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嗯了聲,說這些我知道,說說其他的。
方獒一愣,有點摸不著頭腦,那碎嘴夥計就又挨過來,說讓我上手去摸一下就知道了。
這夥計在隊伍裡年紀算比較小的,我看他神色驚恐裡又有點獵奇的興奮,就覺得不妙,勉強探手過去。
手底下的觸感,並沒有想象中冰冷的彈性,而是一種介乎於橡膠和塑料之間的詭異狀態。就像是一本厚厚的書,無數被泡爛的濕紙張重疊在一起,用一把鈍刀下壓著想要切開。
我為這個腦海裡的形容感到有些奇怪。
這屍體雖然埋在蓄水池下方,但是卡在廢棄管道上方泥土裡,環境非常乾燥。我的第一個反應為什麼是被泡爛的多層紙?
隨即才是疑問,為什麼這幾具屍體會在這裡?如果是八年前幸存者掩埋的,不應該是這麼個局促窘迫的環境。
野貓輕輕碰了一下我的胳膊:“是那些失蹤的?”
我一凜,就讓邊上人幫忙翻動屍體,可惜沒有一具背後有鐵砂破壞的痕跡。
方獒在邊上繼續給我講,戴上手套翻動屍體已經切開的肺,翻出裡麵幾乎灌滿的沙來。
看起來,這四個確實像車隊裡那些,像是被泥給溺死的。
我又想到我們眼下的鬼樣子,簡直有種衝動想把自己的胸腔和肺也打開來看一看。
正在苦思,袖子又被扯了一下,就見跟過來後一直遠遠站在角落的嚴二掌櫃,硬著頭皮湊過來,衝我隱晦比了個眼色。
我竟沒有很意外,心說果然又出意外了,順著他的暗示看過去。
結果,嚴二掌櫃讓我看的分明是還在不遠處半蹲著作業的高六。
我心裡一沉,就看了眼還在專心盯著屍體的野貓,心說千萬不要出事,橫下心扯住嚴二掌櫃就走過去,喊了聲高六。
她沒回頭,依然一動不動半蹲在那裡,背影有一半在土坑裡,看不太清楚具體姿態。
“高六?”
我又喊了聲,擔心出事,就扳了下她的肩膀。
哪知手下的重量出奇地沉,我一扳沒有動,再一用力,就感覺整個冰冷的身軀一下子倒壓過來,一張極度腐爛的女人的臉像棉絮一樣貼在我麵前,掛著兩顆完全凝固泡發的眼珠子。
這是個死人!
我手腳冰涼,喉嚨一下子發緊,腦子突突亂響。
那張猙獰的臉倒下來極快,直接就湊在了我鼻尖,一瞬間,突然從邊上伸過來一隻手,穩穩把那張臉托住了。
“顧問!”
馬上有人衝上來把我拖起來,我驚魂未定一抬頭,就想喊人,但立刻就愣住了。
高六就安然站在邊上,托著那具女屍的腦袋,有些疑惑看我。
我有點沒回過神,心說怎麼還有影分身,念完這通莫名其妙的爛話才覺得手腳恢複了一些溫度,就發現高六隻套了個背心,原來是把身上的外套解下來披在了那具靠坐著的女屍身上。
我總算緩過來了,和同樣衝過來的野貓互相看了一眼,就見他比我這個被嚇的還後怕多了,臉都是白的。
我擦了擦汗,就問這到底怎麼回事。
高六把那具駭人的女屍扶好,也不介意,直接讓它靠在自己小腿上方便陳列展示。
知道這玩意兒不會暴起,我就適應多了,仔細去看,發現女屍異常潮濕,像是一直被泡在水裡。
因為泡得久了,女屍的衣物基本都爛了,有些衣不蔽體。高六的外套把它基本裹住了,隻露出腹部的位置,指給我們看。
那腹部位置,被高六用刀滑開了一個深而長的口子,她就伸手進去,摸出又一個濕漉漉的小袋子遞給我。
我靠,就是剛才方獒遞過來的東西,我之前直接上手拿了。
說不出來一時間我是後怕還是什麼,也可能是破罐子破摔,我就接過來打開,發現果然還是一堆金屬碎片,但又多了個小小的油紙包,還裹了層牛皮隔水。
這活就比較精細了,我生怕這油紙裡的東西打開就酥化碎掉,強行把手藝人嚴二掌櫃拽過來讓他處理。
嚴二掌櫃剛剛一驚一乍害我嚇了一跳,就沒敢吱聲抗拒,隻是看著被我臟手扯過的衣角,臉完全變成了難以承受的豬肝色。
我不理他,和兩兄妹湊一起先行討論。
那金屬碎片已經這麼多了,我就想說能不能拚湊拚湊看下有什麼線索,這具女屍又到底如何。
這裡三個人,先後都經手過手冊知道情況,也沒什麼需要補充信息的。
我看野貓那一臉失而複得的德行,就估計之前那些真假高六的嫌隙和懷疑可以先丟一邊了,於是直接問:
“徐佑的手冊怎麼在周聽卯那裡?除了手冊還有彆的東西沒?這女屍怎麼回事,你之前問我們有沒有見過你又是怎麼說?”
這類問題從下地以來實在堆積太多了,哪怕下一秒就得暴斃,不先解決一兩個我這強迫症和好奇心是真受不了了。
高六想了想,先回答了一個問題:
“今天在營地上麵的時候,我偶爾會有譫妄的情況出現,看到顧問你和我哥被溺死的場景,並且好像就溺亡就在我眼前。”
“我不確定那是單純的幻覺,還是我是否消失了一段已經曆的記憶,所以分彆來跟你們確認。”
我神色凝重起來,仔細問她:“被什麼溺死?水還是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