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跟她談什麼味道?闕清月不屑地看向那隻竹筒。
那美婦聽到話,身子慢慢離開了桌子,臉上的笑容也落了下來:“嗬嗬,好一個嘴尖牙利的小姑娘,我不過是跟各位客官開個玩笑而已,嗬嗬,彆當真啊,我見這位小公子,長得一表人才,還沒成家立業吧?過來人告訴你個經驗,小公子,以後找夫人啊,可彆找太厲害的。”
她目光看向小公子旁邊的人,“這太厲害的,晚上不願意的時候,容易憋得你睡不著覺啊……”說完笑著擦了擦桌子。
然後手隨意一放,差點碰到東方青楓的手。
東方青楓反應極快,手臂瞬間橫移了下,沒被她碰到。
他有些緊張地扭頭看闕清月,生怕被她看到一樣。
闕清月裝沒看見地轉開臉,將手放在袖子裡。
不再搭理人。
那婦人瞧了眼俊俏公子那緊張的眼神,又看向桌子上那個舉手投足看起來就很貴氣,懶洋
洋坐在那兒,長得又極美,顯然有人寵的人,眼中閃過一絲異色,若有的選擇,誰會願做一朵開在路邊招搖的野花呢。
被人寵著的不是更好嗎。
她收斂了舉止,嗬了一聲,正色道:“行了,你們到底要吃點什麼?”
劉司晨見這氣氛,趕緊道:“就來五碗素麵吧。”
“素麵?你們五個人,三個大男人,就點五碗麵?”老板娘吃驚地看了看這幾個人,個個穿戴不俗,手拿刀,腰佩劍,不像是付不起飯錢的人。
“我們店裡有剛鹵好的豬肉和牛肉,香噴噴的,不來一碗?”
“嗬嗬,不了不了,就五碗素麵!我們不餓,就是進來坐坐,順便晚上在這裡住宿。”劉司晨解釋道。
美婦人這才哦了一聲,“幾間房?”
幾人看向東方青楓。
在這黃泉域裡,最好還是不要分開,東方青楓道:“兩間相鄰的房間。”
美婦人瞥了五人一眼,沒說什麼,“一晚兩間房一百文,”回頭對著廚房道:“當家的,五碗素麵,四十文。”說完又笑著看了五人一眼。
見另一桌人叫她,便扭著腰過去了。
除了他們這一桌外,還有三桌,其中角落隻有一人,是個書生,點了盤花豆拚盤,就是綠豆和花生米拚在一起,還有兩盤小菜,在慢悠悠地吃。
旁邊一桌,是剛才馬車上的富家小姐,瓜子臉,櫻桃小口,一身綢緞粉衫,頭上是精致的絹花簪子,身邊坐著兩個丫鬟,身後還站著兩個小廝,頗有排場。
另一桌三個男子,腳下還有大包小包,兩高一矮的過路商客,正在大口吃著鹵肉。
廚房裡冒著熱氣,裡麵有個魁梧的男人在忙活,剛才那美婦叫他當家的,應該是這家店的老板,遠來客棧是家夫妻店。
劉司晨望了一圈,回頭看向對麵的闕氏小公主:“我說,闕姑娘,你剛才那麼對老板娘說話,你就不怕人家往你那碗麵裡加料啊?不說下點蒙汗藥或者毒藥什麼的,就說吐上兩口吐沫,你說這惡不惡心。”
闕清月目光從筷筒上移開。
瞥眼看向劉司晨。
她問他:“一會的麵端上來,就算裡麵什麼也沒放,你敢吃嗎?”說完,眼神懶洋洋地上下瞥了他一眼,跟個傻子似的。
嫌棄的眼神,掩飾都沒有掩飾一下。
噎得劉司晨,一句話沒有,當即低下了頭,對啊,他問的不是廢話嗎,那麵他敢吃嗎,他可不敢。
那還說什麼得罪呢。
得罪就得罪了。
鹿三七扇著扇子嘲笑一聲,拿扇柄輕敲劉司晨一下:“你啊,明知道山有虎,偏往虎山行,怎麼樣?你說你惹她乾嘛?”
“其實啊。”闕清月道:“這家客棧,位置偏僻,想要做點生意糊口,沒有點手段怎麼行?那玉娘生得幾分姿色,才會這般行事,能多吸引些人來光顧,也是不易的。”
鹿三七也道:“是,如今煞氣橫行,百姓日子也艱難
啊。”
東方青楓坐在闕氏祖宗身邊,見無人看這邊,他伸手輕碰了下她袖子。
剛要說話:“剛才……??[]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闕清月見他伸手,立即把袖子嗖地拽過去,碰都不讓他碰,隻低頭看著自己袖子上的花紋。
“我其實,不喜歡她那樣的,我……”東方青楓側身小聲與她解釋道。
“管你喜不喜歡,你愛喜歡誰喜歡誰,關我何事?”
東方青楓聽到此話,他頓住了,微低下頜,掩蓋了下情緒,這才又看了她一眼,沒再說話,抬頭看向周圍。
劉司晨坐在那四處張望一番:“剛才忘記問老板娘了,現在是哪一年?”
旁邊鹿三七:“在這黃泉域裡,自然是那煞說哪一年,就是哪一年了。”
話音剛落。
老板娘的清脆的聲音又響起:“五位兄官,裡麵請。”
遠來客棧外,又迎來了新客人。
五個人。
他們一同走進來,雖有高矮,但人都長得精瘦,身上穿得是粗布製的衣服,現在這種土布衣物已經很少了,大聶的棉布早已改良的輕薄透氣,還有很多好看的顏色,這種土布,隻有那種山中窮苦人家,自己紡棉織布,做出的布衣穿。
他們背後皆背著弓與箭筒,有的大弓,有的小弓,每人手裡都拿著包袱,是粉色的布包。
五人一出現,鹿三七扇子都忘記搖了。
竟然是……他們?
闕清月望著人,手指輕點了下桌麵:“現在不用問那老板娘,你們也知道這是哪一年了吧。”
鹿三七這才扇子一動,又搖起來:“還真是二十年前。”他回頭看向了闕清月與東方青楓,“走蛟的那天?你們看這天氣……”他扇子一收,指向了房頂。
桌前幾人,包括元櫻,恍然大悟。
怪不得,天氣突然間烏雲壓頂。
是走蛟!走蛟也稱化蛟。
她們被拉進黃泉域,正是那隻青蛇走蛟的那天,所以,五名獵人才會出現在這裡。
看他們的包袱,應該已經去開源城將山裡的物資換回了想要的東西。
這是要返回豐原山脈了,因為看到天要下雨,又近傍晚,怕山路不好走,才在這家客棧裡落腳。
也就是在這一天,他們五人與另五人,遭遇青蛇化蛟,死在水潭邊。
所以當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讓他們離開了客棧?
難道是看到了走蛟,但普通百姓一向認為走蛟不祥,躲開都嫌來不及,根本不會靠近。
何況,他們為什麼會在客棧木框上留下半支箭頭。
“是豐原莊那五個二十年前下山後一去不回的獵人,真出現在這裡。”劉司晨看了會,轉身道:“我還以為他們下山後,進的客棧,原來在回山的途中啊,與山莊的人一樣,穿得衣服一眼就能認出來。”
鹿三七搖著扇子道:“不止如此,你們還記得二十年後,門框上那支斷
箭嗎,那矮個子男子身上背的小弓,應該就是那支斷箭的主人。”小弓可以射小的獵物,且可以短時間,射箭多次,靈活無比。
這時,廚房裡間,走出來一魁梧壯漢,長相平常,絡腮胡,單手端著竹盤,上麵放了五碗素麵走了過來。
“各位,素麵來了。”他過來時,那雙三角目,還特意看了眼坐在那裡,刀放在桌麵的東方青楓。
然後又看向東方青楓旁邊的人,且多看了兩眼。
才將麵放到桌上,道:“客官,素麵五碗,四十銅板,住宿兩間,一百文,一共是一百四十文。”
財務大總管劉司晨也沒想到,都進了黃泉域裡了,竟然吃飯還要付錢?
說出去,真是天大的笑話。
他不得不從腰間,掏出一小塊銀子,扔給那壯漢,“拿去,不用找了。”
找回來的錢,誰敢要?
那壯漢將銀子握到手裡,一捏,臉上露出了笑容,“幾位客官大方得很,謝了,在下以前是殺豬的,後來和妻子玉娘開了這家店,做點小生意糊口,還兼賣各種鹵肉,偶爾有山中野味售賣,當天宰殺新鮮得很,各位路過,可以經常來店裡看看……”
“好的好的。”劉司晨擺了擺手。
壯漢拿著銀子走了。
闕清月凝神看向周圍,獵人,壯漢包括那位美婦人,沒有功德海,再看客棧其它人,同樣也是,她明白了,這些人都隻是黃泉域重現的幻象,並不是真實存在的人。
而到目前為止,幾人得到的所有信息,也隻有這些。
這裡是二十年前青蛇化蛟的那天,遠來客棧的內部情況重現。
遠來客棧是老板和玉娘開的夫妻店,此時店內,有五張桌子,全部坐滿了人,那壯漢剛才還對玉娘說了句,今天客人還挺多的。
說明,這家客棧,平時客人並不多。
隻有今日大雨將近,所以不少路人在此落腳,人才多起來。
除去劉司晨他們幾人,當時客棧內,其實隻有四桌,富家小姐一桌,三個走商一桌,五名獵人還有一人書生。
加上老板夫妻,客棧內一共十六人。
到底哪一個才是黃泉煞?
劉司晨幾人裝作拿起筷子,或攪或挾吃麵的樣子,打量了一圈後,劉司晨道:“殿下,有沒有可能,是這家客棧老板後院養的那些雞鴨羊?”這些生物跟那青蛇不都是動物嗎?
東方青楓睨了他一眼:“能與化蛟的二百年青蛇相爭的魂煞,怎麼可能是幾年的牲畜?必然是有靈性的東西。”有靈性,那這家客棧裡,除了人,還能是什麼?
“白衣,當初那煞物是粉青色,青色是青蛇,粉色,你說,有沒有可能,就是那邊穿粉衣的女子啊?”鹿三七指向他們旁邊一桌,那位一身粉衫的富家女子。
闕清月正用筷子挑起一根麵,又將麵放下,說道:“哪有那麼簡單?你隻看到那姑娘穿了粉衫,她旁邊的丫鬟也都是粉簪,粉鞋子。”
她抬頭
看去,又道:“還有那位一直在吃毛豆的書生??[]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他也有柄扇子,剛才打開搖的時候,扇麵畫得是一粉衣女子醉臥圖,也是粉色。”
“那邊三個粗衣路客,他們吃飯時動作大,袖子裡還露出粉色的手帕,不知才從哪個溫柔鄉裡出來。”
“至於豐原的獵人,手裡拿的包袱,不也是粉色的嗎?”也不知是給女兒還是妻子買了布匹,扯了一塊做了包袱皮。
“就連開這家店的夫妻,玉娘包頭的頭巾,是粉花的,剛才那老板,抹布還是粉色的。”
個個都有粉色,到底是誰呢?
“哎喲!”劉司晨不由地抹了下額頭:“我們又不是大理寺的,也不是衙門斷案的,你說,讓我們找黃泉的蛛絲馬跡,還不如讓它直接出來,真刀真槍打一場呢,真受不了這種折磨……”
闕清月望著碗中麵,挑起又放回碗中,如此玩了會,抬眼看向劉司晨,以及對麵的獵人。
“你說的不錯,它這麼做,好似是在考驗我們,這隻煞,把我們拉到化蛟這一天,重現這一天所有的人與事,它一定有所圖謀,如果我們能弄清楚,它為什麼這麼做,那事情就變得簡單了,也就能找到它了。”
這麵還挺不錯,那壯漢有力氣,揉出的麵團,勁道十足,麵條如何拉扯也不斷開,很有彈性,應該很好吃。
“那沒辦法,隻能等著了。”鹿三七轉過身。
“不過你們注意到一件事沒有。”他問。
“鹿三哥,是什麼事?”元櫻自從麵端上來,就一直看著麵咽著口水,她很想吃,但是祖宗說不能吃,她倍覺折磨,五內皆空口氣嘩嘩的,不得已,隻能說話轉移注意力。
“就是那個雲陽三桃。”鹿三七幾乎沒出聲,用扇子擋著,以口型對著他們。
“三桃?”
“對!就是那天,白衣在梁上發現的三朵桃花,那個印跡,消失了。”
“那不是消失了。”劉司晨悄聲道:“那叫他們還沒來,估計三桃的事,應該是這裡廢棄之後的事吧。”
“不,恰恰相反,三桃是在客棧還開著時,在客棧裡擄走了人,你們想想。”闕清月捏著衣袖道:“他們為什麼留下印跡?不就是想讓人知道他們名頭嗎?這是一種隱形的炫耀,他們把印跡刻在一家荒廢的客棧裡,那有什麼意義?”
“對啊!”
“那白衣,你的意思是,三桃,現在很可能就在這家客棧裡?”鹿三七驚訝過後,將扇子又搖了起來。
那這事情,可就有趣了啊!
獵人,三桃,夫妻店,走蛟,下雨,富家千金?書生,路人,小廝,丫鬟?
這些人之間到底有什麼聯係呢?
劉司晨看向坐在那裡的殿下,兩人對視一眼。
太錯綜複雜了。
先是由一隻克製殿下的半蛟煞引出了雙煞,雙煞又變異成黃泉煞,黃泉煞又重現二十年前的遠來客棧事件,而這件事件,竟然還牽扯豐原山的五個獵人,這客棧內,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隻能等著了,今日是化蛟最後一天,應該很快就有結果了。”闕清月放下筷子,扯了下腿上的衣擺,懶洋洋地坐在那裡。
這祖宗,真就在那啥也不想地等著了。
坐著無聊,她看到桌上東方青楓那把刀,上麵花紋頗有意趣,撫袖伸手拿起來,在手中把玩。
劉司晨眼睜睜看著殿下動也不動,任她拿著。
竟然還提醒她道:“彆拔,刀刃鋒利,彆傷到手,”
那闕氏小祖宗聽罷,瞥了殿下一眼,立馬就要放下刀,不看了。
殿下還急忙把她要放刀的手重新握刀身鞘上:“你看吧,看吧,我不說了。”
啊這……
這還是那把殿下天天握在手中,連睡覺都要放在枕下,寶貝得很,誰都不讓碰的,斬龍刀嗎?
要知道,這柄斬龍刀,乃是取自當年蟠龍山莊那隻千年蛟龍骨,最堅硬的脊椎刃骨所製,雪亮如電,就連刀鞘,都是龍骨所製。
世間,可僅此一把,連他也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