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庫和土窯蓋完，外村兒的青年們就收拾東西，準備明天回各自大隊。他們前一個月的工分，依然是他們各自大隊給，並不需要趙村兒記工分，給報酬。</p>
鄉下上工幾乎沒有加班兒這一說，基本就是乾一天算一天的工分，乾得多就多給兩個工分，乾的少就少掌一兩個工分。</p>
不過之前，趙村兒社員加班加點乾活，大隊給他們記了加班工分。</p>
等到外村兒青年來乾活，從早上乾到黑，大多數都沒偷懶，工作量很大，也很辛苦，趙柯提議給他們也算上加班工分。</p>
因為還是摸石頭過河，並不規範，所以除了個人原因請過假的，其他人加班工分都一樣。</p>
還有多留幾天的工分。</p>
趙村兒大隊不打算給錢，要用陳糧抵。牛會計核算下來， “平均一個人得四十三斤糧。”</p>
許副隊長舍不得， “這還不如給錢呢，現在整個公社最缺的就是糧，估計黑市一斤糧得比去年貴好幾分。"</p>
牛會計看向趙新山，詢問他： "老趙，你是大隊長，你說呢?"</p>
趙新山默默抽煙。</p>
趙柯不在辦公室，許副隊長說話不收著，“糧食是實打實的玩意兒，災荒年能救命的，能存就多存點兒，要那好名聲乾啥，讓彆人當咱們是冤大頭嗎?"</p>
牛會計道： “也不能這麼說，名聲好，做事兒肯定是方便。”</p>
趙新山抽完一卷兒煙，也想差不多了， "湊個整兒，四十斤吧。咋得讓人知道，跟咱趙村兒大隊打交道，不吃虧。"</p>
大隊長發話，牛會計立即拿筆記下。</p>
許副隊長歎氣。他也不是不相信趙柯，保守慣了，對內，大家分多少都應該，對外就想摳搜。</p>
大隊部沒有存糧，是到村子裡劃拉的，等新糧下來，連同之前各村兒青年這一個多月吃的，一並補上。</p>
趙柯家人少糧多，拿了四百斤。</p>
村子裡其他家，這家一百斤，那家幾十斤.....一下午就湊夠了要給外村兒青年的糧，稱好存在大院兒庫裡。</p>
這些由牛會計和趙芸芸登記記錄，倆人一下午都裹著棉衣待在庫裡。趙柯有彆的事兒。</p>
姑娘們這一</p>
個月物色好了對象，有全村人把關，人都不錯，沒有意外的話，冬天有空，男青年家</p>
裡就會過來商量訂婚。</p>
小子們的事兒也該提起來了，不然到時候又得念叨趙柯偏心。趙柯提前跟親媽餘秀蘭說了，誰家兒子到婚齡了，有相對象打算的，下午到大隊報名。</p>
前婦女主任餘秀蘭同誌認識全村婦女，她都不用特地通知，走過路過一說，小半個村子就都知道了，剩下的，隻要相信婦女們傳播消息的速度就行，她們還會針對性地找到特定人家去嘮嗑。</p>
下午，趙柯坐在她桌子邊兒寫冬天的活動時間表。</p>
小助手莊蘭和蘇麗梅坐在爐子邊兒，邊看爐子的火邊登記報名的人，沒有人來的時候，她們就做掃盲課的教案。</p>
"嘎吱--"</p>
莊蘭和蘇麗梅抬頭，進來的是朱建義的媽，朱二嬸兒。</p>
暴雨的時候，她跟趙柯鬨過點兒小小的不愉快，進來後覷了趙柯一眼，笑容熱情地問好： “趙主任，忙呢。"</p>
趙柯點點頭，隨口問她： "你也來報名兒?"</p>
朱二嬸兒道： “是嘞，我們家建義也老大不小了，我和他爹商量著該相看了，沒想到你這麼忙，還惦記著村兒裡小子們呢。”</p>
她吹捧的不太自然，莊蘭和蘇麗梅低頭偷笑。</p>
趙柯想也不想便道： “我記得建義跟我家趙楓同歲，明年才滿十八呢，有點兒早了。”</p>
"不早吧?"</p>
趙柯道： "沒到法定結婚年齡。"</p>
現在的法定結婚年齡是男二十歲，女十八歲，朱建義還早。</p>
但朱二嬸兒對啥法定結婚年齡不太當回事兒， "鄉下十六七結婚的有的是，趙老二家的小五，不也是嗎?建義相對象有啥不行的?"</p>
“國家定的法定結婚年齡，肯定有它的道理，咱不提那些大道理，咱就說村兒裡的情況。”趙柯喜歡什麼事兒都捋的明明白白，不講虛頭巴腦的。</p>
她要幫村兒裡的青年找對象，過來登記，擺明了要門當戶對，男方什麼條件，家裡幾口人，有沒有什麼負累，能出什麼彩禮，將來是分家還是跟父母住……全都標明。</p>
同時，</p>
他們對女方家庭條件，相貌，性格……有什麼要求，也都寫得清清楚楚。要求離譜的，全都打回去，捋順了再說。</p>
“你們家就朱建義一個兒子，現在條件不算差也不算多好，提要求的時候優勢不大，沒必要著急，不如等明年或者後年，家裡條件再好一些，你們可以把標準再往上提一提，沒準兒他能找個有文化的對象。</p>
朱二嬸兒一聽，心裡活泛起來， "能嗎?"</p>
鉛筆在指尖轉了兩圈兒，趙柯反問： "以咱們大隊的發展，你覺得不能嗎?"</p>
朱二嬸兒眼睛轉了轉，他們大隊土窯都建起來了，以後有磚房了，他兒子咋不能娶更好的對象?趙柯看她表情就知道她的心思了， "沒什麼事兒，回去吧。"</p>
“那行，我家建義就再等等，趙主任，我走了。”朱二嬸兒一點兒沒有被拒絕的惱怒，樂嗬嗬地離開。</p>
她剛出去，趙六嬸兒羅紅霞走進來。"六嬸兒，你也要報名兒?"</p>
羅紅霞說： “你六叔讓我來問問你，我們用不用給栓柱兒在家說個媳婦兒?等他啥時候放假回家，直接把婚事辦了，能早點兒有娃……"</p>
"他在部隊什麼前程還不知道呢?急什麼?"</p>
羅紅霞糾結： “我們在家也說來著，但是又怕他歲數大，耽誤了。”</p>
"耽誤不了，他將來兵役結束要是能分配工作，不愁找對象，晚點兒生娃不影響什麼……"趙柯正說著，又響起敲門聲。</p>
隨後，陳老爹微微佝僂著背，走進來。</p>
趙柯眉頭一動，讓他先等一下，對羅紅霞繼續道： “栓柱兒哥孝順，你們定下的姑娘，他不管喜不喜歡，都會認，我知道很多夫妻都是這麼來的，可能找互相看對眼的，何必湊合過呢?六嬸兒你說是不是?"</p>
趙建發和羅紅霞夫妻倆就是沒主意，她這麼說了，羅紅霞想了想，定下心， “我們也希望栓柱兒能找個可心的，那你忙，我回去跟你六叔說一聲兒。"</p>
"好。”趙柯目送羅紅霞出去，轉向陳老爹， “你是為陳三兒來的?"</p>
陳老爹拘謹地搓手，點頭， “以前沒人給他介紹對象，我心裡愁也沒辦法，現在他學好了</p>
，該找了一個媳婦兒正經過日子了。"</p>
陳三兒翻過年就二十歲，年紀合適，莊蘭拿筆準備記。</p>
趙柯眼睛向她移了一下，又回到陳老爹身上，問： “找對象的事兒，跟陳三兒說過嗎?”陳老爹仍然帶著父親的□口，擺手， “找媳婦兒他還能不樂意?這事兒不用說。”</p>
趙柯微微搖頭， "聽我一句勸，好好跟他說一說。你們父子還沒緩和吧?他不是小孩子了，你還替他做決定，對你們父子關係沒有好處。"</p>
陳老爹不吭聲。</p>
陳三兒見著他都當看不見，他們父子已經很久沒說過話。他放不下臉麵主動去跟兒子開口，以陳三兒的倔性兒，肯定會給他難堪。</p>
莊蘭提著筆，眼睛在趙柯和陳老爹身上轉。</p>
"先記上陳三兒的名字，話該說還是得說，彆鬨不愉快。"</p>
莊蘭一聽趙柯的話，刷刷寫下“陳三兒”的名字，問： “陳老爹，你把你家的條件說一說。”</p>
陳老爹立馬道：“我家沒有婆婆幫襯兒媳婦兒，我手裡隻有五塊錢，暫時是給不了多少彩禮，但是我投了養豬錢，到時候得的錢都給他們。"</p>
莊蘭寫完，又問： “那對女孩子有什麼要求嗎?”</p>
"能有啥要求，沒啥要求，找個正經過日子的勤快姑娘就行。"趙柯手上沒停，實際一直聽著陳老爹的話，不免想到趙芸芸身上。“正經過日子”、 “勤快”這倆詞兒，乍一聽，跟趙芸芸不太搭邊兒……陳老爹走之後又來了兩個人。</p>
莊蘭和蘇麗梅都知道要記錄什麼，沒什麼問題趙柯不用吱聲。</p>
但他們兩個女知青年紀小啥也不懂，總是要看一看趙柯，問一問她的意見，完全忘了趙柯也是個沒結婚的姑娘。</p>
趙柯一心二用，簡單回複個一兩句就搞定一個，而且他們走得時候全都心滿意足。莊蘭和蘇麗梅不被村裡人信任，多少有點兒沮喪，又對趙柯十分佩服。</p>
蘇麗梅歎氣： “趙主任，你怎麼這麼輕鬆啊?我感覺我們隻是跟村民溝通都不太順暢。”</p>
趙柯輕笑， “要是你們一下子就通了，那我不是白折騰這麼長時間?總得有點兒時間和出身優勢吧?"</p>
那倒是，她們都是眼瞅著趙</p>
柯一步步撥弄村子。</p>
不過莊蘭道： “趙主任就是比我們有能力啊，就算我們在你的位置上，也做不到你做的這些。”蘇麗梅附和： "是，我做夢都做不到。"</p>
趙柯搖頭， “每個人擅長的東西不一樣，你們隻是還沒找到，我要是去做我不擅長的，肯定也做不好。"</p>
兩個姑娘對視，她們不知道自己擅長什麼，也看不到自身的長處。</p>
"不用著急，現在隻管學習，說不準什麼時候，你們就找到方向了。"趙柯埋頭寫，不驕不躁地說， "否則以後就算機會來了，你們</p>
可能也抓不住，一時抓住了，也抓不牢。"</p>
她不斷傳遞出來的，一個是保持學習的必要性，一個是穩定的情緒。</p>
莊蘭以她為榜樣，有空閒就會努力學習，不隻是書本上，還會去看去聽去琢磨。跟家裡斷了聯係，孤身一人在陌生的地方的忐忑早就消散一空，每一天都很充實。</p>
蘇麗梅一直跟莊蘭在一起，也有在學習，隻是偏被動，沒有莊蘭那麼主動刻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