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她又對祝翾道:“小翾,雖然我不服氣,可是你確實是我們中學識最強的,你這次可得爭氣啊,名次多往前考一些。”
祝翾笑著道:“知道了,靈韞你也要考中啊。”
“那用你說嗎?我當然會的。”
八月初八,鄉試正式開考前的白天,主持南直隸鄉試的主考官及執事官一行內簾官已經在貢院內舉行戒誓製度了,兩位主考官同站於前,其餘官員站在他們後麵,對著天地奉香祝禱。
夏滿舉香說道:”上令臣滿為考試官,若有辜負朝廷委任,以權挾私,必刑戮加身,子孫斷絕!”
顧知秋四十朝外的年紀,端立於人前,官服清正,她也舉香發誓道:“上命臣知秋為南直隸主考之一,臣受命惟謹,與諸位恪共乃事,清白一心,必漱清心、勤事物,務得賢俊,以報國家。其有私心以不法者、假公事得私利者,視為不忠不孝不信不賢之人,令典法與鬼神刑戮之!”
兩位主考官宣誓完,其餘官員一一跟著戒誓,紛紛焚香籲天證心。
一番宣誓之後,內簾官們按照考試職責就座,滿堂官身中隻有幾個女人,都是太女委派之人。
有人看著坐在最高處的顧知秋心下複雜,誰也沒想到一個前朝宮妃出身的女人能夠高坐明堂與他們一起主持科舉,但顧知秋是實打實的東宮清貴之官,這抿複雜之意也就漸漸消散於心間了。
八月初八的夜裡,貢院內外早已燈火通明,八千考生雲集貢院外等待入場,祝翾背了考籃、文具、乾糧、清水、鍋爐還有油布,邁著平穩的步伐到了貢院門口。
貢院周圍幾條街都站滿了官兵清場,隻許考生靠近貢院,茫茫夜色裡到處都是穿著襴衫的考生,塞滿了貢院內外幾條街,天上的月光與人間的燈火相映成輝,也不知道會給祝翾的前景照出一片如何的天地。
雖然大型考試祝翾已經參加了不少,但是鄉試是南直隸最大規模最高級彆的考試,此遭不行,她就要再等三年,祝翾心裡也不由有幾分惴惴不安,就像她曾經在文章裡寫的那樣——“寒窗十載為燃燭,幽微星星十日光。”
大家都是苦讀了十年朝外的人,可是鄉試隻有十天,十天就要考儘他們十年的所學生涯。
作為一介在須眉堆裡站著的女子,祝翾到今天隻會更加不容易,她在心底告訴自己:這回我也能如願。
她身邊有人已經在默默合手禱告神明聖賢保佑了,但是祝翾不求虛無的神明,不求作古的聖賢,她隻求她自己,她也隻相信她自己。
這一回,我祝翾保佑我自己高中。祝翾閉上眼睛在內心這樣禱告道。
貢院大門開了,外簾官們開始出來安排秩序了,祝翾睜開雙眼,跟著人群大步朝前,她那些緊張與不安都在此刻消失殆儘了。
因為這次是男女同考,所以也是男女分門而入,外簾官裡特意調了一批女官充數監考,監臨官兩名,男的是南直隸某府下的父母官,女的就是女學裡的某位女博士。
祝翾她們自覺地跟著女監臨官到了門前,她們人少所以進門順序也快些,有那等急的男學子就想進女學生們的門快進場。
這邊的監門官也是女人,自然是不可能放男人進去的,說:“男女有彆。”
那邊急的幾個人就大喊不公平,說:“你們女人就這麼幾個人考試,竟然要獨占一個門搜檢入場,我們這麼多人擠在一處才幾個門?這就是不公平不公正!”
“就是,她們中也不知道能不能中一個,這樣大張旗鼓的,像什麼話?”
幾個人都是看不慣女子還能科舉的士子,在那大聲嚷嚷,這邊圍場的官兵持刀直接上前喝道:“貢院重地,豈容爾等在此喧嘩吵鬨?速速退去!”
登臨官也一身官服警告道:“再喧嘩者取消考試資格!立刻退場!”
那幾個人馬上就老實了下來,麵色灰白地去男子那邊排隊。
這邊女學生看了都憤懣不已,但是耐於紀律,紛紛白目以對。
等那幾個人被官兵們狼狽地趕回了男人堆裡,便得到了男人群裡的嘲笑,都在嘲笑他們愚蠢臨陣鬨事,真是看不清形勢。
然後又來了一行冠蓋,幾個官轎在衛兵護送下在貢院門口停下,又下來了一行服紫穿緋著青的官,也是有男有女,都是外簾官裡的提調官,總管考場紀律,稽查不法之事。
有應天府尹、府丞,有南直隸布政使、有中央派來的巡按禦史、還有應天女學與國子監的祭酒,一行官員紛紛雲集在貢院外。
其他執事官如印卷官、收掌事官、受卷官等人都跟在後麵,外簾官們也都全部到齊了。
大家看著滿場各色官袍降臨,都紛紛靜了下來,他們都感覺到了國家對南直隸鄉試的重視,不少人第一回第一次看到這麼多官,心裡又是豔羨又是希望自己可以有朝一日也能如此氣派。
祝翾繼續往前走,這邊女子少,所以進去得爽利,裡麵都是女性官吏,經過幾重熟悉的搜檢,祝翾就按照順序進了號舍之內。
雖然搜檢流程麵對的都是女性官吏,但是正式搜檢完了進去就不分男女了,都是隨機安排的位置,每百間號舍為一巷,進去的六十幾個女子就這樣散落在各巷裡入座。
隻不過按照規定倘若每巷考場裡隻要有女性考生,就要至少安排一名女性吏員在該考場內進行巡查監考。
祝翾找到自己那排號房,對照位置坐了進去,等這邊考生都來齊了,祝翾就在黑暗裡聽到了上鎖的聲音。
雖然還沒發卷,但是考試其實已經算是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