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孩子管彆人叫爹(2 / 2)

房中靜了靜,謝枝山略作沉吟:“既是命案,報京衙就是。該怎樣處置,按京衙的章程來。”

沒料想是這樣反應,司瀅問:“表兄不去麼?”

謝枝山睇她:“你想去?”

這倒給司瀅反問住了。她去做什麼?看熱鬨麼?

莊子雖然已經給了她,但命案她斷乎是擺置不了的,否則也不會報到陶生居來。

再一忖度,又覺得想岔了,隻說那位主薄是白日裡輕薄過徐姑娘的,但沒說徐姑娘還在命案現場,那他確實也不必要非趕過去。

“表兄歇著吧,我先走了。”司瀅欠了欠身,這回是真打算要走,卻見謝枝山懶坐起來。

被蓋掀開,兩條交疊著的長腿就這麼闖進人的視線裡。雖然他衣衫齊整,可就這麼推被下床,突然到司瀅連轉身都忘了。

謝枝山倒自若得很,牽袍理袖,眼梢嫋嫋搖過來:“藥膳,等我明日下值再喝。”

“表兄要出府?”司瀅嘴裡問話,趁機瞧他。

這一舒一展,哪還見方才那病怏怏的模樣?這麵目不說龍精虎猛,打兩套拳應該不在話下。

司瀅懷疑自己被訛了,而謝枝山這頭,卻自有悟會。

一眼又一眼,就這麼愛瞧他麼?生的是姑娘的殼,裡頭怕不是裝了個色鬼的芯子。

不過他不反感她的偷眼,甚至喜歡她的視線沾過來,上上下下,裡裡外外地蔓延。

這種不清不楚,似有若無的接觸,使人身心舒泰。

心猿意馬,動作便慢了許多。謝枝山亭亭立著,曼聲答她:“還是去瞧瞧,出了命案,萬一斷出是池子防護有失,勢必會影響生意。”

一席話說完,他手指搭在領口的盤紐上:“我吃不得太鹹,能否少擱些鹽。”

這是大爺在提要求了,司瀅反應倒也快:“表兄放心,我會掐著量的。”

謝枝山點點頭,又添一問:“你上回做的那個糕餃,麻煩麼?”

“不麻煩,我明日做了一並送來。”司瀅簡直有求必應。

“那多辛苦。”謝枝山抿著唇笑,視線悠悠地蕩過去,姣好的眉眼在燈下生輝,問她:“我走了?”

司瀅點頭:“表兄好走。”

多溫存,像是夫婿夜出,娘子依依送行。

謝枝山低低一笑,負手而去。

望著那端雅的背影,織兒喃喃:“郎君可真是個精致人兒。”

司瀅讚同地點點頭。確實拖拉,比起丁將軍,簡直可以說是婆媽了。

……

出得府門,謝枝山上了馬車。

苗九問:“郎君,直接去莊子麼?”

得了肯定答複,他又提道:“莊子裡的人猜測,說那位主薄或是吃醉了酒,才失足……”

“吃醉酒?倒醉得很是時候。”謝枝山聲音淡漠。

案幾上擺了盞花鳥紋的六角燈,他半張臉透在光暈裡,眼眸深濃但不見情緒,看起來深沉又審慎,與方才眉眼含春的模樣大相徑庭。

手指在桌案輕輕敲著,謝枝山含低眼眉。

趙東階。

猖狂自負的人開始在乎,這怕是他自己都不曾意識到的,失控的開端。

考量了下,謝枝山抬起視線:“知會陸慈一聲,讓他也出來一趟,有事要議。”

……

府外馬車蹬蹬跑起來時,司瀅與織兒正好回到蕉月苑。

該是覺得到了足夠安心的地方,織兒小聲揣度:“姑娘,你說那樁命案會不會跟郎君有關?會不會就是郎君安排的,比如,為了給那位徐姑娘出氣?”

“彆胡說,這不是能隨意猜的事。”司瀅輕輕拍她,不讓她滿嘴巴子亂跑。

織兒作勢捂嘴:“也是,這樣手也太黑了,咱們郎君磊磊落落的一個人,不大可能乾這種勾當。”

說完,把從雁南苑找來的東西遞過去。

珍珠軟鐲,跟袁逐玉那條一樣。

織兒說:“她們倒是會裝,我去的時候正碰上有人拿著這個要出門,說是發現落了這個,她們五姑娘讓趕緊給咱們送過來。”

小丫頭狐疑極了:“真奇怪,是一樣的東西,五姑娘也有,不明白她有什麼好扣的。”

司瀅摸了幾顆,又拿到光下仔細分辨:“這是南珠。”

南珠,最好的海水珠子,比東珠還要貴價些。

織兒立馬瞪大了眼:“沈夫人可真闊氣,麵還沒見呢,就給姑娘送這麼貴重的禮物!”

司瀅唔了聲:“改明兒出去轉轉,我往瓷器鋪子認個道,正好給乾娘挑個回禮。”

這府裡老太太壽辰,一大家子肯定都會來,那位乾娘自然也會出現,到時候她不能空手接人,空手敬茶。

不過……說到底,乾娘還是看謝菩薩的麵子,才對她這麼上心。

想到謝枝山,便聽織兒提起道:“對了姑娘,今天在莊子裡頭我看見時川了,他在掃池子做苦力,說是辦砸差事,被郎君罰到那裡去的。”

說完又犯嘀咕:“真不知哪樣的差事,竟然把人罰那麼狠?”

司瀅怔了下,絞著帕子,很快愧疚起來。

謝枝山的長隨,在府裡是連鐘管家都要高看兩眼的,跟溫泉莊子的苦力自然是不同待遇。而時川被罰過去,八成跟她在死牢那回有關係。

換句話說,也算被她牽累的。

疲繁的一日,已容不得太多思索,司瀅困頓起來,洗漱過後便上榻安置了。

隻是臨睡之前冒出個疑竇,謝菩薩今晚反常成那樣,腦瓜子當真沒事麼?

酣沉一夜,翌日的上午,司瀅都在忙活藥膳和糕食的事。

午後不久,她去正院請示出府的事。

謝母仍舊沒有出來見她,話由下人轉述,道是司瀅想去哪去哪,不用跟她請示,還說不是府裡爺們的內眷,她沒閒管。

鐘管家正好來回事,見狀安慰司瀅:“老夫人性子生了些,但人到底是寬和的,表姑娘莫要往心裡去。您預備出哪兒?老奴讓人給您備馬車。”

“有勞鐘叔。”司瀅笑著,報了瓷器鋪子的名。

備車的空晌,她又去廚下忙活一陣。

謝菩薩挑剔,容不得出半點錯,她不敢大意。

待確認一切齊當後,馬車也就備好了。

走出府門,司瀅踩著踏凳走進車廂,卻發現裡頭已經有一個人在。

“五姑娘?”她詫了下:“你怎麼在這裡?”

“聽說你要出門,我搭趟便車。”袁逐玉嘴角向上兜著,歡快地賣乖:“你要去給姨母挑回禮吧?她老人家的喜好我最清楚了,我幫你參謀。”

司瀅哪裡敢要她的參謀,搖著頭否認說:“我最近得了個消夏的方子,打算出去抓幾味藥而已……還有,表兄似乎不讓五姑娘出府?”

袁逐玉嚷嚷起來:“可我都快憋出病來了!大表兄不給我出府,八成是怕我去找徐貞雙的麻煩而已,我才沒那麼閒!”

她一撇嘴,又眼巴巴向司瀅討好道:“你放心,我也不讓你難做,我不會出馬車的,至多跟著你溜達一圈。”

又說不出馬車,又說要跟著溜達一圈,司瀅有顧慮,很快打起退堂鼓來。

似是看出她想離開,袁逐玉倏地起身,急衝衝敲了敲車板子:“走!快走!”

駕馬的車夫也是奇怪,不知是怕了袁逐玉還是怎麼著,竟然一聲不吭就把馬給趕起來了。

車廂搖晃,司瀅差點打了個趔趄,袁逐玉扶住她:“當心點啊,彆回頭磕著哪裡,還真得跑藥堂子了。”

這些日子關禁閉似的,能順利出府,袁逐玉得意起來,放開司瀅後正想撩簾子往外看,馬車突然劇烈地顛動了下。

袁逐玉身形一崴,人都差點翻了個麵。

她氣煞了,正想喝斥車夫時,立馬又是極大的一下撼動,而在馬兒噅噅的嘶鳴聲後,整輛馬車都失控地跑動起來……

……

另一頭,皇宮大內。

醉了半夜,忙了半宿,謝枝山難免委頓。

朝後忙了一陣,他從文淵閣返回,正遇同僚歎氣:“大行皇後的諡冊又被打了回來,陛下說了,溫恭貞順太過表淺,大行皇後不愛聽這樣的詞,讓再斟酌斟酌新的冊文。”

有人跟著苦笑:“是啊,上回說咱們行書太過油滑,這麼改來改去,幾時才能把諡號給定下?”

少年夫妻,正值情熱之時天人永隔,那份傷悼是生動且哀遠的。天子悲慟不絕,便折騰起翰林院的文士來,令人苦不堪言。

謝枝山跨進值房,那張臉便成了一眾同僚眼裡的新鮮事。

“喲,謝大人如此憔悴,昨夜被貓兒給鬨了?”汪秋同納罕道。

盧懷的打趣更直接些:“哪是鬨?瞧咱們謝大人這臉垮得,怕不是被撓了一夜吧?”

“貪杯誤事,不提也罷。”謝枝山擺了擺手,坐去桌案後頭。

隻是貪杯麼?汪盧二人彆有深意地對視一眼,但到底沒好多問。

這一個白晝過得分外慢,好容易下了值,謝枝山從成摞的敕書裡擺脫出來,往宣佑門去。

他惦記著回府吃司瀅親手煲的藥膳,一路歸心似箭。

好容易回到府門,便有人急吼吼迎上來:“郎君,表姑娘出事了!”

遲重的暮色下,謝枝山身形一晃,眼神擒住對方:“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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