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第118章 【喪事喜辦】(2 / 2)

寒門貴女 戴山青 8641 字 10個月前

許太太覺得哪裡不對勁,但是何荔君願意配合最後一場戲總是好的,就摸了摸她的頭,誇她一句:“乖孩子。”

等何荔君穿上新衣服跟著許太太到縣尉家的時候,縣尉家大廳外已經坐滿了人,不少巴結縣尉的人都上門了。

“恭喜恭喜!”

“喜得貴子!”

“終於抱了金孫了!”

客人們堆著笑臉圍著主人家慶賀道,何荔君不想聽這些話,可是這些話還是往她耳朵裡鑽,許太太一直攥著她的手,生怕她突然發瘋。

“親家!”縣尉看見許太太來了,帶著笑臉走了過來,然後也注意到了何荔君,說:“這個就是你家那個考上女學的孩子吧。”

“是。”許太太拉著何荔君說,然後對何荔君說:“叫人,叫伯伯。”

何荔君乾巴巴地喊了一聲:“伯伯。”

縣尉卻不因為她的冷淡而生氣,隻是覺得何荔君這樣的女學生有點硬脾氣也很正常,他笑眯眯地說:“這孩子麵相不錯,一看就是聰明的,難怪有本事考上女學!不錯!”

他甚至還說了一些勸學激勵何荔君的話,什麼“學習做事不可怠慢”,還有什麼“在外麵上學沒人監督最要緊的是專注”……

如果何蘋君沒有死,何荔君一定會覺得縣尉是個好伯伯,他能夠正視自己的才華與學識,為人還和藹可親的。

可是一想到何蘋君都死了,還被這家人捂著,縣尉也笑眯眯地出現在人前,裝模作樣的,跟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何荔君就隻會覺得縣尉虛偽城府極深了。

何荔君不想聽縣尉那個一張一合的嘴說話了,但是縣尉太太與縣尉家其他人都圍了過來,縣尉太太一副珠光寶氣的模樣,還給了何荔君初見禮,客人們也注意到了何荔君,畢竟當年寧海縣隻出了兩個正兒八經的女學生。

都圍著何荔君看和誇獎,有誇她是才女的,有誇她聰明的,也有誇她好看的,總之一堆人圍著她誇。

到處都是喜氣盈盈的話,全鑽她耳朵裡來了。

等開了席,縣尉家的菜果然不錯,果品先上八樣,然後是盤子菜八樣,熱菜再上十二樣,湯八道。

收尾吃的圓子,取團圓之意,搓得糯糯的,咬一口又有點彈牙,大家都吃了一碗圓子,何荔君卻看著手裡這碗寓意團圓的湯食不下咽。

碗翻了,打濕了何荔君的裙子,何荔君麵無表情地站起身,說自己要換衣裳,許太太難得地看了她一眼,突然抓住她的手,對客人說:“我帶她下去換!”

何荔君不願意說可以換,但是許太太抓住她的手把她拖到了側廳,等確認外間丫鬟聽不見裡麵動靜,就要上手拉開何荔君的衣服,何荔君不願意,許太太強硬地拉開,看到何荔君裡麵穿的是什麼,吸了一口涼氣。

何荔君那套鮮豔的衣服之下竟然是一身素白的孝衣!

冬天穿衣服臃腫,許太太之前也沒有過於在意,等剛才她才品出了不對勁來,難怪何荔君乖乖過來了,原來她就是來破壞滿月酒的。

要是她剛剛沒長個心眼,何荔君換了衣服就是一身孝出現在人前。

許太太氣得渾身顫抖,何荔君出去了一趟真成了硬骨頭,油鹽不進,她為了死掉的姐姐爭一口氣,穿著一身孝上門,卻不想想大局。

她真這樣出去,他們家就徹底得罪了縣尉一家,旺哥兒那個孩子滿月酒也被毀了,以後命途波折,她姐姐也白死了!

何荔君這樣做,除了爭了一口氣能得到什麼?得罪縣尉家他們在寧海縣還能有好日子過嗎,何荔君雖然是女學生人家不能直接怎麼她,可是覆巢之下複有完卵乎?

“蠢貨!”許太太扇了何荔君一巴掌,何荔君捂著臉驚訝地看向自己的母親。

許太太指著她說:“你這樣是要害死我們一家人啊!縣尉他們隻會以為我們家懷恨在心,故意教你穿成這副模樣來丟他們臉,得罪了人結了仇,咱們家就全完了!你爹的官位,你弟弟的前途,你姐姐一對兒女的處境,咱們的生死,全完了呀!你糊塗啊!你以為你能置身事外嗎?”

何荔君就忍不住抬著頭很氣憤地說:“我姐姐死了,我穿孝不對嗎?我姐姐死了,你們穿紅戴綠的喜氣洋洋才是對嗎?

“你們吃的哪是滿月酒啊,是我姐姐最後的血肉!你親眼看見她怎麼咽氣的啊,你怎麼能……怎麼能……”

許太太平複了一下氣息,她含著眼淚說:“我為什麼不能!我當然能!在我心裡,咱們一家人的死活處境才是最重要的!

“難道在你心裡,你姐姐死後按時掛白這件事大過一切嗎,大過咱們一家的死活、大過你父親你弟弟的前途、大過我的安危嗎?她是你的家人,我們就不是嗎?”

她聲音帶了幾分難過,她說:“我何嘗願意你姐姐這樣,所以你也要好好的啊,你好好念書才是最要緊的。

“如果你姐姐嫁的是個普通門戶,人家這樣對她,我一定會比你還生氣,恨不得拿著刀去拚命,可是她嫁的這戶人家我們低人一頭,我們幫不了她,我也隻能忍著,難道我就不苦嗎?”

何荔君沉默地坐著,心裡還是生氣,她確實想拿著這一身孝撕破縣尉家的臉麵,為姐姐出氣,她不甘不服自己的姐姐這樣被人踐踏,可是報複之後呢?

何荔君沒有想過,也不願意想,因為一旦想了做什麼都束手束腳的。

她痛苦地捂著臉發出一聲尖促的嚎叫,她好恨!恨自己的無能為力,恨更高階層的碾壓,恨家裡人的利益至上,恨自己對家人恨不透徹愛不明白的心態。

再出現在滿月酒上的隻有許太太一個人,她堆著笑說:“荔君那孩子身體不舒服,我叫她回去了。”

大家遺憾了一會,很快又恢複了快活的氣氛。

還有婦人問縣尉太太:“你家兒媳怎麼不見?應該也出了月子吧。”

縣尉太太麵不改色說:“她嬌弱,還不能下床呢,我心疼她叫她躺著,我們去她房裡看她吧。”

說著縣尉太太領著幾個婦人特意去何蘋君房裡拜訪,許太太也跟著進去了,心裡十分猶疑。

隔著一道紗,裡麵果然有一個年輕婦人,輕聲問各位太太好,大家隔著紗和“何蘋君”說了幾句,特意吩咐了她要養好身子就又出去了。

等所有人走了,許太太衝進去掀開簾子,裡麵躺著的當然不是何蘋君,是縣尉家丫鬟裝扮的,丫鬟知道何蘋君就是死這張床上,心裡也晦氣得很,但是還是忍著懼怕演了何蘋君。

縣尉太太也走了進來,摸了摸丫鬟的手半帶讚賞半帶威脅地說:“好孩子,你這個差事做得好,我定會好好賞你,你聽話。”

然後她對目瞪口呆的許太太很得意地說:“還好我提前想到了,不然還真露了餡呢。”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