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30章 請家長。(1 / 2)

孩子鬨得厲害, 老大爺被氣懵了。

這動靜太大,吸引了邊上人的注意。江源是有經驗的,帶著弟弟妹妹們找到的位置特彆靠前, 都不用伸長脖子, 就能看見銀幕。這位置搶手, 因此邊上早就圍滿了人。遲來的人,錯過了黃金座位,心情本來就不妙, 現在看著無理取鬨的爺孫倆,更煩躁了, 很有正義感地站了出來。

“你們擱這兒跟小姑娘和孩子們鬨什麼?”

“誰家蠶豆是大風刮來的?彆人自己都一顆一顆慢慢吃, 你們倒好, 直接想拿走一整碗!”

“這小娃娃又不是他們家的,人家憑什麼要心疼你家娃?”

“看這小姑娘臉皮薄, 就可勁兒地欺負!”

“還好意思說軍人津貼高,罵他們家屬摳搜……軍人津貼高, 是因為他們保家衛國, 你這老大爺都多大年紀了, 胡攪蠻纏的, 是一點思想上的覺悟都沒有!”

“你是哪個大隊的?我要告訴你們生產隊長!”

小熊娃膽子大,完全沒被嚇到,打著哭嗝, 又眼饞地瞅寧蕎。

本來隻有寧蕎在吃蠶豆,現在可好, 弟弟妹妹們一人一顆,嚼出不小的動靜,“咯嘣咯嘣”的, 還眯起眼睛一臉享受。

小熊娃哭得厲害,老大爺著急忙慌地哄著。

邊上人更煩了。

“這麼大的聲響,一會兒還讓不讓人看電影了?”

“等了一兩個月,才等到部隊放露天電影,孩子這麼鬨,還能聽見個啥?”

“想吃炒蠶豆,就趕緊回家炒唄!”‘

小熊娃吸了吸鼻子,哭鬨的目標頓時轉移,抓著他爺爺的衣襟要回家炒蠶豆。

老大爺也想看電影,可一道道嫌棄的目光望過來,看得他再厚的臉皮,都擋不住。

“我要吃蠶豆!”

“回家炒蠶豆!”

三五歲的小孩,放聲尖叫時的聲音,穿透力非常強。

部隊放映組的放映員全場巡了一圈,見這一塊兒鬨成一團,就上前來勸退。

要麼先帶娃到操場外,哄好了再回來,要麼就先回家,彆打擾影響了其他群眾和軍人家屬。

老大爺急得麵紅耳赤的,最後實在拿孫子沒辦法,提溜著他往外走。

“喂,你板凳還沒拿!”

老大爺憋著怒氣,回頭拿板凳,走的時候狠狠地瞪了那些人一眼。

可誰都沒空搭理他,一群人瞅準時機,搶著要將自己的板凳塞進空位裡。

“什麼人啊!仗著年紀大,連臉都不要了。”

“本來位置就緊張,這麼小的娃,居然也占著個座位。”

又是一場搶位置混戰,老大爺走了幾步,聽見孫子開始哭鬨炒完蠶豆要回來看電影。

他氣得伸手往孫子的屁股上猛抽兩下。

被抽老實了的小娃娃,吸著鼻涕,呆呆地站在原地。

爺孫倆不甘心,但也沒辦法,隻能回家去。

走得遠了,老大爺又回頭,看剛才吃得“嘎嘣脆”的小姑娘一眼。

這小姑娘看著跟兔子一樣乖,沒想到居然比狐狸還精。

實在是,太氣人了!

-

等到天色一黑,等待看電影的人都坐滿了,羅琴的心才定一些,同意和身邊室友一起進操場。

自從江營長的新媳婦來島上之後,她就再也沒來過部隊,但部隊裡的角角落落,早就已經被她摸得門兒清。羅琴繞過軍人同誌們進操場兩側的入口,彎著腰,從小道通過,走的時候還將腳步放得格外輕,小心翼翼的,生怕和江營長以及他媳婦偶遇。

“什麼人?”

低沉嚴厲的聲音傳來。

“站住!”

羅琴的腳步僵住,背也僵住了。

她身邊的室友一臉的莫名其妙,就隻是來看場電影而已,整個島上所有人都有資格進部隊操場,自己和羅琴為什麼要像做賊一樣?

室友於芬站直了些,轉過頭:“我們是去看電影的。”

賀永言仍舊嚴肅,走上前:“看電影怎麼往這邊走?”

“我同事說,這邊也能進操場,隻是正好能避過操場兩側的位置。”於芬說。

賀永言:“為什麼要避過?”

“不方便。”於芬說,“我們不能碰見軍隊裡的同誌。”

始終背對著他們的羅琴:……

你可快彆說了!

“為什麼不能?”賀永言愈發狐疑,甚至考慮喊戰友來幫忙。

再往前一步之後,他頓了頓,大聲道:“你!給我轉過來!”

兩秒鐘之後,羅琴黑著臉,幽幽地轉過頭。

兩個人四目相對。

借著月光看清楚對方的臉之後,賀永言緩緩在腦海中打出一個問號。

“你不是那個誰嗎?”賀永言問。

羅琴瞪他一眼,沒好氣道:“什麼誰誰誰的?現在能不能讓我們進去了?”

賀永言也是有脾氣的。

將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同誌逮住,是他的職責,有話說清楚就好了,這女同誌語氣多衝,還粗聲粗氣的,凶誰呢!

“沒認出來。”賀永言雙手背在身後,上下打量羅琴一眼,“就是那個,一天到晚來找我們江營長的那個?”

羅琴的臉都要綠了。

於芬點點頭:“對對對。”

“哦。”賀永言說,“播音站的羅琴同誌是吧?”

羅琴咬咬牙:“你早就認出來了,還裝什麼蒜?”

賀永言翻了個白眼:“你以為自己是什麼島上名人,還早就認出來了。行了,進去吧,電影快開始了。”

羅琴越想越憋屈,還打算跟他吵一架來著,但於芬急得很,抓著她往操場跑:“一會兒遲到就沒位置了!”

賀永言在後邊哼著小曲兒,在她們跑得飛快時,慢悠悠地喊:“已經沒位置了,啥也看不清,早點回家睡覺吧。”

摸著黑,羅琴和於芬進了部隊操場。

這兒人山人海的,她倆搬著的板凳根本沒地方塞。

播音站的同事們都坐在一起,遠遠看見她們,招了招手。

林小雯喊:“於芬,你過來跟我擠一擠。”

於芬為難地看看羅琴。

羅琴無所謂道:“你去吧。”

羅琴不傻,上次林小雯拉著她去軍區大院看江營長的媳婦,一看就知道是故意要看她笑話的。後來,她們倆鬨得不太愉快,一開始隻是不一起去食堂吃飯而已,到後來慢慢地,羅琴連話都不跟林小雯說了,同事情徹底崩壞。

現在,林小雯故意拉著於芬和自己一起坐。

羅琴輕輕將於芬往前推了一下:“沒事,本來就是我磨蹭,害得你沒了座位。”

沒人不想看電影,於芬也顧不上彆的了,抱歉地看了羅琴一眼,一屁股坐到林小雯身邊。

板凳小,兩個女同誌一起坐,屬實有點擠。

但林小雯覺得值得,挑釁地衝著羅琴挑了挑眉。

羅琴轉過身去,做了個深呼吸。

籲——不生氣,氣壞了身體不值當。

林小雯掐著嗓子說:“不好意思啊,我們這邊沒位置了。要不你還是先回宿舍吧,等下回早點來。我本來還以為你不好意思來呢。”

坐在林小雯邊上的,是一個個子瘦小的男同事,叫畢豐茂。

他是播音站的老油條,快三十的年紀,還在打光棍兒,每年單位裡來了新的小姑娘,他就立馬找機會追求,但回回不成功。羅琴也是他的目標之一,小姑娘長得好看,眼睛狹長,眼尾上挑,一眼就俘獲他的心。然而,小姑娘除了長得好之外,還有一個致命的缺點,脾氣火爆潑辣。畢豐茂追女孩失敗這麼多次,就隻有羅琴,是給他臉色看,還用言語嘲諷他的。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會兒畢豐茂接上林小雯的話,樂嗬嗬道:“就是,我也以為你不好意思來呢。前陣子和那軍官的事,鬨得這麼大,現在還好意思跑到部隊操場,真不怕碰見那個軍官,到時候人家直接給你趕出去,不是更丟人?”

林小雯捂著嘴:“畢主任,你怎麼這麼說?軍官不坐我們這邊呢,這邊是群眾位。”

於芬皺了皺眉,但畢竟資曆沒他倆高,不好意思多說什麼。

“還能怎麼說?”畢豐茂樂嗬嗬道,“軍官不坐這邊,可他媳婦坐這邊啊,要是碰見了,丟人的還是羅琴同誌。”

羅琴:……

不生氣,是不可能的。

她尋思著,手中的板凳砸過去,能不能讓畢豐茂閉嘴?

“羅琴。”輕柔好聽的聲音突然從前麵幾排的位置響起。

畢豐茂和林小雯望過去,其他同事也看了過去。

人群中,寧蕎站了起來。

月光皎潔,她的笑容淺淺的,眸中帶著軟和笑意,對羅琴說:“我這裡有空位,你坐我旁邊吧。”

羅琴愣了一下。

被畢豐茂指著鼻子嘲諷,說不難過是騙人的。但她這人,硬氣慣了,就算心裡再難受,也不會當著外人的麵露怯。

她原本都已經做好掄板凳砸人的準備,火氣都竄到頭頂了,可現在,對上寧蕎清澈明亮的眼睛,什麼火氣都消了,甚至還有點鼻酸。

一晚上,碰見三個腦子不好的。

江營長邊上那個跟班軍官、林小雯、還有畢豐茂。

實在是,太委屈了。

“來吧。”寧蕎衝著她招招手。

羅琴揉了揉自己發酸的鼻尖,走上前去。

寧蕎邊上,還剩一個空位,剛坐下,羅琴就能感覺到,這是整個部隊操場最佳的觀影位置。

寧蕎將手中的碗往前遞:“吃嗎?”

羅琴抿了抿唇,拿了一顆,輕聲道:“謝謝。”

兩個女同誌並排坐著。

後麵幾排的畢豐茂,看得一臉茫然,他向人打聽,喊羅琴一塊兒坐的女同誌是誰,結婚了沒有?

“我勸你小點聲,這是在人家的地盤上。”林小雯說。

“什麼地盤?”畢豐茂皺眉。

“她就是江營長的愛人。”

畢豐茂傻眼了。

邊上還有不少播音站的同事,原本做著牆頭草,兩邊倒,一時覺得羅琴怪丟人的,一時又覺得畢主任和林小雯說話太難聽。到了現在,牆頭草齊刷刷坐正,都開始在心底認為畢豐茂和林小雯是小人。

羅琴同誌坦坦蕩蕩的,還敢愛敢恨,至於讓人像揪著把柄一樣罵這麼長時間嗎?連軍官的愛人都沒有計較過,反倒是畢豐茂和林小雯一直在嚼舌根,真是太過分了!

-

電影即將開始。

寧蕎和羅琴一開始也不知道該聊什麼,但慢慢地,倆人開始聊蠶豆。

羅琴告訴寧蕎,以前她來部隊操場看電影,都會帶上自己媽媽炒的蠶豆。如果直接把蠶豆丟進鍋裡炒,殼會變得很硬,雖然也是脆的,可沒有提前放水裡泡軟之後再炒這麼香。

“不過還有一種辦法,直接把蠶豆放進鍋裡炒,熟了之後,再往鍋邊倒鹽水,把蠶豆泡軟。”羅琴說,“這就得控製火候了。”

寧蕎笑道:“做菜也是一門學問。”

見她感興趣,羅琴便繼續說著自己媽媽做的菜有多香。

羅媽媽沒有工作,最大的愛好是讓丈夫和子女們吃得好。以前家裡就隻有羅爸爸一個人工作,賺的錢要養一大家子人,她媽媽能用最便宜的食材,做出最美味的食物。

“聽著都饞。”寧蕎說,“我還沒吃過剝皮魚和炸豆腐泡呢。”

“很好吃的!”羅琴猶豫了一下,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沒忍住,小聲道,“我現在住在單位宿舍,但家就在島上,你願意的話,下次來我家吃?”

話音落下,羅琴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

江營長的媳婦是人好,不忍心看著她被畢主任嘲弄,才開口喊她到前麵坐。但這不表示,人家往後還願意和她來往。

“可以嗎?”寧蕎眼睛一亮。

羅琴一愣,對上她真摯的笑容,唇角也止不住上揚:“可以呀!”

寧蕎和羅琴聊得熱火朝天的,邊上的江源和江果果,實在是犯愁。

兩個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情都很沉重。

大哥讓他倆留一個座位,可又不讓他們提前告訴小嫂子。小嫂子見軍人們都已經列隊,腰杆筆直地坐在規定位置,便請羅琴來坐這裡的空位。

現在好了,一會兒大哥過來,肯定要怪他倆。

老四太小了,作為老二,江源實誠,遠沒有老三這麼鬼靈精。因此他用胳膊肘推了推江奇:“老三,你想個辦法。”

江果果也壓低了聲音,小小聲道:“三哥,你想想辦法呀!”

江奇保持沉默,皺著眉,絞儘腦汁。

過了許久,他身體越過二哥和四妹,傾身去找羅琴說話。

江源不敢置信地看著老二。

他怎麼這麼缺心眼,這人是小嫂子的朋友,哪能直接趕走人家,太沒禮貌了!

“姐——”江奇喊。

江源的眉心擰得緊了。

就算賣乖喊“姐”也不成啊!

“怎麼了?”羅琴好奇地轉過臉。

“你媽媽往鍋邊淋的鹽水,是用熱水衝開,還是用冷水衝開?”江奇一臉的求知欲。

老二和老四神情凝重。

沒辦法,救不了大哥了。

-

放露天電影,得等到天色徹底黑下來。

夜幕真正降臨時,放映員將檔子交給放映隊的同誌,在兩根竹竿上一拉。

電影正式放映,不少孩子們驚喜地喊出聲,但很快就被家長捂住嘴巴。

趁著這會兒,江珩起身。

“你去哪裡?”賀永言問。

“去和我媳婦一起看,果果給我留了位置。”

等到江珩一走,賀永言和呂良才對視,深深地歎氣。

在他們清安軍區,不少戰士是帶著家屬隨軍的,可彆人不會跑到家屬區陪著媳婦,多難為情啊。這麼離不開媳婦,每分每秒都要跟媳婦在一塊兒,是會被其他戰友笑的。

要不說江珩同誌能當營長呢,這行動力,前些天剛聽說和女同誌約會得看電影,今天便立馬去了。

估計一會兒他媳婦看見,也得嚇一跳。

“這和媳婦一起看電影的滋味……”呂良才很感慨。

“良才,和媳婦一起看電影是什麼滋味?”賀永言問。

呂良才認真地回答:“幸福的滋味。”

賀永言:……

不怪他這麼想處對象,主要是團裡和他關係最好的戰友,隻要一提起媳婦,都立馬露出一副不值錢的樣子。

這不是讓人羨慕嫉妒恨嗎?

“前兩天我把對象親手織的圍巾塞枕頭底下,有人笑我。”呂良才說,“還得是江營長,這麼跑去家屬區,也沒人笑。”

賀永言意味深長道:“被笑,那也得看人,誰敢笑江珩?”

江營長一個淩厲眼神掃過來,大家就連大氣都不敢出了。

呂良才深以為然。

然而,就在他倆對江同誌無比崇拜時,人家回來了。

賀永言:?

回、回來了?

“怎麼回事?”賀永言問。

“給我留的位置,被寧蕎讓給彆人坐了。”江珩儘量輕描淡寫。

隻可惜,呂良才和賀永言憋不住了。

他倆使儘渾身力氣地忍耐,可最後還是“噗嗤”一聲,朗聲大笑。

這一刻,賀永言意識到,話不能說得太滿。

誰說沒人敢笑話江營長來著?

他第一個笑出聲!

-

江珩沒能陪媳婦看電影,但好歹最後散場的時候,可以陪著媳婦一起回家。

賀永言愛湊熱鬨,跟著他一起去。

“我這也是為你好,要不然一會兒小嫂子又讓你吃癟,都沒人在邊上給你個台階下。”賀永言很正經地說,“你想想,江源、江奇和果果,一個個都是小缺心眼的,他們能護著你?”

江珩:……

確實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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