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白心照不宣地望了一眼對麵的敵陣。
“我軍勢單力孤,我確實不願輕敵冒進。”
“大義在我,”賈詡笑道,“女郎何憂?”
仿佛作為他這句話的一個注解,就在兩軍側翼的儘處,忽然有了變化。
有十幾騎擎著旗幟,正疾行向長安而來。
待得近了,兩軍裡都有眼力極好的斥候,便大喊大叫起來:
“那旗上書一個‘成’字!”
成宜降了!
準確說人家不是降!人家從始至終都是大漢的忠臣!人家祖上世代為漢臣,食漢祿!現今長安有難,天使有難!人家怎麼能不來幫幫場子!
那個前天還在長安城下咬牙切齒,昨天在韓遂懷裡淚流滿麵的小老頭兒,今天身體裡的漢臣之魂終於蘇醒啦!
什麼押在地牢裡每天啃手指的逆子,什麼率先衝鋒被女兵一弩射死的破弟弟,他都不要啦!他這把老骨頭,還有他全家老小,都跟定了朝廷!
他跳下馬來,一路嗚嗚咽咽地撲到陸白馬前,連他身後那麵“成”字大旗也跟著激動地抖來抖去!
陸白已經跳下馬,忙忙地伸手去扶他,正準備說幾句客氣話時,小老頭兒激動地破口大罵:
“韓遂逆賊!不顧朝恩,坐創凶逆,竟敢兵犯長安,幾如董卓再世——”
陸白的手就是一哆嗦,差點沒扶住。
“我是不能同他一路的!”小老頭兒還在激動地大聲嚷嚷,“天使若欲進兵討逆,我當為馬前卒!”
賈詡笑眯眯地也從車上下來了。
“成公啊,”他說,“且等一等。”
還在嘰嘰呱呱罵韓遂——或者說罵小董卓——的這位成公就是一愣,試探性地問:
“等什麼?”
賈詡伸脖子望望,“我看這關中,忠臣甚多呀!”
昨天在韓遂帳中吃下去的那些酒肉,還沒消化完呢!一個個已經快馬加鞭地跑回來了!
誰先起的頭?!缺德!偏他腳快!搭了一個弟弟給韓遂,竟又掉頭跑來抱朝廷的大腿,殊厚顏也!
隻是成宜先起頭跑去長安,他又特地拉著大旗跑,那其他正在撤兵準備離開長安的軍閥見了,還有什麼不明白,還有什麼想不通!
韓公說得不錯,這麼多人,朝廷哪來的位置?如何分出一個高低先後?
現在機會不就來了嗎?先到先得,先打死韓遂,先衝進大帳裡,搶走貂蟬冠,這事兒就穩了!
馬騰?
嗨,馬公雖好,咱們也不差啊!再說誰還不知道他心裡那點小九九!咱們,咱們這是馬前卒,咱們也是雪中送炭啊!哈哈哈,馬公的臉色怎麼難看了些!
陸白的軍隊走一走,停一停。
可路程總有個儘頭,於是距離韓遂的軍營就越來越近了。
韓遂的士兵也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箭塔上的弓手,箭塔下的刀手,拒馬後的戟兵,還有藏在轅門內的騎兵。
他們屏息凝神,等待著對麵走進一箭之地的時刻。
可時間門又像是非常漫長了。
陸白的兵馬像是永遠也走不到,因為走一段路,就有幾十騎,上百騎跑進她的軍陣中,令她不得不下令暫停,並調整一下進攻的腳步,將那一麵麵並不能指揮士兵,因此沒有實際意義的旗幟安插進向前的序列裡。
那些旗幟上有“成”字,有“馬”字,有“候”字,有“楊”字,一個個顯眼又熟悉,大喇喇地被騎兵擎在手中,招展在對麵。
一句話也不必多說,士兵自然就生了懼意。
“怎麼那麼多?”他們小聲道,“那不是咱們的人嗎?”
“昨夜還一同喝了酒的——”
他們竊竊私語,將目光轉向他們的統帥。
可他們的統帥已經沉默很久,很久了。
對麵的士兵越來越近了,連同鉤鑲上泛出的光,一起映進眼簾。
“賈公,現在可進兵否?”
陸白轉頭看向賈詡,像一個謙遜的弟子正在望著她的老師。
於是老師用讚許的目光給與她回應。
“該試一試韓遂的輕重了。”
有舉起鉤鑲的女兵,邁步踏過了插著箭矢的土地,齊齊發了一聲吼!,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