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花是讓顧隨之背回去的。
妖族沒和他打,龍女都輸了,他們還有什麼可打的?這花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稀世珍寶,隻是寓意比較特殊,才會受人追捧。
這花的花語說來還有些讓人不好啟齒,因為花期特殊,三月盛開,五月月底就會衰敗,不早一天也不晚一天,剛剛好就是在五月結束的那一個晚上全部零落成泥,隻要那一晚之前還沒被摘下,就會跌落枝頭,化作花枝下的養分。所以有人將它視為一種象征,顏蕪概括過,大概就四個字,死也愛你,或者等你到死。
林慕都不好把這話說出口。
這花代表的寓意也不是他想要表達的意思。
“把它放在你從前的住處,怎麼樣?”他撫摸著身下的銀色龍鱗。銀龍騰飛在半空中,四周雲霧掠過,龍尾倏隱倏現,穩穩當當載著身上的人。
顧隨之用一塊布把花全兜了起來,打了個結係在背上,“不帶回去嗎?這花摘下來之後能開很久。”
“你喜歡就帶回去。”
“算了,就放在那吧,”顧隨之說,“讓整個妖族都看看什麼叫霸道神尊狠狠愛。”
林慕:“……”
他抬起手,麵無表情,抽了身下不正經的龍一巴掌。
“你再跟著承桑祁造謠傳謠試試?”
“疼,”顧隨之委屈,“在外麵亂說的是他,為什麼挨打的是我?”
“打木頭樁子沒意思。”林慕說,“而且不代表我就放過他了。”
顧隨之興致勃勃:“哦?你準備怎麼做?”
“還需要我做什麼嗎?”林慕低頭看著他,“全世界都知道他是我的朋友,還有源柊梧,都是患難之交,關係非比尋常。”
顧隨之酸溜溜的,“所以呢?”
“他們都跟我混在一起了,能是什麼好東西?”
顧隨之沾沾自喜:“那我豈不是最不是東西的那一個?”
林慕:“……這個不用驕傲。”
顧隨之到了自己從前的住處,一口龍息把遍地雜草吹了個亂七八糟,空出場地來,然後操控著風元素,一朵一朵地把鮮花依次排列整齊。
林慕有點想捂眼睛。
他後悔讓顧隨之教他學習妖族的文字了,如果他認不出來,也不至於像現在這麼……羞恥。
——林慕送的。
顧隨之哪怕是擺個愛心出來呢?
但林慕轉念一想,愛心也並沒有好上多少,無非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林慕送的”,或許還能擴寬一點含,“林慕愛我送我的”。
他還是不要給顧隨之這種靈感。
——等回去之後就可以給承桑祁提供新的靈感了。
顧隨之高高興興地想。
“要坐著我回去嗎?”顧隨之擺好了花,再仔細放了一個保護的陣法,扭頭問。
林慕召出劍,“我自己來。”
顧隨之把自己縮回了巴
掌大一個,原來的背包撕下一小塊,照著體型重新係上,依舊背著他的小背包,裡麵還剩了一朵花,花瓣層疊晶瑩,朝著天空開得熱烈。
與歸。
與子同歸。
兩人即將大婚的消息很快傳遍了修仙界。
原本林慕信了顧隨之的邪,準備直接離開,還沒出門就被淩輕殷堵了個正著。
鞠佑安從她身後冒出頭,笑嘻嘻地說:“我們是來林家商量婚事的,你倆該不會連婚都不結,就準備跑吧?”
林慕:“……”
他都忘了這事了。
林慕沉穩道:“師姐這是何意?我隻是想帶隨之去養傷。”
顧隨之耳朵動了動,把他這句隨之也錄了下來,身上一塊鱗片上流光一閃,已然把聲音烙印在了上麵。
“裝聽不懂是吧?”鞠佑安哼笑,“姐姐我裝嫩裝純的時候你母親都還沒出生呢。”
林慕:“總之,就是這樣。”
看他強撐著不認賬,鞠佑安噗嗤笑出了聲,捂著肚子,“我們又不是現在就準備甩給你,你對太彌宗都還不熟,至少也得先了解個幾年,讓我們考察考察你的品行能力什麼的……雖然我覺得不用了,看著比我靠譜就行,但流程總要走。”
……那不還是得留在太彌宗嗎?林慕無聲看向她。
鞠佑安和他眼神一對,不知怎的忽然福至心靈,恍然大悟,“哦!你們要去過二人世界是吧?我懂我懂,新婚嘛,蜜裡調油的,不想看到我們這些外人。”
“放心,”鞠佑安老成持重地一點頭,“這個時間我們還是會給你留出來的,師姐又不是不懂事,說吧,要多久?”
林慕:“……”
這是追著他不放了嗎?
他思考著現在帶龍直接走的可能性。
“少說也得百來年吧,”顧隨之從旁邊冒出頭,“師姐會懂這個事的,是吧?”
鞠佑安吃了一驚,“百來年?那小林還能活著嗎?”
“……”
林慕想走了。
離開這個地方,連龍也不帶。
淩輕殷捂住她的嘴,白淨的臉龐有些微紅,目光左右遊移不定,“彆聽她胡說,百年是嗎?可以。”
她朝林慕頷首,“之前是我太急躁了,忘了問過你的打算,既然你這邊有了安排,那我就百年後等你回來。”
這就答應了?鞠佑安瞪大了眼睛,在她手底下掙紮。
她睜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朝著淩輕殷看去,那她們呢?
淩輕殷摸了摸她垂下來的辮子,“你在滄浪海上受了傷,正該好好養一養,我之前就不該相信你說你沒受傷,貿然答應你出去玩。”
說到自己的過錯,鞠佑安萎了。
“你母親在家嗎?”淩輕殷說回了正事,“我想和她商量一下你和隨之的婚事。”
林慕說起這事還有些不自在,太不真實了。
不是太過突然,沒有準備。
而是太熟稔……感覺好像已經在一起了很久,以至於都忘了。
說起這個話題,鞠佑安就支棱起來了。
她招呼林慕走到前麵,興致高昂地給他支招,流程要怎麼走,賓客要請多少,到時候場地要怎麼布置,又要做多少準備?
大部分屬於一拍腦袋冒出來的點子,但也有個彆屬於經驗之談。
林慕安靜聽著。
顧隨之自己飛到半空,盤旋了一圈後,懸浮在淩輕殷身邊,“有話要跟我說?”
“這一趟還順利嗎?你……龍女那邊怎麼樣??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不怎麼樣。”
淩輕殷早有預料,也不意外,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才問:“所以,你怎麼看?”
“不怎麼看。”
淩輕殷:“嗯?”
“我對她最滿意的一點,就是跟我當個陌生人。”
顧隨之說:“這一點上她比淩寧禦要好得多,當然,也可能是因為她一開始就知道我的存在的緣故。我覺得這樣挺好的。”
龍女要是和墨天曄一樣,整天在他耳邊念叨著什麼親情孝道,要讓他各種體諒,他很難保證自己會不會做出什麼事。
“她也不想和我扯上什麼關係,在這種前提下,我能有什麼想法?想什麼都是在自作多情,多餘。”
淩輕殷:“萬一呢?”
“萬一什麼?難道她人之將死,突然醒悟,想要一段親情,但是又嘴硬,不願意承認,所以故意說反話,想讓我去低頭哄她,然後我們兩個高高興興母子相認?你覺得姒京是這種人?沒必要,放過彼此。”
顧隨之看著走在前方的人。
他其實從沒有怨恨過龍女。
沒有彆的原因,隻是從來沒有過期待,所以也沒有失望。
時至今日,他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
龍女給他一條命,這就夠了,怎麼活是他的事。
顧隨之轉過身,亮出自己背上的花。
“看。”
一朵花突然湊到眼前,淩輕殷看了一眼,感覺有些眼熟,但這花開的有些過於燦爛了,一層層花瓣層疊簇擁在一起,還有一股若有似無的魔氣,不像修仙界的花:
“嗯?這是什麼?”
顧隨之:“林慕從妖族搶來送我的。”
淩輕殷:“……”
“咳。”淩輕殷險些嗆了下,握拳抵住唇:“挺好看的。”
顧隨之滿意了。
妖族什麼反應他沒看到,但淩輕殷的誇獎極大地滿足了他的虛榮心。
淩輕殷看他這模樣,眼睛也帶上笑意。
“準備什麼時候恢複?”
“你們不來的話,我現在已經恢複了,”顧隨之飄飄忽忽往前飛,“不過也沒事,一兩天我還等得起。”
鞠佑安從前麵轉回頭,“我們來商量婚事,你就等得起,我們要是來商量彆的,那你還等得起嗎?”
顧隨之
想也不想,“那必然不等,我叼起林慕就跑。”
鞠佑安一點都不意外,長長地“咦——”了一聲,調子拖的九轉十八彎,戲謔之意不言而喻。
顧隨之滿不在乎,還想繼續說,林慕幾步走回來,兩根手指頭捏起他,不顧他掙紮抗議,塞進了自己袖子,“我們走快一點吧。”
鞠佑安眨眨眼,“小林等不及了。”
林慕眼睫輕輕一轉,清若碧潭的眸子望向她,輕飄飄道:“嗯,你說得對。”
他這麼坦蕩地承認,反而把鞠佑安弄不會了:“啊?”
淩輕殷唇角抿出一絲笑。
鞠佑安幽幽道:“小林你學壞了。”
林慕問她們:“這山路還有一段,我們要直接上去嗎?”
淩輕殷搖了搖頭,“初次正式拜訪,走著上去吧。”
她扶穩鞠佑安肩膀,帶著她往前走,“看路。”
鞠佑安:“哎呀,這個路到底有什麼好看的?我……誒,小林……”
嘰嘰喳喳的聲音沿著山道向上盤旋,門口守門的侍衛早就把太彌宗兩位上門提親……到訪的消息傳了上去。
等他們走到半山腰時,山上的人已經迎了下來,出乎意料的,除了林家三口,還有林沁華,不少在林家練武場裡修煉的弟子也在,有的手裡還提著武器,有的更誇張,打著赤膊,肩膀搭著一條汗巾,渾身是汗,站在林家三口後麵探頭探腦地往下看。
雙方之間還隔著一條彎道,竹枝從旁邊延伸過來,灑下的竹葉影影綽綽,下方的人也看的不甚清晰。
“來了來了。”
“那就是太彌宗的淩尊者嗎?”
“她旁邊那個,是她的道侶?”
“看著可真年輕啊。”
“來提親的?”
原本還是小雞兩三隻,一說到這個話題,這些人立刻興奮了起來。
有人搓搓自己粗糙的老臉。
“哎喲這可羞死人了,聘禮呢?咱們林家可好久沒有出這種喜事了,聽說能有好多,把整個山道都鋪的紅彤彤的,可喜慶了。”
“確實好久沒有了,上次好像還是家主娶親,再上次是平蕪仙尊出嫁,然後就沒了。”
“我老早就想著今天,可惜少主是個不爭氣的,眼看著是指望不上了,沒想到家主大人接回了一個小少爺。”
“……”
林譽正還端著架子呢,打算在今天好好樹立一個正直可靠大哥哥的形象,給表弟好好長長臉撐撐腰,結果一個字還沒來得及說,脊梁骨先讓身後這些人抽走了,你一言我一語把他踹的摔趴在地,爬都爬不起來。
他從牙縫裡擠出聲音,“你們,都給我正經一點,今天是什麼場合?”
嘻嘻哈哈的人群立刻嚴肅起來,擦汗的擦汗,套外套的套外套,等下方的四人轉過彎道,上方已經擺出了三堂會審,十八金剛怒目的架勢,一個個濃眉大眼,肅然看著下方。
場麵竟顯得有些肅殺。
鞠佑安小聲說:“我們好像那個來砸場子的,這是要拚死抵抗了嗎?師姐怎麼辦,要怎麼解釋我們不是土匪入山來搶親的?我們是正經人家,要搶親的話門口就給他扛著跑了,不會專門上門挑釁的。”
把雙方的話都聽得一清二楚的林闐:“……”
淩輕殷示意她少說兩句,開口道:“林家主,林夫人,林少主,平蕪仙尊,還有各位,冒昧來訪,希望沒有打擾到諸位。”
林闐也沉穩的點頭,雙手抱拳一揖,“淩尊者,鞠前輩,歡迎到寒舍做客。蓬蓽生輝,不勝榮幸。”
幾人到了林家會客的大廳中,其他弟子還想留下來看熱鬨,被林譽趕回去繼續修煉,隻得遺憾地離開。
離開前,還不忘用不舍的眼神瞟著端坐在一邊的林慕,好似鄉親們十八裡送彆村裡唯一一個進京趕考的秀才,個彆感情特彆充沛的,眼角還溢出了幾滴傷感的眼淚。
林慕裹了裹衣領,還是覺得有些涼颼颼。
顧隨之在他耳邊小聲說:“你有沒有覺得,林家這些人想象力特彆豐富?他們現在的眼神就好像雞窩裡終於出了一個能孵化的蛋,他們又高興又欣慰,結果這個蛋還沒捂熱就要被彆人揣走了。”
林譽轉過頭,眼神幽怨:“那你說的不能孵化的蛋,是指我嗎?”
顧隨之:“我可沒這麼說。”
林譽更悲憤了,“你們給我等著,我今年就出門去遊曆,一定能找到我的情緣!”
林家少主的情路之坎坷,旁人難以想象。林家也算一個大家族,林譽本該不愁這方麵,隻可惜……青梅竹馬有,人家小姑娘說讓他陪著去看一個燈會,他在燈會上埋頭吃了三大海碗的麵,摸著肚子說果然有趣,小姑娘妝容精致,一身新裁剪的衣裙,陪他在麵攤上坐了一晚上,隔天就再無音信。
一見鐘情也有,他上前張口就是一句,姑娘的簪子好生彆致,在哪裡買的,我想給家母外婆也帶一個,一定很適合他們,姑娘笑盈盈地說公子罵人罵的真彆致。
其他時候就更彆說了,林譽好端端一個出身世家的翩翩佳公子,氣質也是溫潤如玉,但隻要一張嘴,立刻化神奇為腐朽。
林譽還覺得委屈。
那麵真的很好吃嘛,他現在路過那裡都還經常去吃。
簪子也是真的好看,但貿然去問一個姑娘家的首飾,他要是不補上那一句,不就顯得像個流氓了嗎?他又沒有兄弟姐妹,但凡有上那麼一個,就是弟弟,他都敢說給弟弟帶,但他沒有,可不就隻能說給家裡的長輩帶了嗎?
林闐波瀾不驚地喝茶,聞言想了想,到底是出於一腔慈父之心,給兒子提了個建議,“家裡還有一瓶啞藥,你自己喝了吧。”
林譽當場裂開。
林闐慢悠悠補上致命一擊,“記得啞的徹底一點,我和你母親不準備再生了,不用留,全都給你。”
林譽惱羞成怒:“那我還不是像您,您也這麼說話,不也娶到我母親了嗎?”
林
闐從茶杯後麵抬起一雙平波無瀾的眼睛,微妙地挑起一眉,“我又不對你母親這麼說話,你呢?”
他專門對喜歡的姑娘這麼說話。林譽憋屈,說不出反駁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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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闐隔著兩把太師椅中間的雕花小茶桌,拍了拍他的肩膀:“父親能給你的不多,這都是肺腑之言。”
一巴掌把林譽拍成了木木興言,碎得滿地都是。
林譽頹靡了,抱頭縮在一邊,不再吭聲。
徐璿璣簡直想回身去抽身後這對一點也不端莊的父子一頓,但麵上還是不得不維持著得體的微笑,“……既然這樣,那就按淩尊者的意思,兩個孩……”
她突然反應過來顧隨之的真實年齡,卡了一下,硬著頭皮說了下去。
“孩子也算是兩情相悅,做家長的隻能給他們最大的鼓勵和支持。”
淩輕殷輕輕點頭,“好,麻煩夫人了。”
徐璿璣整個人都是麻的,總感覺自己的輩分在無形中得到了提升。
她往一旁看了一眼,餘光裡,那個幾千歲的“孩子”正從她外甥袖子裡探出半個頭來,銀色龍角支棱著,偷偷摸摸想往外跑,然後被林慕一手按了回去。
徐璿璣:“……”
真的,心累。
淩輕殷的意思是,兩人可以直接在太彌宗舉辦結契大典,順便宣布林慕成為他們太彌宗的弟子,也可以為顧隨之正名。
大體流程已經商量妥當,隻剩一些細節。
天色不早,在場都是修仙之人,沒有誰還不能辟穀,於是她們繼續討論了下去。林闐時不時插一句嘴,林譽和鞠佑安更是積極地出謀劃策,整個大廳吵吵嚷嚷熱熱鬨鬨。
等到徹底商議完成,天邊的星子都快睡著了。
第二日,淩輕殷婉拒了林闐的挽留,帶著鞠佑安回了太彌宗,準備正式下聘事宜,還有結契大典,也都需要一段時間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