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7. 張遼(十) 詩人(2 / 2)

但她一聲也不吭。

一般來說,昏禮時的新婦確實是不說不動的,甚至連新郎也不說不動,畢竟這時代結婚年紀偏早,那新郎新娘都是十幾歲的小年輕,又害羞又生疏,肯定是不吭聲,將話題讓給長輩與賓客們的,再加上新婦一般比新郎還要羞澀點,那自然就更不吭聲了。

但驃騎將軍,冀州刺史,樂陵侯不吭聲,那肯定不是因為羞澀。

她打扮得很漂亮,雖然沒塗抹什麼脂粉,但發髻上添了幾個亮閃閃的釵,又加了一簇清雅的小花,再配上明豔的袍子,即使不過中人之姿,這樣打扮之後也變得精神又漂亮了。而且男性賓客們都很規矩地不提,但幾個女官跑過來敬酒時都說,她身上的香氣飄飄灑灑,不知道是從鬢發間的鮮花裡飄出來的,還是那件袍子自然散發的香氣——

樂陵侯笑眯眯地跟她們一起喝完酒,注視著她們離開後,又將目光轉回到身邊的賓客身上。

她還是沒說話,當然,大家很快就意識到,這並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即使是這樣以她為中心的大型慶典活動裡,樂陵侯也仍然是以拒絕社交的姿態出現的。

她早上沒吃朝食,打扮完就出來了,所以等上菜的時候和身邊人多說了幾句話,等酒菜上了之後就開始專心吃飯了。

她吃得又快又急,甚至還攔截了一盤應該先送到阿鬥麵前的甜點心,因此令小殿下很是傷心,嘴一撇就大哭了起來。

一聽到哭聲,有隨侍的小黃門忙不迭跑過來哄。

但也有人下意識又去看崔琰。

崔公雖消瘦了些,但仍清雋脫俗,端坐於樹下的姿態端莊而美麗,自然令人讚歎。

美中不足的是,崔公吃得比樂陵侯還要急。

風暴中心的人忙著吃東西,於是注意力給到了其他看起來不那麼重要的年輕才俊身上。

樂陵侯府是養了一堆孩子的,有她未發跡時親鄰的孩子,也有發跡後收的弟子,或是打仗繳獲的小俘虜,以及莫名其妙被托孤送過來的娃,林林總總,反正是能湊成一堆的。這些孩子年紀漸長,已經有了少年的姿態,又因為樂陵侯與陛下相熟的關係,他們也漸漸在陛下心中都有了印象,因此成了賓客們觀察的對象,有些賓客也會將自家兒郎帶來,親親熱熱地送過去,大家寒暄一番,再聊上幾句。

比如說這幾位郎君的才學如何呀?拜誰為師,作了什麼學問?這個吳郡陸氏出身的小郎君,既然有那麼一位老師,能開得幾石弓呀?

“小子力薄,隻開得鬥弓,平時攻讀《詩》《書》,亦未得寸進,愧對師長。”那位小郎君就很羞愧地垂下眼簾,引得幾個同齡的小郎君很同情地跟著歎歎氣。

“不過,”陸績仰起頭,忽然很狡猾地說道,“三郎雖年幼,才學卻遠在我之上,諸位友朋,正可切磋琢磨。”

正在撕雞腿的曹植就愣了,左右看了一圈,不明白話題為什麼突然到了他身上,隔了一會兒忽然打了一個飽嗝,衝自己身邊的青年一笑:

“阿兄,作詩否?”

一旁毫無存在感的阿兄輕輕地看了他一眼,又輕輕地點了點頭。

眾人忽然就有了興致,今天這樣的盛況,作詩作賦都應景啊!大家都可以試試嘛!寫出來的出風頭,都不要明天,全雒陽自然都認得這位才子了啊!

有人示意將杯盞撤走,取來筆墨;有人已經開始冥思苦想,攢得第一句,剛要落筆又覺得還可以再商酌一下;還有人睜著天真的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彆人的紙上沒有一個字時,他已經開始刷刷刷地往下寫了。

林子裡吃喝的聲音有,聊天說笑的聲音有,鼓瑟吹笙的聲音有,踏歌起舞的聲音也有。

但在這片小小的天地裡,像是什麼聲音都暫時消失了,隻剩下濕潤的毛筆飛速劃過紙張時發出的微聲。

咬著筆杆的人漸漸少了,站在小郎君身後圍觀的人多了起來。他們驚歎於這個少年的才華,若天下的才華能用車載鬥量,這少年當占幾鬥?!

這讚歎聲將越來越多的人引過來時,少年突然停了筆,轉過頭不解地看向他身側的人。

阿兄什麼也沒寫。

明明當初一起讀書時,阿兄的才華也引得師長連連稱讚,為何今日阿兄手裡握著筆,卻一臉魂不守舍的樣子?

“阿兄?”他伸出手去,輕輕推了阿兄一下,阿兄一驚,下意識伸手欲擋,袖中就掉落了一支竹籌。

有極纏綿,極哀怨,極淒婉的字句於其上,將圍觀的一圈賓客都看呆了。

驚呼聲傳來,引得吃飽了癱在樹下一動不動的新婦警惕地坐直。

“出了什麼事?”

“我猜得是最準的,將軍且不忙遣人去問,先聽聽我猜的,”一個小女吏快言快語,“那群人驚呼之後先看將軍,再看崔公,此事或與崔公有關,或與將軍有關!或許與將軍和崔公都有關!”,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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