不喝井水,非要去買水車拉進城的泉水;比如說她那位情郎事事都聽她的,以及他們從無親故,待鄰裡卻從不顯拉攏交好的特性——如果真是兩個無親眷,無故交,孤零零來這裡的人,臉上總會有點倉惶氣。

所以他們背地裡猜測,她是個有點出身的人,或許是因為同情郎私奔,所以才會流落到這裡來。但她能住在那破舊的小房子裡,足見她的階級已經下跌了,不管是主動的,還是被迫的,她都過不上曾經的生活了。

看今日那兩個貴人進門時那樣小心,武平裡的鄰居們聊起來也加了三分小心。

直到她很突兀又很不突兀地出現了。

小婦人提著兩個水桶,晃晃悠悠地奔著井邊去,一群在井邊乘涼的人見了她,立刻住嘴了。

有年長些的婦人就問了,日子可選好了?嫁衣可做好了?針線如何?拿出來看看?什麼?你說你沒準備嫁衣,你去羊市選了幾口肥豬,讓他們再喂養幾天,辦席用?咦?咦咦咦?

“這些事合該男子做主的,”阿嬸扯住她道,“你張羅這些做什麼?”

“我和他誰張羅這個都一樣哇,”她一臉的不解,“阿嬸細想,辦一次昏禮,最重要的不就是酒席嗎?”

阿嬸就驚了,“你有多少銀錢,辦這樣大的酒席!”

鄰居們悄悄地圍過來了,七嘴八舌開始給她出主意。

雒陽自然是有攀比習慣的,各家嫁女都要看排場,大家大辦,小家小辦,但無論大小都是有些家貲的富人,他們這些黔首,拿什麼和人家比呢?

日子是要細水長流的過,哪怕她手中還有些積蓄,也不能為了一場昏禮就這麼都拋灑出去呀!

“況且你將來是要在這裡久住的,”阿嬸悄悄同她說,“你為了將來能拿捏住他,也該多考慮些。”

“為了拿捏他?”小娘子沒聽明白,追問一句,“什麼拿捏他?”

“我早就看出來,你來這裡,必定是拋了一切跟著他……奔,奔出家門的,”阿嬸把那個詞咽下去一半後,握住了小娘子那隻曾經必定細嫩白皙,現在卻布滿繭子的手,“你豈不知世上男子的秉性呢?”

若是事事都自己親力親為,難保不被他看輕啊!姑娘!你已經沒了娘家,那還不得拿住些身份,彆將昏禮這事兒表現得這樣熱心!

現在!表現得矜持些!還有這些積蓄!不要都花在酒席上,當成嫁妝好好攢起來!你手裡有了錢,不就能拿捏住他了嗎!

萬一他是個不好的,於是就變了心怎麼辦!

小娘子的眼睛睜得圓溜溜的,提著水桶回了院子,上上下下地打量自己那個說不定啥時候就變心的情郎。

繼崔琰之後,張遼也突然感到自己很虛弱,似乎像是要隨時不能再進水米了似的。,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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