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江珩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出任務了, 時間長到寧蕎差點要忘記他的職業特殊性。
當和他的感情逐漸變好之後,寧蕎慢慢了解江珩是怎麼樣一個人。原劇情中的他,看似性情疏淡, 但那隻是他不懂得表達,再加上原劇情並沒有在他們夫妻身上用過多筆墨,因此才顯得他們相敬如賓。
真正相處的過程中,江珩對外冷淡, 對她卻不會, 他將她的一切放在心上,也學著改變自己的性格, 更多表達自己的心意。
這些都是寧蕎能感受到的。
現在江珩要出任務了,寧蕎陪著他一起整理行李, 嘴角往下彎。
“很快就回來了。”江珩溫聲道。
寧蕎抬起眸:“任務會有危險嗎?”
無數個隻有他們倆的深夜, 江珩曾對她許諾,在這段婚姻中, 他們必須彼此坦誠,沒有任何隱瞞。
然而這一刻,當他望著她清澈的雙眸時, 卻遲疑了。他媳婦每天都帶著笑,唇角翹起的弧度很漂亮, 說話時的語調都總是不住地上揚。他不希望自己離家的這段時間,她在擔憂中度過。
江珩沒出聲。
寧蕎愣了一下:“是需要保密的任務?”
不管是需要保密的任務,還是不能對她詳說的任務, 都意味著有一定的危險性。
過去寧蕎從不深想, 可現在,心頭卻惴惴不安。
融入到家屬院之後,
“不怕。”江珩輕輕擁她入懷, “我會平平安安地回來。”
寧蕎在他的懷抱中抬起頭,嘟囔道:“怎麼去的,就怎麼回來,不能受傷。”
“平安歸隊,平安歸家。”江珩揉了揉她的發絲。
“一根頭發都不能少!”
“好。”江珩不由輕笑,低下自己的頭,“你先數數,等回來再數一遍。”
因不舍與擔憂,寧蕎的鼻尖紅紅的,雙眸還濕漉漉。
聽他這麼說,她氣得踩了他一腳:“你自己數!”
江珩又笑,再次將媳婦摟得緊緊的:“讓江源、江奇和果果數,反正他們沒事乾。”
寧蕎兩隻手環住他的腰,臉頰微微抵在他結實的胸膛。
他的心跳聲有力,懷抱卻很溫柔。
部隊領導下達命令,江珩便必須離家,這一走,又得是十五天左右。
雖對家裡的媳婦依依不舍,可畢竟前世危機已經解除,他還是放心的。
現在,他應該做的,是保護好自己。
但並不僅僅是讓自己一個人平安歸家,還有所有跟著他一同出任務的戰士們。
因為,每一個戰友都有家,都有盼著他們歸來的親人。
和他一樣。
屋子裡,哥哥和小嫂子膩膩歪歪,一會兒抱抱,一會兒整理行李,一會兒又要抱抱……
屋外,江家的三個大孩子,已經偷偷溜出門。
“我才不要留下來給大哥數頭發呢。”江果果說。
“你都十歲了,還聽不懂玩笑話?”江源問。
江果果皺了皺眉。
十歲就一定要聽懂玩笑話嗎?小嫂子說了,她還是個小朋友呢。
江家的弟弟妹妹們跑出家門,但今天玩得卻並不十分暢快。
“二哥、三哥,大哥出任務,真的會危險嗎?”江果果問。
江奇點點頭,又搖搖頭:“大哥應該不會受傷吧?”
江珩在的時候,大哥是他們的主心骨。但大哥要出任務,主心骨就暫時變成二哥。
江果果和江奇一起忐忑地望向江源。
“不會。”江源語氣篤定,“大哥這麼了不起。”
“可是戰場上每一位軍人同誌都很了不起啊!”江果果說。
“反正我們大哥一定會毫發無損地回家。”江源嚴肅道。
“對,因為他知道我們在家等他!”江奇點點頭。
江家三個大孩子在院子裡踱步,走一會兒之後,心裡頭又記掛著大哥出任務的事,再向彼此反複確認。一來二去,他們自己還沒說膩,大院裡其他嬸子們的耳朵都快要聽得出繭子。
白主任笑著對駱書蘭說:“看這三個孩子沒心沒肺的,一開始聽說他們大哥要出任務的消息還傻樂,沒想到現在也一樣會擔心。”
駱書蘭點頭,回想當年:“以前我們家老傅出任務的時候也是一樣,倩然看起來心大,其實生怕她爸在戰場上出事。”
“作為軍人家屬,我們沒有其他能做的,就隻有照料好這個家,給他們解決後顧之憂。”白主任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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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珩是第二天一早離家的。
清晨,寧蕎送他出門,所有戰士在軍區集合,她便陪著他一起去,儘量爭取離彆之前能待在一起的每一分鐘。
賀永言看見小倆口在軍區外依依惜彆的場麵,對身旁的呂良才說道:“真好,上哪兒去都有人惦記著。”
呂良才笑眯眯:“等到今年過年我拿探親假回家,就要和我對象扯證了。去年她給我織的圍巾,我到現在都還沒舍得圍上,就等到時候圍著回家過年。”
賀永言抬眼:“問你了嗎?”
呂良才從口袋裡掏出一張他顯擺的相片,認真看了會兒,又拿去給賀永言顯擺。等顯擺完之後,他將相片重新揣回兜裡,衝著向他們走來的江珩招招手:“江營長,這邊。”
呂良才朝著江營長走去。
賀永言停在原地,一動都不動。現在江珩和呂良才聊的話題,肯定是剛才寧蕎說了什麼,小倆口甜甜蜜蜜的,估計能酸死他,他才不上趕著找罪受呢。
他轉頭對不遠處的汪剛毅說道:“汪副營長,咱倆一塊兒。”
汪剛毅手中還拿著一塊白麵饅頭,饅頭有被掰開的痕跡,裡頭塞了榨菜。
他出來得急,沒來得及吃早飯,這會兒啃了一大口,說道:“我媳婦自己做的榨菜,特彆香。”
賀永言抬眉。
汪副營長怎麼也開始聊媳婦了?肯定是自己誤會了。
“你媳婦?”
“對,慧心說我喜歡吃這榨菜,等這趟出門之後,再給我醃一點,回來就能吃了。”汪副營長說,“到時候讓慧心給你裝一盤,你過來拿。”
賀永言:?
不喊“小邱”了?
“榨菜就著饅頭吃,特彆有滋味,最適合像你這樣的孤家寡人,湊合著就能當一頓。”汪副營長又咬了一口饅頭。
賀永言做了個深呼吸。
團裡還是有不少小光棍的,他決定換一批人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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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回江珩出任務,寧蕎隻覺得偶爾空落落的,但影響並不大。
可這一回,就不同了。
家裡的角角落落,都存在著他們共同生活過的痕跡,他才剛出門,就開始想念。
好在隻有十五天而已,很快就會過去的。
家裡還有弟弟妹妹們,每天看著他們仨耍寶,寧蕎的日子不至於難熬。再加上,她還有工作,和暑期不同,從九月份開始,托兒所裡孩子們的數量就變多了,現在是十月份,聶園長時不時會提出一些新的製度,製度不分好壞,大家都在摸索前行,因此單位的工作日益忙碌。
寧蕎送完江珩回來,江奇已經做好了早飯。
江家是整個軍區大院吃得最好的,一開始還有人說他們家一家子人都不會過日子,就算江營長津貼高,寧蕎的工資也不低,可還得養活三個弟弟妹妹呢,哪能不省吃儉用。但後來有一回,家屬院裡的吳大娘上寧蕎跟前不著痕跡地打聽他們家一個月得花多少錢買菜,得知數額之後,快要驚掉下巴。看著頓頓都吃得這麼好,可居然也沒花多少錢。憑借著幾十年的生活經驗,吳大娘掐指一算,甚至懷疑江營長他媳婦的工資說不定都是攢起來自個兒留著的。
這得歸功於江源和江奇。
自從接下家中的買菜重任之後,他們互相督促,培養出深深的家庭責任感。誰家的錢和票都不是大風刮來的,他們說好聽點,是精打細算,說難聽點,是摳摳搜搜,買菜時搭配著葷素,再加上江奇的廚藝愈發精進,每天家裡的早飯和晚飯,看著都很豐富,而且還不貴。
大院裡的嬸子們便好幾次跑來他們江家取經。
取完經之後,還忍不住犯嘀咕,她們一個個當家幾十年,居然還比不上江源和江奇?
這倆小子,腦子還是挺好使的。
就連早飯,江家廚房裡都能飄出香味。
大家怎麼都琢磨不明白,看著最不靠譜的一家人,日子怎麼就過出花兒來了?
“我記得江營長他媳婦來島上之前,他們家仨熊孩子鬨得那叫一個厲害。”
“仨孩子的班主任輪流請家長,江營長好幾次都是從練兵場上被人交到學校去的。”
“而且他們家以前也不做飯吧,頂多下碗麵吃,白主任還擔心耽誤孩子們長身體,好幾次喊他們去她家吃呢。”
“江營長他媳婦一來,日子就越過越好了,她咋這麼大的本事?”
“她一嫁過來,直接給一家子擰成一股繩了,我家那口子說,這就叫凝聚力。”
“要不人家年紀輕輕能當上副園長?本事大著呢。”
寧蕎不知道大院裡的家屬們又開始誇自己的本事大。
這一刻,她隻覺得,江果果小同誌的本領可真大。心心念念要跟小嫂子一塊兒睡,哥哥才剛離家半個小時,她已經跑到二樓臥室,把她小嫂子的枕頭都拿到自己屋去了!
這都好幾個月了,小嫂子被哥哥搶走之後,江果果死活搶不回來。
除了憋屈,還是憋屈!現在終於等到機會,她可不得好好把握嗎?
“今晚有小嫂子陪著我睡覺。”江果果衝著兩個哥哥炫耀。
江源和江奇覺得沒什麼了不起的,完全不為所動。
江果果眼睛一眯,使出殺手鐧:“而且,還有電風扇哦。”
江源和江奇樂了。
十月的天氣一點都不熱,要什麼電風扇?
這殺手鐧對他們無效。
壓根就不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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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蕎的適應能力很好,剛來到海島時人生地不熟,小日子過得安安穩穩的。現在江珩突然離家,有點想念,但也不至於因此影響正常生活。
升為副園長之後,她的工作內容和以前不同,基本上是待在辦公室裡,最多隻在單位裡招了新老師時陪著一起帶帶班。
此時,她獨自在辦公室,完成聶園長讓她擬的新年活動。
現在是十月底,但時間過得太快了,一轉眼,很快又到孩子們期盼著的新年。
寧蕎收好資料,打開抽屜。
抽屜裡有團團圓圓給她寄來的信。
兩個小家夥還是不會寫字,平日裡想要對寧老師說的話,都由他們媽媽代寫。但這次剛寄來的信,明顯不是唐清錦的信。
是她丈夫霍鴻光寫的。
在信中,霍鴻光感謝寧蕎在過去那段時間對團團圓圓的悉心照顧,也感謝她提醒唐清錦或許他還活著。被找回家之後,霍鴻光因雙腿無法行走,有過短暫的消沉。可他的家裡人都不是省油的燈,他們來搶小倆口的房子,又因團團圓圓曾經在大伯、二伯和三姑家暫住,要求倆口子給錢,一刻都不消停。於是霍鴻光意識到,如果自己繼續消沉,就沒辦法保護好妻子與兒女。現在他已經積極開始治療,唐清錦陪著他去了好幾家醫院,醫生說他的腿不是不能治,讓他去京市再看看。
在信的最後,霍鴻光強調自己會永遠記得寧老師的恩情。
如果將來有什麼需要他幫忙的,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辭。
寧蕎哪裡需要霍鴻光上刀山下火海。
隻要團團圓圓過得好,作為老師,她就已經夠欣慰的了。
很顯然,兩個小團子現在確實過得很好。
從他們的畫中就可以看出來,一張張畫,線條明朗,色彩豐富,寧蕎看了又看,又很仔細地折好,重新收回信封。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寧蕎起身開門。
辦公室的門一打開,外邊站著陸冉冉,還有頭發亂糟糟、衣服臟兮兮的四個小朋友。
陸冉冉有些為難地解釋:“寧副園長。剛才我帶國慶去洗手,一回來,就看見幾個孩子們打起來了。等阿姨發現的時候,已經太晚了,都成這樣了……”
他們軍區托兒所不大,寧蕎認得每一個孩子。
麵前的四個小朋友,有一個小男孩,三個小女孩,汪副營長家的茹茹和小丫也在其中。
孩子們都是四五歲的年紀,知道打架是不對的,更知道被叫到副園長辦公室,這問題就更大了。
“怎麼回事?”寧蕎問。
小男孩叫小虎,長得虎頭虎腦,但此時耷拉著腦袋,蔫蔫兒的。
茹茹最大,個子也比他們高不少,對上寧蕎嚴肅的表情,便小聲道:“小虎不聽話,我揍他了。”
陸冉冉解釋:“剛才我問過其他小朋友,說是小虎和妮子在背古詩,妮子背錯了,小虎就說她笨。妮子推了他一下,小虎說他爸是大官,小心要她好看,說完就上手揪她的辮子。”
陸冉冉歎氣,看了一眼茹茹。
寧蕎衝著茹茹招招手,讓她過去:“你繼續說。”
“小虎說他爸是大官,我就問他,他爸是什麼大官?小虎說了,我沒聽懂。”茹茹說,“後來他就讓我閃開,又去揍妮子,我就幫妮子揍他了!”
妮子紅著眼圈點點頭。
茹茹很仗義地昂首挺胸,對妮子擺擺手:“彆哭!這有什麼好哭的!”
寧蕎又看向一直默不作聲的小丫:“那你怎麼也來了?”
小丫歪了歪腦袋。
“你也打架了?”寧蕎問。
小丫低頭,盯著自己腳上踩的小布鞋看。
“小虎打架的時候,不小心踩到小丫的鞋子了。”陸冉冉說。
“她的鞋子是我爸爸買的,買了三雙,我和哥哥還有她,一人一雙。”茹茹幫忙一起解釋。
小丫以前沒有漂亮的新鞋子穿。
她的鞋子,都是在老家時堂哥和堂姐們穿舊了讓給她的,大小不合適,還打著很多補丁,一點都不舒服。
小丫以為,到了汪叔家,自己也會穿哥哥姐姐留下的舊鞋子,但沒想到,汪叔給她買了一雙漂亮的小布鞋。穿上這合腳的布鞋,小丫覺得可神氣了,時不時都要低頭看看,還蹲下來拍自己鞋子上的灰。
然而誰知道,小虎和妮子打架,居然踩到她的鞋。
當時小丫急了,生怕自己的鞋子被踩臟,用力推了小虎一把。
小虎摔了個臉著地,站起來哭個沒完,陸老師匆匆過來,把他們都揪到副園長辦公室去。
“所以你們四個人,都打架了。”寧蕎說。
妮子趕緊擺擺手:“寧老師,我沒有打架,不是我!是小虎和她們在打架,打架不是好孩子,我不打架。”
茹茹聽得眼睛都要瞪起來了。
她怎麼一點都不講義氣?
可對上寧老師的目光,她縮了縮脖子:“我打架了。”
“我也打架了。”小丫輕聲道。
茹茹默默地回頭,看了小丫一眼。
小虎揉了揉自己有點酸疼的鼻子:“我是被打的。”
陸冉冉:……
他還挺委屈?
“冉冉,你先回班級吧。”寧蕎溫聲道,“這裡交給我。”
陸冉冉將孩子們留在辦公室,臨出門之前還嚇唬他們:“寧副園長,你記得好好教訓他們。”
四個孩子都有些不安,小手快要擰成麻花。
要怎麼教訓他們?
孩子們雖小,但也都有自己獨立的思想,鬨出紛爭是常有的事。
打架歸打架,不過他們都沒有受傷,頂多是臟了衣服亂了頭發,就不需要特地請家人過來。頂多等到放學時,告知孩子們的家長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