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之前聽陳徐氏說起過,那日在國公府發生的事,崔清瓔自然知道有幾位夫人曾見過允棠。
她回頭笑笑,作無奈狀,“這是我外甥女,年紀小不懂事,讓夫人們見笑了。”
“外甥女!”呂申氏意味深長地與其他夫人對視。
崔奇風不知道她們在打什麼啞謎,眉頭皺得更緊了,“允棠哪裡不懂事了?”
“大哥哥才剛回京,有些事不知道也是有的。”崔清瓔斜睨了允棠一眼,“咱們還是進去說,讓眾位夫人入席,我們一家人也好說說話。”
她的心思很簡單,以汴京傳播消息的速度,今日崔奇風進了晁府,明日便會人儘皆知。
不等崔奇風開口拒絕,允棠仰頭道:“舅舅,騎了這麼久的馬,我剛好也餓了呢。”
“這...”崔奇風扭頭看了看崔清瓔,她正引著夫人們往門裡進,猶豫片刻後,說道,“那好吧,不過,不要待太久啊,這種滿是官眷的宴席上,聽不到幾句真話的。”
“聽舅舅的。”
隨著眾人進了晁府大門,轉過影壁,順著甬路過了垂花門,穿過前院,才到了正廳。
文人的宅子果然與武將的不同,處處透著古色古香的清雅韻味,就連點的香,都是香氣層次豐富的瑤英勝香。
正如崔清瓔所說,酒菜吃食早已經備下,眾位夫人在一排楠木交椅上先後落座,正三三兩兩地竊竊私語著。
呂申氏瞪大眼睛,拉住身邊年紀稍長的文明殿學士夫人馬連氏不鬆手,“馬夫人聽到沒有?那小娘子竟是晁夫人的外甥女。”
馬連氏與沈連氏有偏親,論輩分,沈連氏還應叫其一聲姑姑。即便是沈連氏貴為國公夫人,斷也沒有姑姑上門去給侄女賀壽的道理,所以那日馬連氏並未到場。
平日裡呂申氏背地裡便慣有“耳報神”的綽號,馬連氏不願與其為伍,不動聲色地抽出手臂,笑道:“外甥女有什麼奇怪的,誰家還沒幾個侄男娣女的呢。”
“哎呀,馬夫人您不知道...”呂申氏剛要大講特講,馬連氏手一抖,將桌上的茶盞碰倒,灑了一身的茶水。
“哎呦!”馬連氏忙起身,身旁的媽媽不斷用手帕擦拭著,“呂夫人,對不住了,看來我得朝晁夫人借身衣裳換換了。”
剛剛興起的傾訴欲,就這樣被打斷,呂申氏隻得悻悻點頭。
見馬夫人離席,呂申氏又挪了個座位,湊到陳徐氏身邊,“陳夫人,那日國公府...你也在吧?”
平日裡呂申氏是不屑於同陳徐氏說話的,畢竟陳徐氏的相公陳顯,不過才是個六品承直郎而已。
可今日環顧席上,能記得那日同在國公府的,就隻有這麼一個了。
陳徐氏點點頭,“沒錯。”
雖隔著屏風,但兩人的交談,還是斷斷續續傳入允棠的耳朵裡,崔奇風就坐在一旁,自然也是聽得到的。
“大哥哥,怎麼會突然回京呢?”崔清瓔試探性問道。
崔奇風正為婦人嚼舌皺眉,聽到她問隨口敷衍道:“哦,有些事要處理。”
“父親呢?什麼時候回來?官家可有為父親複職的意思?”
這句話的目的性再明顯不過,崔奇風隻覺得諷刺,作為女兒第一句不是問起父親的身體,而是父親的官職。
他冷笑兩聲,“父親不會回京的。”
“為什麼?”崔清瓔音調猛地拔高,隨後又自覺失態,尷尬地笑笑,“大哥哥也該勸勸父親才是,邊關苦寒,不比汴京...”
“我與父親早年也連年征戰,在邊關的日子比在汴京多得多,待得習慣了,也就不覺得苦了。”
“那也...”崔清瓔對上他的視線,語氣柔和了些,“那也要為嫂嫂和孩子們考慮啊。”
崔奇風嗤笑,“我崔家人怎麼可能連這點苦都受不住?”
眼見哥哥湯水不進,崔清瓔隻得使出苦肉計,提起帕子假裝抹了抹眼淚,歎氣道:“哥哥不知道,父親自請貶職之後,我在這婆家的日子啊,真是一天不如一天。”
允棠冷眼旁觀,心中不由得腹誹,做戲也要做全套,連滴眼淚都擠不出來,豈不是可笑?
“大郎家的,這話是怎麼說的?倒好像我們晁家虧待了你!”
幾人聞聲望去,隻見晁老太太由姚媽媽扶著,剛從後門進來。
崔清瓔心裡暗罵:糟老婆子,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
可臉上還得擠出微笑,起身道:“母親來了。”
崔奇風和允棠齊齊起身行禮,“見過晁老夫人。”
晁家老太太並不正眼瞧自家媳婦,扭頭朝舅甥二人點頭示意,經過允棠身邊時,無意中瞥了一眼,心下便有了數。
見老太太正襟危坐,崔清瓔訕笑道:“母親來,這些個下人怎麼也不提前通報一聲?我這正和大哥哥說話呢...”
她怎麼也沒料到,老太太真會來湊這個熱鬨。
姚媽媽正色道:“大娘子忘了?方才還是您讓我趕緊回去通報老太太的。”
晁家老太太冷笑兩聲,“聽這話意思,老婆子我來的不是時候?”
崔奇風忙道:“老夫人休聽她渾說,本就是閒聊,沒什麼要緊的。”
“本我也是不想來攪清淨的,隻是久未有親家老將軍音訊,心裡擔心得很,才特地來問問。”
見晁老太太言辭懇切,崔奇風忙一拱手,“多謝老夫人掛念,父親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