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鮮能有什麼好吃的?這些個玩意兒咱們成天見,還能做出花樣來?”
“聽說還有老母雞湯和紅燒肉……”
“你看那窗戶,能瞅見他們家廚房,居然還真是江營長帶著兩個弟弟在做飯。”
“哪有男人下廚的?就是問遍整個家屬院,都沒聽說過。”
“雞肉和豬肉,這麼好的食材,可彆浪費了!”
買肉用的雖不是自家的肉票,但軍屬們已經心疼壞了。
生怕江營長和他倆弟弟粗手粗腳的,浪費了肉。
然而,就在他們七嘴八舌時,江營長家傳來香噴噴的味道。
有海鮮的鮮香味,還夾雜著肉香。
幾個嬸子往前幾步。
“還真讓他們做成了?”
“去看看。”
江家一家子人,忙碌過後,終於吃上一頓在自家做的晚餐。
三個弟弟妹妹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爭著搶著要小嫂子做他們身邊。
但他們沒能爭過大哥。
江珩將板凳挪到自己身邊:“寧蕎,你坐這裡。”
大院裡倆嬸子好奇得很,敲敲門來看看他們能吃出個什麼花樣來。
一進來,一屋子的稀罕事,她們都不知道該往哪裡看。
寧蕎成了個香餑餑。
起筷子時,她望著一桌子琳琅滿目的菜不知道從哪裡夾起,弟弟妹妹們直接幫她做了選擇。
在海島,皮皮蝦並不金貴,剛撈上來時雖是活蹦亂跳的鮮活,但沒多少人會帶回家,而是直接丟回大海,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
上輩子三個孩子也是如此,直到有一回,他們小嫂子研究海鮮不同的做法,隨意試了試,居然成功了。
用蒜蓉爆香過的皮皮蝦,兩邊都帶著金黃,肉質緊致有彈性,一點都不鬆軟。清蒸的梭子蟹肥美歸肥美,但沒什麼味道,但江源調了醬就變得不一樣,刀背敲開蟹殼,將肥嫩的蟹肉往蘸料裡蘸一蘸,口感立馬就變得豐富。
這些都是三個孩子們最喜歡吃的海鮮,但現在,他們獻寶似的往寧蕎的碗裡夾。
江奇說:“還有蛤蜊湯呢,給小嫂子盛一碗!”
“等等!”江果果搖頭,“先喝椰子雞湯。”
寧蕎是這個家裡嶄新的一份子,也是遠道而來的客人。
他們歡迎她,將她照顧得很好。
吃海鮮得剝殼,大家不嫌手臟,剝得樂在其中。椰子雞湯是燉了很長時間的,第一碗先盛出來,給寧蕎喝。至於紅燒肉,這道菜稍稍難做一些,但江源和江奇在大哥的默認之下,往裡丟了不少調味,炒糖色的時候更是不心疼白糖,湯汁裹著肥瘦相間的肉,入口即化,這滋味簡直沒話說。
大部分菜,都是老三掌勺的,他看著小嫂子吃得津津有味的表情,驕傲道:“小嫂子,我這手藝,是不是都能去做大廚了!”
寧蕎嘴巴裡的食物還沒來得及吞下,就突然被江奇喊了一聲。
小少年露出自豪的表情時,眼睛比星辰還明亮,像是能發光。
寧蕎和他沒這麼熟悉,也不想表現出熱絡的態度。
可人家乖巧地喊她“小嫂子”!
她扒拉著米飯,猶豫著點點頭,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是”。
江奇更高興了,扭頭衝著妹妹和哥哥們嘚瑟。
望著這一幕,兩個嬸子都快要驚掉下巴。
還真讓他們搗鼓出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
原來,並不是男同誌不會下廚,而是家裡的那些老爺們,習慣了兩手一攤啥也不乾,將活兒都丟給她們。
人比人氣死人,倆嬸子幽幽歎了一口氣。
江珩讓老四去添兩碗飯,請嬸子們坐下吃了再走。
但這年頭,哪有去彆人家裡蹭雞湯和紅燒肉的,說出去要被大院裡其他人笑話不懂事的。
倆嬸子用力擺擺手,轉身要走時,視線除了滑過椰子雞湯和紅燒肉之外,還落在那幾盤海鮮上。
也不知道是海鮮香,還是新媳婦吃得香。
總而言之,怪饞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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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滿意足的一頓晚飯吃完之後,就得收拾碗筷。
江源、江奇和江果果已經是大孩子,對洗碗玩水沒有絲毫興趣。但大哥可不是這麼好說話的,一個眼神掃過來,雖沒開口,但明顯是無情地使喚他們去廚房。
兩個弟弟咬牙握拳。
江果果耷拉著腦袋:“好累啊……”
寧蕎站起來,輕聲道:“我來吧。”
三個弟弟妹妹們立馬一激靈,用力搖頭。
他們快速進了廚房,鍋碗瓢盆被洗刷的聲音一聲一聲地,傳來客廳。
等收拾好之後,就得休息了。
木質沙發上,寧蕎和江珩分彆坐在兩端。
寧蕎的手,輕輕捏著自己的衣角:“那個房間,真的不能住人嗎?”
話都已經說出去了,不好再否認。
江珩的聲音悶悶的:“我去找人修一修,過幾天。”
寧蕎“哦”一聲,要多拘謹就有多拘謹。
每一秒的時間流逝,都透著大寫的尷尬。
她不知道彆人家被包辦的婚姻,新婚小夫妻是怎麼相處的。又或者,在現在這年頭,包辦婚姻早就已經少之又少了。
領到的結婚證還是“熱乎”著的,寧蕎的思想不及自己哥哥時髦,既然已經結婚,就奔著和一個人過一輩子的念頭去。
她還是想乾脆一點,不能彆彆扭扭的。
“那我住哪兒?”她視死如歸一般問。
反正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寧蕎的目光已經望向二樓拐角處的臥室,那是江珩的房間。但很不爭氣地,她有點緊張,連此時狀似不在意的決心都是裝出來的。
“住我的房間呀——”江果果的聲音從廚房裡傳來,兩隻手都要還沒擦乾淨,已經探出腦袋,“如果小嫂子沒地方住,就和我一塊兒住吧!”
江果果的邀請很真誠。
寧蕎的眼睛亮了一下。
她又不是小女孩,新婚夜會發生什麼事,焦春雨早就對她說過了。現在既然能逃避,當然得躲一躲……
寧蕎望向江珩:“行嗎?”
“行的!”江果果拉著寧蕎往自己房間跑,幫著小嫂子躲過一劫。
“砰”一聲,江果果的房門被關上。
其實江珩想說,不用這麼忐忑,他、不會勉強……
但這些話要是說出口,估計要惹得寧蕎更加害羞了。
還是不說更好,看著她像逃過一劫似的開心起來,他也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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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之夜,寧蕎跟江果果住一個屋。
她從箱子裡拿出信紙和筆,坐在書桌前,給自己的母親寫信。
離開母親獨自生活的小姑娘,有太多的話想說,但挑的都是好事。比如大院裡的嬸子們對她特彆好,送來的餃子皮薄肉多,紅薯乾又香又甜。比如爸爸給她買的自行車,可氣派了,雖然還不會騎,但總是跑出去看看,都覺得滿足。
屋門關上之後,江果果的情緒,明顯變得低落。
不再是活力充沛的小丫頭,相反,她垂著腦袋,一聲不響。
寧蕎有一瞬的緊張。
她擔心原劇情中的那個江果果又回來了,或者說,從來沒有消失過。
感覺到江果果慢慢向自己走來,她挺直背脊。
寧蕎握著筆的手,僵了一下,直到她衝著自己,伸長脖子。
“小嫂子,你給你媽媽寫信,她會回嗎?”
寧蕎微怔:“會的。”
江果果坐在她身旁,兩隻手托著腮:“我給我媽媽寫信,她也會回哦。”
停頓了一下,她又失落道:“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那些信,不是媽媽回的,是爺爺回的。”
江家四個孩子的母親,離開時根本就沒有留下自己的地址。
是江老爺子心疼最小的孫女,才編了這個善意的謊言。
寧蕎不再警惕。
她問:“你怎麼知道是爺爺?”
“是隔壁青時姐說的。”江果果說,“她看見過信封上的字跡,寫著‘媽媽’兩個字的回信,和‘爺爺’的回信是一樣的筆跡。”
“爺爺是——”
“我知道,爺爺是為我好。”江果果擺擺手,“算啦。”
江果果很羨慕,羨慕寧蕎信紙開頭的“媽媽”。
這兩個字,仿佛有著天生柔軟的力量。
她眼巴巴地望著。
寧蕎撕下一張信紙,遞到她麵前:“你也可以寫,以後如果能見到媽媽,再交給她。”
當然,等到了那個時候,江果果可能已經長大,無所謂再見到她。
“可以嗎?”小丫頭眨了眨眼睛。
寧蕎問:“你會寫字嗎?”
“當然會!”江果果挺起胸脯,“我都九歲了!”
她接過小嫂子遞來的紙和筆。
不知道對媽媽說些什麼,但就這樣漫無目的地寫出一筆一劃,就已經足夠。這就證明,她和其他小孩是一樣的。
屋子裡靜悄悄的,隻有鋼筆在紙張上書寫時的沙沙聲響。
寧蕎一隻手托著下巴,握著筆,輕輕轉動。
透過窗,她看見蘇青時在小院曬被子。
冷淡的神色,像是誰都欠著她。
寧蕎不會去主動招惹原女主,但現在看來,原女主對整個江家有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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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和江果果住一屋,寧蕎居然睡得可香了。
清晨醒來,廚房裡已經傳來動靜,是江珩給她蒸了一碗雞蛋羹。
她被江果果拉到八仙桌前,還沒來得及坐下,就聽三個小孩開了口。
“小嫂子,能不能送我們去上學?”
江珩瞥他們一眼:“多大的孩子,上學要人送?”
而他話音剛落,寧蕎已經悠悠然開口:“可以啊。”
江珩一時啞然,哪還有平日裡說一不二的氣勢。
就算再不近人情,也得聽小嫂子的。
三個弟弟妹妹們大眼瞪小眼,很機靈地點點頭。
學到了,以後在這個家裡,大哥說的話不算。
隻要小嫂子樂意,誰都攔不住。
江珩察覺到,經過一天之後,寧蕎對弟弟妹妹的態度好了點。
但和他的關係,就沒什麼進展。
他將江果果拉到一旁去:“你昨天跟小嫂子說什麼了?她怎麼對你笑了?”
“說得可多了。 ”江果果說,“小嫂子說今天要重點練習騎自行車,以後方便她出門玩。”
江珩又看二弟和三弟:“你們呢?”
難得有大哥求他們的時候。
倆十幾歲的大孩子,衝他雙手一攤。
“給我一分錢買冰棍,吃了就告訴你。”江源說。
就在江珩要沉著臉之前,寧蕎很給麵子地噗嗤笑了一聲。
氣氛驟然轉好。
江奇立馬就來勁兒了:“一分錢哪裡夠?我們要三分錢!”
寧蕎終於明白了。
難怪他成天板著臉,是孩子們太欠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