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實在是沒有精力再操心這些事兒了。
隨他們去吧。
大院裡的軍屬們,對唐家的事津津樂道。
前不久,小倆口還看著和和美美的,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感情好得很。可一眨眼,蘇青時入獄,唐鴻錦退伍,這間屋子空下來,變得冷清。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他們終會被大家淡忘。
就好像這對夫妻,從未在這所軍區大院生活過一般。
-
寧陽陪著媳婦去醫院做產前的最後一次檢查。
醫生經驗老道,檢查過後說腹中胎兒一切都好,就是胎位可能有些不正,但現在離生產還有一段時間,小嬰兒調皮好動,說不定過幾天自己就能在肚子裡打個滾兒,把胎位掰正。
從診室出來,焦春雨有點愁。
懷孕很累,從一開始的孕吐到後邊無窮無儘的擔憂,太耗人了。寧家和焦家的孩子不多,可和他們夫妻倆同年齡的同事、朋友們,家裡有四五個兄弟姐妹可一點都不少見。焦春雨感慨道:“怎麼能對生小孩樂此不疲呢?”
“可能這也算是一門愛好?”寧陽打趣。
焦春雨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沒個正型。反正我不管彆人怎麼樣,我是不會再生了。”
“不生不生,我也不會再生了。”寧陽扶著媳婦的胳膊沿著醫院走廊慢慢走著,小心翼翼地下了樓梯。
“醫生說這小孩調皮好動,會不會是男孩?”
“女孩也可能調皮好動。你媽說你小時候一個不留神,就不知道蹦到哪裡去了。”寧陽笑道。
“那你是想要男孩還是女孩?”
這簡直是一個送命題。
寧陽說:“男孩要像你,皮膚白白的,女孩也要像你,眼睛大還得秀氣。總而言之,隻要生出來的小孩像你,不管是男女,我都喜歡。”
“那如果像你呢?”
“像我就不行了,愁得很……”
焦春雨自從懷孕之後,脾氣就變得有點大,有時候是沒來由的煩躁。這會兒見愛人一個勁逗自己樂,抿了抿唇,終於忍不住笑了。
“話又說回來,你的長相也不賴,雖然比不上小妹,但也彆妄自菲薄。”焦春雨笑道。
“彆擔心。”見她的眉心終於舒展,寧陽伸手撫了撫她高高隆起的肚子,“都會好的。”
夫妻倆一起下樓梯時,碰見兩個剛領了醫療用品上樓的護士。
“真是奇怪了,這麼一個大活人丟了,怎麼會找不到家屬呢?”
“會不會是擔心醫療費,所以家屬故意不來認人?”
“隻知道是好心知青送她來的,說是發現她的時候,她身上就隻有一個包。包裡的東西大多在墜落山崖的時候被風吹走了,隻剩下一個部隊留作紀念的本子,底下寫著什麼唐副營長。”
“本子上有沒有寫哪個軍區?”
“是清安軍區,護士長說這種本子多得是,有段時間連供銷社都賣過這樣的紀念品,說是和部隊合作的,就跟那些軍用水壺差不多,很多人趕時髦跑去買。所以,這本子並不能證明病人認得那個軍區的同誌。”年輕護士說,“但是我覺得她怪可憐的,就給清安軍區寫過一封信,信封上也寫了請唐副營長收。”
“後來呢?”
“後來收到回信了,看字跡是一個女同誌。她回信說唐副營長不是安城人,也不是什麼在安城墜落山崖昏迷的病人,讓我不要再繼續往他們軍區寫信了,否則後果自負。”
“這人真可笑,還後果自負呢。什麼人呀!嘖嘖……”
寧陽和焦春雨與兩位護士擦肩而過。
等到下了一樓,走到醫院大廳時,焦春雨頓住腳步。
她說:“小妹上次發的電報,是不是讓我們找一個昏迷的病人?”
“什麼電報?我不知道啊。”寧陽茫然道。
焦春雨皺眉,瞪他一眼:“你能靠點譜嗎?”
寧蕎的電報是給父母發的,寧陽全程都在狀況外。
現在聽焦春雨詳細說了一番之後,他大手一揮:“不可能,沒這麼巧的事。這醫院離爸媽家近,離我們自己家又不近,今天第一次來,就碰到寧蕎托我們找的人了?”
“快回家吧,我都餓了。”寧陽又說。
焦春雨撇了撇嘴:“真是指望不上你。小妹隻給爸媽發電報,不給你發,是對的。”
她拽著寧陽往回走,腳步很快,追上那兩位護士。
“護士同誌,請問我們能不能去見一見那位昏迷的病人?”
兩位護士也急切地盼著儘快給病人找到家屬,立馬帶著寧陽和焦春雨去病房。
病房裡,一位女同誌躺著,就像是睡著了一般,安安靜靜的。
護士簡單將她的情況告知,說道:“現在她昏迷的時間不長,隻是幾個月而已,醒來慢慢調養,身體應該還能恢複。可如果再昏迷下去,慢慢地,身體各個器官機能都會退化,等到那個時候,就誰都救不了她了……”
“我們科的郭醫生說,照目前看來,能喚醒她的可能就隻有奇跡,和她自身的求生意誌。”
焦春雨和寧陽看著她昏睡中的模樣,也拿不準究竟對方是不是寧蕎想找的人。
寧陽對此是一無所知的,可焦春雨聽公婆順嘴提過,說是一開始寧蕎發了一封電報,再接著,她又打來一個電話,囑咐幾句。
焦春雨也不太了解寧蕎要找的人是誰,隻知道是個女同誌,可能住在安城的某一間醫院,是兩個孩子的媽媽。
“孩子們的名字好像是叫——”焦春雨想了許久,頭疼地捏了捏自己的太陽穴,“好像是叫圓圓滿滿?”
病床上,病人仍舊是靜靜地躺著。
焦春雨對護士說:“就是這麼個情況,等到我們回去聯係上家裡的小妹之後,再打聽清楚,看看能不能找得到她的家屬。”
焦春雨和寧陽出了病房。
兩位護士將病房的門帶上。
誰都沒有注意到,當焦春雨提起孩子的名字時,病人的指尖微微動了一下。
甚至,即便焦春雨記錯了這倆名字。
記成”圓圓滿滿”。
可病床上昏迷的唐清錦,卻第一次對外界的聲音有了反應。
-
海島的氣候變幻莫測,尤其是在即將刮台風的這些日子,島上漁民靠風向來判斷,可也不是每一回都這麼準。
江珩想起上一世,寧蕎出事時,她哥哥寧陽是在風大雨大時趕到海島的。
這一世,台風天來得晚了一些,在五月下旬才到。
整個海島上所有的托兒所、小學和初高中都停課,大部分工作單位放了一天假。
部隊戰士們輪班執勤。
刮大風下大雨的惡劣天氣,寧蕎還沒有經曆過,江家三個孩子們早就已經習慣了,叮囑她不要出門。
“小嫂子,大風會把你刮走的。”江果果一本正經道,“你要小心哦。”
寧蕎一聽,就忐忑了。
江珩揪了揪江果果的小辮子:“彆嚇唬人。”
“本來就是啊!”江果果皺了皺鼻尖,“外麵一個人都沒有,你們看!”
大院裡,所有人都在家裡待著。
時不時一聲巨響傳來,江奇告訴寧蕎,這是大風將院子裡的掃帚簸箕之類的東西的給吹遠了。
“誰家這麼傻,都刮台風了,也不提早做好準備。”江果果說。
江珩將門窗關得嚴嚴實實。
他駐守海島數年,麵對這樣的天氣早就有了經驗,難以關牢的窗戶,提前用木板和釘子將其釘緊。
如果家裡隻有三個孩子,寧蕎就要變成唯一的大人,保護好他們。
可現在,江珩也在,這一份獨特的安全感,讓她的心踏實下來。
江果果說起,詹霞飛家裡會漏水,估計一整晚的時間,她和她爸爸媽媽得在家換好幾個水桶。
寧蕎這才想起自己準備好的桶和臉盆。
她將幾個臉盆疊好,再擱在木桶上,抱著滿屋子找有沒有地方漏水。
江珩幫她接過臉盆木桶,陪她一起檢查。
江家人多,當時分配住房時領導就特地給他分了一間比較大的屋子。
這會兒小倆口到處查看,連小角落都不放過。
廚房的窗子正好能看見過去的唐家。寧蕎將砧板上的菜刀收好,說道:“這屋子空出來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人搬進來呢。”
空出來的不僅僅是這間屋子,還有副營長的職位。
可能挑選團裡軍人往上升,也可能是從其他部隊調過來,這得看領導的安排。
“希望到時候搬來的新鄰居,能好相處一點。”寧蕎說。
“怎麼樣的鄰居,算是好相處?”江珩接話。
“像江營長這樣的,在多數人看來,就不太好相處。”寧蕎打趣道。
她說的是實話,江營長不愛笑,看起來生人勿近,彆說是新來的鄰居了,就連她當時看了原劇情,再結合初次與他見麵時的場麵,心裡頭都慌慌張張的。
可誰能想到,就是看起來如此冷漠的他,竟會在原劇情中為了給她報仇,付出一切都在所不惜。
江珩看得出,寧蕎有微微的失神。
他想,她應該是看見隔壁屋子,不由回想起那天在後山有多驚險。
江珩轉移寧蕎的注意力:“什麼時候有空?我攢了很多假期,陪你回家看看。”
寧蕎一聽,眼睛都要亮了。
他要陪她回老家探望父母,這是之前就承諾過的。但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
寧蕎報喜不報憂,在信中沒有將後山的事告訴他們。
可劫後餘生的她,無比想念父母和哥哥嫂子。說起來,都已經有半年多的時間沒和他們見麵了。
推算時間,下個月,哥哥嫂子的小寶寶就要出生。
“下個月回去好不好?”寧蕎說,“到時候我提前向聶園長請假,在托兒班足球賽開始之前再趕回來。”
“好。”
寧蕎將江珩帶到日曆麵前。
她一頁頁地翻,考慮究竟哪一天回去最合適。
他一頁頁地看,不管哪一天,都能接受。
“你怎麼隻會說‘好好好’?”寧蕎無奈道。
江珩失笑,望著她唇角始終沒有淡去的笑意。
這是驚喜的、嬌俏的笑容。
他終於將這樣的寧蕎,重新留在自己身邊。
“家裡沒有漏水啊。”寧蕎說著,“是不是每個屋子都檢查過了?”
她一開口,倒是突然給自己提了個醒,驚呼一聲:“不是還剩一個房間嗎?”
寧蕎匆匆忙忙往裡跑。
弟弟妹妹們的房間邊上,還有一個屋子,這屋子常年不住人,堆放了不少雜物。
剛結婚時,寧蕎問過,江珩和弟弟妹妹們一人一間屋,剩下的這間,是不是給她留著。
當時江珩立馬說,那屋子沒法住。後來弟弟妹妹們跟他掰扯了半天,才聽他說起,那屋子漏水。
寧蕎小跑著,打開屋子的門。
“等一下——”江珩製止。
但沒喊停她。
寧蕎推開門,走進去,外邊風雨大作,屋子裡乾乾淨淨的,一點水漬都沒有。
“你好端端地,為什麼要編排這屋子漏水?”寧蕎問。
江珩:?
怎麼能說是編排……
“誰讓你好端端地,要搬進這個屋子住。”江珩理直氣壯。
寧蕎抬了抬眉,等到回過神,才意識到他在說什麼。
她忽然像是被噎住似的,一時啞口無言。
江珩說:“我們是夫妻,哪有媳婦跟妹妹一個屋的道理……”
寧蕎都已經住在家裡半年多了。
每天和纏人的小丫頭一起睡,成了她的習慣。
這會兒小倆口將這件事攤開來說,慢慢地,氣氛有些尷尬。
“當、當時我和你還不熟呢。”寧蕎嘀咕道。
“現在呢?”江珩邁近一步,低聲問,“現在熟悉了嗎?”
寧蕎抬起眸,恰好與他對視。
現實中的江營長,與原劇情中唯一相似的是,眼神中的侵略感。
寧蕎:……
這問題可難答了,一不小心就給自己帶到坑裡去。
小嫂子跑到小屋的動靜太大了,驚動了來湊熱鬨的江源、江奇和江果果。
他倆玩什麼有意思的去了?弟弟妹妹們循著聲音的方向跑,興衝衝的。
到了一直空置的屋子,他們仨扒拉著門框偷聽。
江源和江奇壓根沒注意到他們討論的是什麼話題,更沒放在心上。
反正沒勁兒。
就隻有江果果多長了個小心眼兒,目瞪口呆,心情遲遲無法平靜。
她發現一件不得了的事——
哥哥居然,要把她的小嫂子拐到他那屋去!
江果果小同誌的天都快要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