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父那進行了一番虛偽的寒暄, 謝寄真終於走出了謝五的屋子,白夫人又帶她去見了五房那些弟弟妹妹還有父親的妾室。
謝寄真有兩個弟弟和一個妹妹,弟弟都是庶出的, 在家族裡排十一和十三, 妹妹是白夫人生的,姊妹裡排第九。
謝九娘沒見過姐姐, 還有些認生地往白夫人身後鑽, 等知道了這是自己的姐姐, 才喊了人。
白夫人也是有女萬事足的個性,膝下有個姐兒也是好的, 五房不缺兒子, 她也不想為了生個嫡子較勁去一味討好謝五,她又不是不能生,也沒有攔著彆人生兒子,彆人總挑不出她的錯處來。
所以一個謝九娘就已經證明了她的生育能力,讓她擁有了自己的女兒, 白夫人就滿足了, 不願意一味強求了。
五房也不是靠子嗣就能站穩腳跟的,十一郎和十三郎的母親就是例子。
謝寄真也敏銳地發現五房那些妾室大多數麵孔她都不認識了, 連十一郎和十三郎的母親也不見了,她很驚訝這件事。
當初範夫人還是謝五太太的時候, 十一郎和十三郎的母親仗著生了兒子多有僭越之舉,然而那時候謝五都更偏幫那些對他更服從的妾室故意氣範夫人。
十一郎和十三郎的母親一個是老夫人賞的妾, 一個是外麵聘的良妾, 有子嗣又有地位,還有謝五的情分,現在又來了一個小官之女的白夫人, 謝寄真還以為五房會鬨成“三足鼎立”的局麵呢,沒想到這兩個愛妾都不見了人影。
謝寄真有些驚訝地看向白夫人,等謝五那些妾都退下了,白夫人才悄悄告訴謝寄真:“十一郎的母親遭了郎君的厭棄,在我進門前就被送回應天老家的莊子上了。十三郎的母親因為不聽話,被罰了出家修行了。”
謝寄真突然有些感到震悚,當初這兩個頂得她母親天天生悶氣的姨娘居然得了這樣的下場,謝寄真沒有為此感到高興,雖然她們曾經是她與範夫人的敵人。
謝寄真對謝五的無情有了更深的認知。
謝寄真還以為憑著子嗣與情分,這兩位姨娘還能在五房呼風喚雨呢,畢竟白夫人看上去還不如她母親範夫人這個大婦厲害。
結果她們兩個都敗在了謝五手上了,原來謝五所謂的“情分”就是紙糊的。
再想想謝五房裡那些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新妾,謝寄真心裡更加惡心了,她開始厭惡自己身上父係的血脈了,她好好的一個人,為什麼會有這麼一個無恥的父親!
白夫人也是因為這兩個妾的下場歇了拚子嗣的心思,她的家世地位,謝五不喜歡了,就能被趕出去,生十個兒子也沒有用。
何況這一大家子人口多、亂七八糟的爛事也多,沒見謝大太太的府就已經把牆圍死起來了,不與這邊常常往來了嗎?
生了兒子也未必能保證他的以後呢,白夫人隻想得過且過地活下去。
離開了五房,謝寄真又去見了謝大太太霍夫人,這是她回謝家必須得去拜見的人物,因為她是貴妃的表姐,也算是謝家真正的靠山。
謝家老夫人和謝家大太太都姓霍,老夫人與大太太本來就是姑侄的關係,現在又是婆媳,本該親如母女的。
謝大當初因為有個做貴妃的妹妹被封了廬州侯,霍夫人成為了廬州郡夫人,一家子住了禦賜的侯府,就在謝家隔壁,為了表示沒分家,謝大家的府與謝府院牆上開了一道門,表示還是一家子。
可是謝大一死,成了寡婦的廬州郡夫人卻將那道門堵死了,表示不與謝家其他人常常來往了。
霍老夫人氣得半死,卻拿她沒奈何,因為霍夫人的親弟弟是如今如日中天的信遠侯霍幾道。
謝貴妃當初能被陛下娶為續弦,也是因為她還有個厲害舅舅霍兆,霍兆也是淩霄三十臣前幾個之一。
霍兆當時唯一的女兒謝大太太已經成為了謝家婦,謝貴妃就成了他最親近的未嫁女後輩。
謝貴妃因為家世清貴又因為舅舅的關係,最後才得以嫁給陛下。
霍兆作為開國重臣後來被封了信國公的爵位,在元新二年因舊傷而死,被追封為幽州王。
霍幾道不是霍兆的嫡長子,沒有得到信國公的爵位,但是卻因為軍功在元新四年被封了信遠侯,自此霍家一公一侯,與藺家門楣旗鼓相當。
霍幾道現在還年輕,前不久又北征北墨立了大功,據說陛下可能要繼續加封他為國公。
謝家作為貴妃的娘家雖然榮華至極了,但是謝家出的實職官都是文官,有武勳的霍家才是他們的真靠山,隻有霍家還不夠,他們後來又與同樣年輕還能建功立業的建章侯陳文謀結了親,這些都是為了加大貴妃一派的籌碼。
霍夫人雖然姓霍,卻懶得攪進這些權力的遊戲裡去,於是封了牆不與謝家主院常常打交道,與她那位如日中天的親弟弟霍幾道據說關係也不太好,一見麵就吵架。
雖然院牆已經封了,但是謝寄真沒有不去拜見大伯母的道理,就隻好從謝家大門繞出去從盧州侯府正門去叫門拜見。
她以為霍夫人不會見自己的,自己隻要在門口表個態表示拜見過了就行,沒想到霍夫人卻真的喊她進門了。
謝寄真進了門,看見了霍夫人一身緇衣,頭發上隻戴了一個白玉冠,端正又嚴肅地坐著。
“大伯母。”謝寄真行了禮,等霍夫人抬手喊她坐下才真正坐下。
霍夫人細細打量了謝寄真,說:“寄真又長高了些。”
然後她細細問了謝寄真幾時到的北邊,又問她這幾年都學了哪些學問,還問了她範夫人如今過得如何。
謝寄真一一交代了,對於範夫人隻是說:“家母如今在蘇州打理家業,身體健康。”
霍夫人聽完就點了點頭道:“你母親是妯娌裡我比較喜歡的,她和離回去也是有了好日子了。”
謝寄真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低頭喝茶,霍夫人又說:“你們母女如今離了隔壁越過越好,我心裡也是為你高興的,你來了順天不來看我,我也不怪你。”
謝寄真立馬放下茶誠惶誠恐,霍夫人卻是一臉平淡,說:“你也不必離我太近,你如果常常來看我,自然就要常常去隔壁了,我知道你的為難。”
霍夫人當初是謝寄真在謝家難得的公道長輩,霍夫人也很喜歡小時候的謝寄真,隻是謝寄真離開了謝家之後這些關係就淡了。
在霍夫人這用了一道茶,霍夫人還想留謝寄真一頓飯,但是謝寄真說還要去學裡,霍夫人就作罷了,笑著打發她離開了。
……
祝翾接了謝家的帖子之後,就也沒太把這種事情太放在心上,仍然是埋頭做自己的學問。
京師大學她發現還是學曆史學和法學的最多,因為這兩個學問在科舉一事上最有退路,學經濟類的就不多了,這是新的體係學問。
幾個博士之間都有各自的派彆與觀點,按照現在當世的經濟狀況,博士們都根據自己的數據與猜想有自己的假說,祝翾作為學生不能驗證誰的假說更有道理,隻能一起學了都記下來。
個個都是大家,都有自己的觀點與方法,有一些互相有共通之處,有些甚至互相矛盾,這就是學一個新生的學問最頭疼的地方。
就相當於在百家爭鳴的時代,一個人同時做了百家的學生一樣,各個學說之間總有一些互相鄙夷矛盾的地方,可是祝翾作為什麼都學的學生隻能全記下來一起學。
謝寄真理學那裡還好一點,雖然不同派彆的博士之間也有自己的格物假說,但是都要經過實驗和推演去驗證,謝寄真每日都在格物去驗證誰是真理。
而經濟類專業上的假說都是按照當世的理想狀態去提出的假說,很難去真正驗證對錯。
班上學經濟類的也就三十幾個人,隻是學法學和曆史學的零頭,就這麼點人居然還根據不同博士的學說分了幾個派彆,祝翾是罕見的先全盤接收下來不去站派彆的學生。
雖然這樣學腦子有時候也會打架,但是真理這東西不是靠站隊站出來的,祝翾覺得博士們都挺有智慧,隻是觀點不同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