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也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程抃道,“當時正值戰事頻繁之際,那件事一出,謠言四起,軍心渙散,官家的決定也是為大局著想。”
“你說,會是秉铖做的麼?”
此言一出,程抃惶恐伏低,“官家!老奴就是一個閹人,每日隻知道侍奉官家,斷不敢胡亂猜測。”
官家啞然失笑,“你這個老東西,鬼得很,朕不過隨口問問,你起來說話。”
*
蕭卿塵把崔家三個兒女帶到魏國公府,又讓緣起拿了沈聿風的帖子去請了好幾位太醫。
醫官們各顯身手,輪番給崔北辰診治。
一連聽了幾位太醫都說無大礙,崔南星心裡的石頭才落了地。
他又命人拎來冰桶,不間斷地冰敷,敷得崔北辰臉皮直發麻。
總算趕在夜幕降臨之前,把傷口處理得不那麼駭人了。
崔北辰倚在床頭,眯著一隻眼,還忍不住嗤笑,道:“怎麼,如今知道後悔了?”
蕭卿塵看著少年欠揍的模樣,咬著後槽牙訕訕笑道:“崔公子可覺得好些了?”
崔北辰搖頭,作扶額狀道:“還總覺得有點暈。”
“那就彆說話了,趕緊躺下再休息會兒吧。”
他扯住崔北辰的雙腿,用力將人向下一拉,崔北辰還沒來得及驚呼出聲,又被他按倒在床上。
下一秒,他抱起一床被子,胡亂丟在崔北辰身上。
“喂——”少年忍不住抗議。
崔南星湊到允棠耳邊,悄悄問道:“你跟蕭卿塵說什麼了?他怎麼像變了個人似的?”
允棠搖頭,“我什麼也沒說。”
“嘖。”崔南星撇嘴,“虧我之前還覺得你們倆挺配的,郎才女貌,站在一處十分養眼。如今看來,他喜怒無常,不是個好相與的。他看你的眼神也算不得清白,日後你還是離他遠一些為好。”
允棠扭頭看向蕭卿塵,他強擠出的笑容實在是難看。
她在車上明明已經說清楚了,現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壓根沒心思考慮婚事。
為何他還要費儘心思做這些?
感覺到心內複雜情緒翻騰,浮躁難以自製,她找了個要去晁府看老夫人的借口,離開了國公府。
天已擦黑,圓月高懸,街上燈火通明,喧煥如白晝,來往的馬車和行人,似乎比白天更多了。
緣起追出來,說小公爺有話,務必把她送到晁府,看著她進了門才能回來,允棠也沒拒絕,乖乖上了車。
到了晁府,晁老太太正形單影隻,獨自坐在院中賞月,雖衣著雍容,卻難掩神情落寞,見她來訪,喜不自勝。
“難為你在這乞巧節,還能想起我老婆子。”晁老太太笑著朝她招手,“快來嘗嘗這福鼎白茶,我家大郎說是禦賜的呢。”
允棠輕盈落座,“那我可是有口福了。”
前幾次來晁府,她都與晁老太太相談甚歡,晁老太太幽默機敏,且不像高門老夫人那般拘泥於禮數,兩人頗有忘年交的意思。
她啜了口茶,隻覺得茶湯入口醇厚綿長,忍不住誇讚道,“唔,果然是好茶!”
晁老太太笑眯眯道:“你若喜歡,走時候帶些回去,給崔將軍和崔夫人也嘗嘗。”
見她瞥向院外,晁老太太又開口道:“放心,如今府上,就隻有我老婆子一人,大郎帶著大郎家的,出去泛舟了,剛找人傳了話,說不回來吃了。”
“晁司業夫婦,倒是伉儷情深啊。”
兩人都頗有默契地,回避了姨母這個稱呼。
允棠不禁心中酸楚,之前跟晁老太太聊天曾得知,老太太一共生過三個兒女,大兒子晁學義,科舉考了三年,終於上了榜入了仕,做到四品,已經算是光耀門楣了。
二兒子晁學忠,在幾歲時便得病夭折了。
老幺是個女兒,經大哥哥說和,嫁給了一個國子監的典籍,育有一子一女,雖沒有大富大貴,卻也平安順遂,隻不過,因與大嫂不合,不常回娘家來。
沒有孫子孫女承歡膝下,老太太自然寂寞。
晁老太太雙手交握,笑道:“下月初五,是個好日子,我家大郎迎娶齊家姑娘,你到時候一定要來喝杯喜酒啊。”
允棠一楞,納妾可萬萬用不到娶字,更無需辦禮。
“難道,是娶平妻?”
“正是呢。”晁老太太點點頭,又似孩童一般掩口低聲道,“不怕你笑話,這回可把大郎家的,氣了個半死,我這心呐,是說不出的舒坦。”
允棠也學老太太的樣子,悄聲道:“托老夫人的福,我也舒坦。”
一老一小齊齊笑出聲來。
又東扯西扯了好一陣,允棠告彆晁老太太回了崔府,發覺雙生子也早已經回家了。
經過白天的事,眾人過節的心情大打折扣,不過祝之遙還是命人在院中搭了彩樓,懸掛了牛郎織女圖。
崔南星和允棠都不喜女紅,自然是沒什麼作品好展示,崔北辰像模像樣吟了幾首詩,但因著一隻眼睛隻剩一條縫的怪異形象,是毫無風韻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