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2 / 2)

又過了一刻鐘,薑璿總算在侍女的服侍下換成了家常的衣裙,她伸出手指揉揉被束了一天的頭皮,徹底鬆懈下來。

這時她身邊的侍女荷葉走了進來,手中還拿著一個金紅請柬。

“這是什麼?”

薑璿疑惑問道,同時將請柬從侍女手中接了過來。

“小姐,這請柬是今日昭陽長公主府隨著賀禮送來的,倉庫管事怕誤了事,讓我給您送來。”

聽完荷葉的解釋,薑璿心中有了明悟。

如今她成了府中名正言順的大小姐,長公主囑咐人給她補一道請帖也不稀奇。

尚且不知長公主和薑靜行一番恩怨情仇的薑璿,這樣想也是無可厚非,畢竟她被薑靜行救回來的時候,長公主早已嫁人遠去。

當下隻想到這一個原因,薑璿心裡忍不住誇讚長公主做事體貼周到。卻不知,她口中做事體貼周到的陸筠,也在好奇她是個怎麼樣的人物?

自那日與陸執徐在皇家彆院相遇後,陸筠被勾起心中往事,也沒了心情與人交往,所以一直閉門不出。

直到今日,宮中雲貴妃辦了個小宴,派人到公主府來請她入宮。

雲貴妃雖無皇後之名,卻有皇後之實,李嬤嬤見陸筠心中鬱鬱,便勸她去參加宮中小宴。

陸筠午前就入了宮,先是去了雲貴妃宮中用宴,午後又與幾位有子的妃嬪敘了敘家長,此時正在明光殿陪武德帝用膳。

今日他們兄妹之間閒聊的話題,正是薑璿這個靖國公新認的妹妹。

武德帝出身世家,自幼受禮教熏陶,用膳時一向不喜多言,至今為止,也隻有薑靜行能讓他破例。

殿中燈火通明,宛如白晝,隻有桌上碗筷相碰的清脆聲。

張公公悄無聲息地站在角落裡,服侍著這天下最尊貴的一對兄妹。

陸筠見皇兄放下了玉箸,也隨之停止進食。

時刻注意著的張公公向旁邊人使了個眼色,很快便有人將膳食撤了下去。外麵侯著的宮女低眉順眼地走進來,已經不是上次要為薑靜行布菜的人了。

張公前進幾步,恭敬地遞上清水和乾淨的絲帕,等武德帝淨手後又帶人安靜地退出去。

等宮人退去,明燈下的陸筠眼波流轉,笑著說道:“皇兄宮裡的禦廚真是心靈手巧,這悶白鱔鮮嫩爽口,一點腥味也沒有。”

武德帝抬頭看了一眼妹妹:“這麼多年了,來朕這還是最喜這道菜,你倒是鐘情難移。”

“自然是味道好極,才會讓臣妹喜愛至今。”

陸筠笑顏如花綻,眉間花鈿濃豔絢麗,裙擺繡著如花般層疊在一起的杜紅牡丹,裙裾逶迤在地,身上的宮裝就如主人般豔麗逼人。

武德帝見妹妹笑意晏晏,盛裝豔抹,有些意外她今日的好心情,於是直接問道。

“你今日在宮中可是遇到什麼喜事?朕看你席間一直都是笑容滿麵的。”

聽到上首皇兄垂問的昭陽長公主笑而不語,隨口應道:“隻是皇兄朝政繁忙,我們兄妹好久沒一起用膳了,怪懷念的。”

同時她在心中說道,自然是一件好事。

幾年前她剛入京時,就派心腹打探過靖國公府的情況,早就知道那李娘子主持著靖國公府的公饋。她當時雖然有些哀思,但並無怨懟之情,畢竟那李娘子入府時她已經嫁人了,實在是怨不得薑郎。

本以為那人是薑郎的房中人,心中猜測著等薑郎回京,免不得要給她一個位份,也許讓她做新夫人也不是沒有可能。

可曾想,今日薑郎竟將其認做了親妹妹,如此這般,二人之間自然是再無男女之情了。

她心頭的那點兒不滿,也隨著今日的認親宴煙消雲散了。

心情不錯的武德帝聽到她這麼說,也就隨口打趣了一句。

“多大的人了,都已經嫁了人了,還要人陪著一起用膳,跟個小孩子一樣。”

驟然聽到這句話,陸筠握緊手中的錦帕,又馬上鬆懈下來。

她向來不喜彆人提起她已經嫁人這件事,但還是隨著武德帝打趣的話笑了笑。

陸筠雖然遮掩了神色,但武德帝心深如淵,狹長的眼眸一掃,就知道自己這個妹妹在想些什麼。

張公公安靜進來奉上一壺茶水,殿中幽香嫋嫋,武德帝用手指慢慢敲了敲靠椅上的雕紋手柄。

罷了,終歸是自己愧對於她。

猶記少年時他也是很疼寵陸筠這個小妹妹的,兄妹談笑間,也曾答應讓她長大後嫁給自己心愛的男子。

但得知她心慕之人是誰之後,武德帝隻覺得自己的所有物遭人覬覦,心中也隻有不渝。

若是其他女人也就算了,畢竟薑靜行隻有一女,膝下無子,將來總歸是要娶妻生子的。

縱然他對此愛恨交加,卻也不忍心自己心愛之人百年後無香火侍奉。

但,自己的親妹妹絕對不在他默許的範圍內。於是,在太後說起公主們的婚事時,他也就默認了太後給陸筠說親,可誰知太後竟會為一己私欲,背著他將陸筠嫁給了李琰那個不成器的東西。

到底是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妹妹,還是有些憐愛之情在的。李琰死了也就死了,若是陸筠看上了其他人,他自然會成全她。

想到這裡,武德帝對著陸筠淡淡說道:“李琰已經過世一年多了,你身為公主也不必為他守孝,與他也無子嗣,朝中棟梁才俊頗多,若是你有意再嫁,皇兄定為你擇一佳婿。”

“多謝皇兄。”

陸筠有些感動地說道,但她的神情轉而浮上一抹傷感,又

略帶苦澀地說道:“世間男子多薄情,駙馬在世時多次尋花問柳,妹妹因此與他常有爭吵。朝中棟梁才俊多得,癡情之人卻難得,妹妹隻願君心似我心,希望所嫁之人心中隻有一人罷了。”

即便是此情此景下,陸筠這話說出來也是半真半假,還有些許的試探。

她與駙馬爭吵是假,想嫁一個癡情人卻是真心。

以她昭陽長公主的身份,自然是誰都嫁的了,但論朝中的癡心之人,自然還是發妻去世後,就一直未曾續娶的靖國公薑靜行。

她說這些話出來,也是為了試探武德帝心裡的意思。

薑靜行是朝中手握重兵的大將,又是皇帝的心腹,最好是做一位孤臣。但陸筠與幾位皇子交好,如果真嫁給了他,難免會讓靖國公府與幾位皇子有些攀扯,到時候反而平白的惹帝王生疑。

如果武德帝沒有這些思慮,陸筠自然就沒有其他的顧慮了,如果她皇兄不同意,她也打算主動提出她和薑靜行的情意,求武德帝成全她。

武德帝當然聽出了陸筠話裡的意思,確沒有順著她的意思繼續向下說,反而端起桌上的碧螺春,看著杯中清亮的茶水,突兀地說起了另一件事。

“朕聽聞你自駙馬去世後就時常夢魘,夜不安寢,可是心中有什麼憂患。”

聽到這句話時,陸筠心頭忍不住咯噔一聲。

她瞳孔緊縮,差點沒有繃住臉上端莊優雅的表情,隻覺得有一股莫名寒意,從明光殿鋪就的白玉上升起,漸漸攀上她的脊背。

等她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的掌心已經被冷汗沾濕,隻覺黏膩一片。

武德帝不動聲色,沒有催促她回答,反而慢條斯理地喝著手中的茶水,好似隻是一句閒聊罷了。

“不是什麼大事,太醫開了些安神藥,已然無礙了。”

陸筠強撐著笑臉回答。

“那就好。”

武德帝的聲音從上麵傳來,明明是輕飄飄的幾句話,卻宛如巨石般砸在陸筠的心裡。

她不知道皇兄是否是知道了什麼,為何要說起她夢魘一事,還特意提到是在駙馬死後,但陸筠憑借和武德帝多年相處的默契,知道此時最好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

於是,陸筠提起了今日靖國公府的認親宴,開始對著武德帝誇讚薑璿。

“說起來今日上京倒有一件熱鬨事兒,若不是雲貴妃請臣妹進宮來,臣妹本來也打算著湊一湊這熱鬨呢。”

“哦?是誰家的熱鬨。”

武德帝放下茶杯,給了妹妹一個麵子,順著陸筠的話問下來。

“靖國公今日認了個妹妹,朝中大臣都收到了請柬,就連臣妹的公主府都沒忘記。”

很快陸筠又恢複了之前的氣定神閒,笑著和武德帝地說起了閒話。

“也不知是怎樣的女子,想來定是知書達理,溫婉賢淑的佳人,臣妹倒是很想親近一番。”

聽到她這樣誇讚薑璿,武德帝反而笑了。

“你那賞花宴不是要開始了嗎,若是好奇靖國公的妹妹如何,著人去請就是。”

“皇兄所言不錯,妹妹今日送去靖國公府的賀禮便有著一道請柬。”

陸筠笑意晏晏地說著自己的賞花宴,又想起了宮中的宴會,隻覺得最近上京城的宴會真是不少。

武德帝也點點頭,神色幽幽。

心中不禁想起要為薑靜行準備的慶功宴,想來他的傷應當是好的差不多了,也是時候準備起來了。

有了想法的武德帝沉吟半晌,不容置疑地說道:“既然宴會不少,那便大辦一場吧。”

聞言陸筠微愣,問道:“皇兄此話何意?”

“這兩年朝中戰事不少,殺伐過重,朕有意犒賞功臣,也借機衝一衝朝中的鬱氣。朕派人將你府中的花木移到宮中,你府中的賞花宴和慶功宴便一起辦了吧。”

其實對賞花宴不是很上心的陸筠點點頭,沒有表示什麼異議。

之後武德帝又叫人進來,將此事吩咐下去,事後隨口說道:“告訴百官,讓他們將各家的兒女也都帶上,也好讓朕見見我大雍來日的青年才俊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