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35(2 / 2)

林慕蹙了蹙眉:“這倒也……”

“我沒有辦法了,”棄幽道,“我的身體撐不了多久,不如和她們一起離去。”

棄幽把鮫人淚召回身邊。

“她們的魂魄都有異,葵以生前活的太痛苦,死後又……以至於魂魄殘缺,小魚……她有一半異族血脈,很難再轉世成鮫人,我得護著她們,若非如此,也不會出此下策。”

她那雙奇異的眼眸望著林慕:“我不會為難你,我為鮫人族預測過未來,百年之內,鮫人族沒有大難,我隻是擔心有什麼變數。”

“我不是要你一直留在鮫人族,隻是……如果鮫人族在將來遇到命數之外的劫難,希望你能施以援手。”

“隻需要一次,就夠了。”

棄幽似乎想說什麼,看了一眼上方,終究沒說出口,“能影響鮫人族的變數,未必就和你無關,隻是順手而已。”

林慕眼底波光動了動。

鮫人祭司站起身,攜著鮫人淚遠去,聲音遠遠傳來:“你是鮫人族的恩人,我不會讓你吃虧的。”

主人已經離開,林慕也不好留下。

林慕離開她住所,不知不覺走到橫跨鮫人族地的珍珠橋上。

不得不說,鮫人族的寶藏比巨龍的寶藏還要讓人眼紅。

光是這座橋,就凝聚了上億顆珍珠。

林慕在橋頭靠了一會兒,“前輩,我覺得……”

顧隨之:“嗯?”

林慕:“我在想鮫人祭司剛剛說的事。”

顧隨之:“不虧,可以接。”

“我是說,她突然說起這件事,有點奇怪,”林慕試著形容自己的想法,“既然沒有預測到劫難,她為什麼會提起這件事?”

“你沒聽他說嗎?命數之外的變數,他沒算到

劫難,但他顯然算到了彆的東西,隻是沒有告訴你而已。”

顧隨之道。

“這也正常,天道經常這個樣子,不讓人算,算了就要付出代價,那些算命的經常一邊吐血一邊算,各個成天一副腎虛樣,整個修仙界的相親鄙視鏈他們都在最底層,未老先衰說的就是他們。”

“不過偶爾也有例外,緊急時候,天道也會主動透露一些東西,但是不讓人到處說,不然的話,說的人要倒黴,聽的人也一樣。”

顧隨之總結:“所以她不敢告訴你,跟你做這樁交易,也隻是為了以防萬一。”

林慕還是搖頭,他看著珍珠橋下方的珊瑚,躊躇片刻:

“您之前說,天道之子於天道有益,我一直在想,天道究竟需要我做什麼?”

顧隨之明白了,“你是說,祂是想讓你去解決這個變數?”

他們兩人都心知肚明。

到現在為止,能稱得上變數的,就隻有一個墨知晏。

——穿越者。

這三個字如夢魘籠罩在整個世界上方。

林慕道:“您之前說,上一個天道之子是為何出世?”

顧隨之:“神魔大戰。”

“魔?”

顧隨之道,“其實就是神獸,很多時候,你不能靠名字來判斷立場,就比如魔修,你彆看魔修的名字裡麵帶了個魔,但細算起來,他們還是修仙界的人,歸於仙這一邊。”

“同理,神獸名字裡麵帶了個神,看著也好像跟神有關,但其實他們是被劃歸於魔一族的,萬物生靈,能修煉者稱為妖,稱魔就是為了區分普通妖族和神獸一族。”

“你們現在管妖族和修仙界之間的戰鬥叫神魔大戰,其實不太準確,因為龍鳳已經很多年不參加戰爭了,但是在當年,這兩族是參與了的。”

“神獸受天的眷顧,但不代表他們就能為所欲為,他們參戰造成修仙界生靈塗炭,而當時修仙界衰落,沒有人可以製衡他們,天道之子才應運而生。”

“如果你的出世是為了對付墨知晏,那他造成的劫難不會低於當年那場神魔之戰。”

顧隨之回憶了下,擺擺手:

“其實也差不了多少,你看看你身上跟被狗啃過一樣的氣運,他其實已經成功了大半了,就他那種蝗蟲過境的性格,真讓他成了氣運之子,整個世界都得被他薅禿,到時候萬物失衡,未必就不會比仙魔大戰更慘。”

如果不是時空逆轉,真讓墨知晏奪走全部的氣運,接下來會如何可想而知。

顧隨之幸災樂禍:

“天道傻眼了吧,讓祂天天沒事找事,打壓完這個,又去製衡那個,生怕你一飛衝天了,什麼倒黴事都一股腦往你身上砸,還什麼資源都不給,他這邊小氣,人家係統可舍得得很,看人家對墨知晏多大方。”

林慕眼睫微闔。

“前輩,您沒發現嗎?如果這麼想的話,那……那個人穿越到墨知晏的身上,可能就不是一個意外。”

“而是天道有意為之。”

顧隨之輕鬆道:“還未必就是他呢,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說不定他也是天道給你磨難的一劫。”

“祂一直就這樣,狗狗嗖嗖的,一個字賤,從來就見不得人過的太好,現在想這麼多也沒有意義。”

他翻了個身,“反正嘛,什麼攔在前麵,就把什麼除掉就行了。”

林慕一想也是。

……

十日之後,就是鮫人族的繼位儀式。

鮫人族並不全都居住在族地裡,也有離群散居或者外出遊曆的族人。

在這幾天裡,散落在大海各處的鮫人族都被鮫人祭祀召回。

鮫人族的祭壇設立在一處海底石窟內。

數以萬計的鮫人簇擁在祭壇外。

放眼望去,祭壇之上的石壁遍布石窟,滿眼顏色各異的長尾,幾乎每一個石窟內都有幾尾鮫人。

林慕站在一處石台之上,俯視著整個祭壇。

整個儀式並不冗雜,鮫人祭司攜帶著鮫人淚,閉目靜躺在祭壇之上。

神情安詳從容。

雙手合十,指尖捧著鮫人淚,輕輕放置在胸口。

祭壇是由一塊巨大的青石構成,古樸的雕刻紋路從她身下展開。

靈花從祭壇之下生長出來,碧綠如玉的根莖,色澤如雪潔白,將她包圍在中間,隻露出鮫人祭司素白的臉和雙手之間的鮫人淚。

整場祭祀靜默得可怕。

直到有鮫人忍不住開始低聲哭泣。

這些生物的嗓音得天獨厚,哪怕是悲痛到極致的哀傷哭泣,也如天籟之音動人。

哭聲連綿成一片,仿若一曲空靈的送魂曲。

靈花層層疊疊綻開,徹底淹沒了鮫人祭司的臉,整個祭壇開滿了白花,繁盛得放若春日,不像是生命逝去,反而生機盎然。

花瓣從祭壇之上飄飛出來,紛亂飛舞,迷了人眼。

像是在海底下了一場大雪。

大雪過後,祭台上已經沒有了鮫人祭司和鮫人淚身影。

靈花開在她們身上,她們就是靈花。

漫天紛飛的花瓣帶著她們的祝福,飛向自己的族人。

這些花瓣沿著水流,彼此銜接,飛向四周洞窟,落入每一個鮫人的額心。

哭聲漸漸停了。

鮫人們眼上還掛著淚,神情怔忡,放空視線望著祭壇。

考驗開始了。

源柊梧對鮫人族也隻是一知半解,他知道鮫人族傳承的方式,但不知道具體。

隻有親眼見到,才明白這場所謂傳承,並不像他想象的那樣血腥。

整場儀式聖潔,莊嚴,溫暖。

鮫人祭司會設下考驗,為鮫人族選出最優秀的聖女和祭司,她必須具有勇敢、無畏、以及敢於為族人奉獻的品質。

在鮫人族接受考驗的同時,逆著水飄飛的花瓣忽然轉了方向。

裹挾著清冷的淡香,向林慕飛來。

林慕伸出手。

這些花瓣彙入他手中,花瓣中央,是一顆顆晶瑩剔透的鮫人淚。

這些淚水還沒凝固,彼此分隔,大的隻有豌豆大小,小的可以忽略不計,飄在他麵前,看著和普通的眼淚沒什麼不同。

滿天鮫人淚開始往內壓縮。

彼此間的隔膜被打破,鮫人淚揉在一起,最後隻剩一小顆圓球。

和鮫人聖女留下的鮫人淚些許相似。

隻是這一顆是透明的,中間裹著一片雪白的花瓣。

小小一顆,凝聚了整個鮫人族的哀傷。

“你需要的時候,就把它放入水中。”

鮫人祭司的聲音隨風而來,飄渺不定,“這是鮫人族給你的謝禮,剩下的,是我個人贈予。”

鼻端的香風驟然濃烈。

雪白花瓣化作一條長帶,沿著林慕周身盤旋,花瓣碎裂成點點白光,滲入他身體之中。

和其他鮫人接受到的不同。

不是考驗,隻是饋贈。

林慕隻覺得每一寸筋脈骨骼都浸泡在溫水中,靈力滲透進他血肉,悄無聲息改造著他的體質。

之前快速提升帶來的弊病在短短幾息之間被彌補。

剩下的花瓣轟然散開。

虛空中仿佛出現了三道身影。

前任鮫人聖女若隱若現,依稀能看見她在笑,鮫人祭司朝他友善地彎了彎腰,最矮的那個露出大大的笑臉,朝他用力揮手。

“再見了。”

鮫人祭司一手牽著一個,朝遠方而去。

這是輪回。

每個人都無法避免。

隻希望她們來世一生安穩,不再再遇上這樣的事。

林慕在石台上等了三天三夜,直到鮫人族的考驗結束,新任聖女和祭司在鮫人族的簇擁下接受傳承。

翌日,他和鮫人族告彆。

出海麵時,天空一片深沉蔚藍,浩蕩銀河橫貫天穹。

海底不分日夜,他都沒注意外麵的時辰。

既然是深夜,林慕沒急著離大海,在一處露出海麵的礁石上坐下。

礁石風吹雨打,布滿了青苔。

林慕一掀衣擺坐下時,腦海裡居然掠過一個念頭。

這件衣服不能穿了。

林慕麵色凝滯了一瞬。

他什麼時候這麼……奢侈了。

林慕按下念頭,隨意曲起腿,任憑夜間的海風把他頭發吹亂。

他又把之前用過的海螺拿出來,沒吹,隻是拿在手裡。

“前輩,你會吹海螺嗎?”

“會啊。”

“會畫畫嗎?”

“也會。”

“您有什麼不會的嗎?”

“沒有。”顧隨之相當不要臉,“你前輩,無所不能。”

林慕“嗯?”了一聲,隨即道:“那您能

把您之前錄的那幾句話抹掉嗎?”

顧隨之不上當,一口否定:“不能。”

林慕微微側首,“無所不能?”

顧隨之大包大攬:“除了這個都能。”

“哦,那您,今天能不說話了嗎?”

顧隨之:“?”

林慕:“你話有點密。”

林慕闔下眼簾,鴉羽般的眼睫在眼下打下一道淡灰色剪影,掩著唇打了個哈欠。

不知道是不是海底太壓抑了,他覺得有點困。

顧隨之:“也不能!還有這次分明是你主動挑起來的!”

林慕笑了,一手手肘搭著膝蓋,唇角卷起,臉一側浮現出一個小小的酒窩。

顧隨之:“你故意為難我。”

林慕把珍珠從領口拽出來,點了點他:“怎麼,前輩又要上吊嗎?”

“不,我要跟你冷戰。”顧隨之說,“你以為我隻會一哭二鬨三上吊?笑死,我告訴你,今天之內,我都不會理你了。”

林慕托著下巴,點了點頭。

顧隨之:“喂,點頭什麼意思?你都不知道道個歉嗎?隻要你……”

林慕把珍珠上下拋了拋,忽然揚手。

咚——

珍珠劃過一道弧線,落入大海。

珍珠隻有小指指尖大小,壓根驚不起什麼波瀾,隻是漾起幾圈漣漪,幾個小氣泡,就再無動靜。

顧隨之措不及防。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離林慕遠去,驟然失重過後,鹹腥的海水淹沒過他。

在水裡沒有任何依憑,也沒有可以抓握的東西。

顧隨之有些怔然,沒想到自己會被扔進海裡,一時間連靈力都忘了用,任憑自己沉入海中。

珍珠不斷下墜,距離海麵越來越遠。

天邊那輪冷白的月亮也變得模糊,隻剩下一個慘白的小點。

大海太深了。

深的不見底。

顧隨之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往下墜了多遠。

海麵忽然濺起水花。

有人逆光而來。

如神墜大海,分開海水,濃墨般的長發在水中溢散開來,追著他一路往下。

在他掉進沙地的前一秒。

一把把他撈在手裡。

“抓到你了。”

隔著海水,少年的麵容模糊,如山水畫中墨跡暈染開來,眼梢微微彎起,桃花眼山水明淨,“還冷戰嗎,前輩?”

他這模樣真的漂亮得讓人晃神。

不再是初見時、對什麼都不感興趣的冷漠,好像冰雕雪砌的雕塑注入生機,活了過來,稍稍揚眉,就有數不儘的少年意氣,從眼角眉梢流瀉出來。

矜傲自持,美不勝收。

可不等他眼底笑意收斂,一股吸力驟然從珍珠上爆發。

林慕被拽了一個踉蹌。

失去平衡,撲進一方純白的世界裡。

不等站穩,就被人大力摟進懷裡,身軀冰冷沒有絲毫活氣,腦後壓上一隻手,抬不了頭,腰上也被死死箍住,不容他動彈。

熟悉的嗓音從頭頂落下,近在咫尺。

“你以為,不讓我出來,我就沒辦法了?”

手心按住的地方涼的冰手,鼻息間滿是蒼雪清冽的氣息。

林慕大腦一片空白。

“嗯?”身前的人輕笑,一字字慢慢念道:

“——小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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