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7. 張遼(十) 詩人(1 / 2)

胡桃林裡漸漸人聲多了起來。

有公卿車馬的聲音, 有仆役招呼的聲音,有青州兵操著口音大呼小叫的聲音。

灶坑已經挖好,木炭也擺放妥當, 宅邸後院裡有人滿頭大汗地抓羊,有人拎了繩子來綁,有人提著刀子來殺, 經過一係列極其血腥的處理,剝了皮開了膛的可憐牲口仍然沒有獲得自由,而是被重新綁在了烤架上。兩個仆役,或者一個健壯的老兵就能拎起烤架, 將這血淋淋的東西自後門一路提到林子裡。此時有人已將手中的乾草點燃,吹得旺旺的再扔進灶坑,這堆火烤得這樣熾人,坐在旁邊是很有些煎熬的,就等著放上一隻羊,烤到油汪汪的, 才能撫慰被炙烤的廚工的心。

烤肉味就這樣飄了出去, 與篩酒煮酒的酒香一同飄出胡桃林,引得外麵的人更加躍躍欲試:可以白吃,但白吃也要有點才學本事才行!比如說射個箭, 再比如寫個字……啊呀?那些公卿怎麼觀禮不必這般繁瑣?人家是真的賀萬錢了呀!

有仆役沉默而肅然地走在路上,身旁軺車的車輪碾過土路,發出了沉重的聲響。車上青年素淨而清冷, 整個人看上去像是玉雕出來的一節竹, 雖然衣服的顏色花紋都頗低調,但隻要看看他腳下那隻箱子,清貴的氣質頓時就出來了。

他的眼睛是平靜地注視著前方的, 仆役們也有樣學樣,兩隻眼睛也平靜地注視前方。他們都是跟隨郎君多年,受過專業訓練的人,從不失態,除非忍不住時,才會對身邊的同事小小飛一個眼神。

一切儘在不言中。

——郎君一會兒下車,怎麼說啊?

——還能怎麼說啊?賀禮都帶來了,道賀唄。

——郎君當真甘心麼!

——已至今日,不甘心又能如何?

郎君的頭忽然微微動了一下,仆役們立刻收回了眼神,又恢複了沉默而肅然的神情。

但他們的內心像小學生的作文一樣,久久不能平靜。

——郎君怎能如此泄氣呢?!光道賀啦?!光送賀禮啦?!那賀禮是給樂陵侯的,可從此樂陵侯和張遼夫妻一體,晚上兩口子數賀禮錢時,也有夫君的一份啊!

那並州狗賊怕不是嘴都要樂歪了!

這可不行!詩書傳家的潁川陳氏受不得這種氣!郎君!把場子找回來啊!

同樣的希冀也出現在青州兵的眼中,他們也是這樣滿懷期望地看向他們將軍的。

他們不僅看,他們還要說!

——將軍!你送賀禮時,一定要寫一封手書!

太史慈就很不解,都當麵道賀了,還寫個什麼手書呢?

——那當麵不好說的話,你寫手書裡啊!就比如!就比如!

這些青州兵雖然都是大老粗,沒經過後世各種言情小說的洗禮,但人一多,智慧就多,智慧一多,這些歪門邪道的東西竟然也就無師自通了。

類似什麼“失去了你,從此我再也吃不下,睡不著”的建議太史慈聽過之後,掄拳頭就打;再有什麼“唉,我從此是不會再快樂了,但人活一世,不快樂也是能活下去的,你不要擔心我”,太史慈聽過之後,又上腳狠狠踹了兩個士兵的屁股;當然其中的王者還是那個死皮賴臉非要跟來的年輕小兵,他特彆直接:“將軍!將軍你就對大將軍說!她要是準備二嫁——”

那個小兵被太史將軍帶到了門口,正歡天喜地準備往裡進,將軍突然將臉一板。

“回營地去!”

據說那個小兵哭得特彆大聲,穿過樹林,連樂陵侯府裡都聽見了,有賓客聽了就驚慌失措。

“這是哪裡來的使者不成?難道是崔公……”

“華公號稱扁鵲在世,竟也?!”

“心病難醫呀!”

幾位賓客痛心疾首了幾句,忽然就看到有人簇擁著崔公進了林子!

一群人立刻起身,呼啦啦地迎上去,噓寒問暖,於是與他腳前腳後進林子的太史慈就有點心情複雜。

……算了,反正今天心情複雜的也不獨他一個,看這位崔公的臉色,那也是很複雜啊!

昏禮自然是在黃昏進行的,但不妨礙大家白天在林中野宴,公卿們這邊吃的不多,在應邀來的老兵和比試勝出的強者們埋頭苦吃時,這邊的士人已經放下了竹箸,開始進行一些春遊時的慣例項目,比如說——作詩賦。

新娘子也在,而且是在胡桃林中心處的一張席子上,一群最尊貴的賓客圍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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