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辯 那我今日便報官吧!(1 / 2)

沈寶音聽到了外頭的聲音, 心提了起來,腦子裡在飛快地思索著一切。

第一步是引柳憶白與沈晞對上,以沈晞以往的表現, 吃虧的會是柳憶白, 而柳憶白吃不得虧,必定會報複回來,且報複手段毒辣, 往往不顧他人死活。

上回的賞雪宴,她故意接近柳憶白幾人,在她們提及沈晞時才故意遮遮掩掩地提到家裡在為沈晞的親事為難, 沈晞霸道, 隻想找個無妾無通房的男人。

沈晞搞出來的事, 京城裡傳得很廣,柳憶白不會覺得這話反常。而她由此給柳憶白心中種下一顆種子,要對付沈晞,可以從親事上下手。

跟沈晞想要的男人完全相反的,柳憶白身邊正有一個, 是她十分厭惡的竇池,因為長公主曾經動過讓柳憶白嫁給竇池的念頭, 好在不等柳家拒絕, 竇池自己就跳出來反對。即便如此, 柳憶白也絲毫不減對竇池的厭惡,想必若想到什麼毒計, 第一個想到的就會是時機剛剛好的竇池。

這一步她完成得很好,且同時確定了她對於沈晞與趙王私下關係的判斷。

今日,在派去偷偷監視竇池的荷香對她比了個手勢告知竇池那邊有動靜之後,她明白機會來了, 便提前出來,想引沈晞也離席,好給柳憶白下手的機會。

她躲在暗處看到了柳憶白的丫鬟,隻是這丫鬟蠢笨得很,隻知被動等待,幸好她提前布置,才將沈晞引出來,讓那丫鬟得逞,待丫鬟鎖好門跑開,跟一小廝彙合後讓小廝去宴會廳後,她和荷香才偷偷從後頭拿木棍打昏了等在那裡的丫鬟,搶走鑰匙來開門。

明明先前一切順利,到了這兒卻不對了。

雖然她們離得遠,可那麼大一個人又怎麼會看錯?沈晞明明是被柳憶白的丫鬟關進來了,卻偏偏哪裡都沒有。

可事已至此,倘若錯過這機會,柳憶白就會發覺事情不對,她將來再不會有如此好的機會,她隻能賭上性命。

沈寶音捏緊了手指,不知荷香有沒有找到沈晞。倘若沈晞明明進來了卻不在這屋子是沈晞本人弄出來的古怪,那沈晞定不會幫她,隻會看她笑話。

她抿緊唇。這本就是一場豪賭,不成功便成仁。她隻是出去了一次,便受不了那樣不加掩飾甚至當著她麵的輕慢,今後難道要眼睜睜看著自己嫁給一個不名一文的寒酸文士,這輩子都受苦又受辱嗎?

哪怕竇池從不是什麼良人,她也無所謂,她要的隻是郡王妃的身份。

嘈雜聲越來越大的時候,沈寶音終於站起身來,走到門邊蹲下,抱緊自己,眼中落下淚來,她再把朱釵和發髻稍微弄得有些淩亂,抱著膝蓋將腦袋埋在膝蓋中,像是一個被人陷害的無辜女子般哭泣起來。

趙懷淵是第一個跑到門邊的,哪怕背後旁人看他的目光很奇異,趙良也叫著他想提醒他不該如此,他也顧不得了。

如果沈晞在裡麵呢?如果她被人欺負了怎麼辦?

他腦子裡嗡嗡的,手也緊握成拳。

他知道沈晞一向不在乎什麼繁文縟節,不然也不會暗中與他來往,可她到底是女子,麵對一個醉酒男人的蠻力,她該如何反抗?

想到沈晞受人欺辱卻無力反抗,趙懷淵眼睛都紅了。他一定要第一個找到沈晞,不讓任何人看到她可能有的狼狽,萬一事情真那麼糟,他也不能讓她獨自麵對所有流言蜚語。

他要當第一個看到沈晞狼狽模樣的外男,他要娶她,他就不信,誰還敢輕辱趙王妃!

“娶沈晞”這個念頭一冒出來,趙懷淵便忍不住怔愣了下,隨即心中湧上說不定道不明的喜悅。

這一刻,他陡然意識到,他對沈晞,不隻是拿她當朋友。

回想起來,他早就沒將沈晞看做朋友了,哪有朋友間輕輕碰到下手就會心臟亂跳,臉發燙發紅的?或許……或許從第一眼見到起,他就喜歡她了,隻是他自己沒發現。

房門被鎖著,趙懷淵大聲道:“趙良!”

趙良知道根本不可能勸住趙懷淵,隻得聽令,撿了塊石頭,用了些巧勁將鎖頭砸開。

鎖頭剛落地,趙懷淵便迫不及待地推開趙良,將門打開後閃身進去,又迅速關上房門。

不久之前,有小廝在宴會廳大喊花房出事了,趙懷淵是第一個跑出去的,因為他突然發現沈晞不在,而本來還在猶豫的眾人,在見趙王一馬當先後,便也趕緊追過來。

然而,此刻他們看著趙懷淵開了門進去後卻立馬將門關上了,不禁麵麵相覷。

裡麵的人是誰,到底出了什麼事,能令趙王殿下都這麼著急?

很多人都在四下張望,尋找著不在的人。

人群中,孤零零的沈寶嵐渾身發涼,二姐姐和寶音姐姐都不在,不會是她們兩個出事了吧?

沈寶嵐正心驚膽戰,就見荷香擠過人群來到她身邊,小聲又焦急地問道:“寶嵐小姐,二小姐呢?”

沈寶嵐道:“她說更衣就出去了……寶音姐姐呢?你和寶音姐姐不會做了什麼要陷害二姐姐吧?”

荷香忙搖頭,因為跑動而滾落的汗珠落下:“沒有,寶音小姐並沒有陷害二小姐!”

若非此事目的不是要陷害二小姐,她也不敢跟著寶音小姐做這事啊!寶音小姐答應她了,一旦成功,便會帶她一起嫁入郡王府,當郡王妃身邊的貼身丫鬟可比當侍郎養女的丫鬟好太多了。

沈寶嵐還想再問,但趙懷淵已開門出來了。

有人喊道:“趙王爺,裡頭怎麼一回事啊?”

趙懷淵不吭聲,心中既放鬆下來,又覺得有些遺憾。不是沈晞,太好了,但同時他也沒了娶她的理由……

此時,榮華長公主也匆匆趕了過來,看著堵在房門口的趙懷淵驚道:“小五,裡麵是……”

趙懷淵道:“三姐,請客人們回宴會廳吧。”

裡頭一個是竇池,榮華長公主的兒子,是他外甥,一個是沈寶音,沈侍郎的假女兒,他有點弄不清楚沈晞對沈寶音的態度,便不打算把這事鬨大。

榮華長公主聽到趙懷淵的話,再一看在場的賓客,沒見到她的兒子,頓時心裡有數了,心中再煩躁,麵上也要擠出笑容道:“這兒冷,諸位都回吧。”

然而總有人愛看熱鬨,有人喊道:“裡麵是誰啊?我看竇池不在啊,他該不會在裡麵吧?”

柳憶白身邊的一個女子也道:“我看沈家那位剛認回來的二小姐也不在呢!”

趙懷淵狠狠皺眉,好好的扯上沈晞做什麼?

“我不是在這裡嗎?”

一道聲音在眾人身後響起,沈晞慢慢踱步過來,表情詫異道:“出什麼事了?”

柳憶白看到沈晞皺起眉頭,沈晞在這裡,那房間裡的人又是誰?既是上了鎖,一定是有人被關進去了。她那辦事的丫鬟也不知做什麼去了,至今沒回來,難道就是事情沒辦好沒臉來見她?

荷香看到沈晞現身急得不行,大庭廣眾之下,她也不好說出寶音小姐交代的話。

沈晞越過人群,人們不知為何自動為她讓出一條路,她站在了花房前,好奇道:“殿下,裡麵是誰呀?不會是我的寶音妹妹吧?”

聽到她這話,眾人一驚,隨即四下張望,發覺沈寶音確實不在,便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竇池和沈寶音嗎?

有人單純驚詫沈寶音竟然會遭遇這種事,有人覺得真假千金果然無法和睦,沈晞竟然會當眾叫破這種事,本來看榮華長公主的意思,是想私下處理的。

隻有柳憶白很是不解,明明算計的是沈晞,沈晞不在裡頭也就算了,怎麼沈寶音進去了?

趙懷淵聽沈晞說的話便知她想將事情鬨大,不然不會如此說,他隻猶豫了一瞬便應道:“是竇池和沈寶音,竇池喝醉了,沈寶音在一邊哭。”

反正不管沈晞做什麼,他配合就是。他跟皇兄是關係好,可三姐跟他關係也就一般,他管它作甚!

沈晞是想將事情鬨大,她可不想讓榮華長公主將這事就這麼輕易地遮掩過去了。

不為什麼,她想成全沈寶音。

因為沈寶音算計這麼多,算計的是她自己的婚姻,竇池是什麼樣的人,沈晞又不是沒見識過,既然沈寶音想要這麼個東西,那就成全她。

在沈晞看來,什麼名聲都是虛的,自己實際上過得怎樣才重要,但沈寶音明顯不是這樣想的。盯上竇池而不是趙懷淵或趙之廷,可見沈寶音是個相對務實的人,不去肖想真正完全夠不著的人,而是在可觸及的範圍內去夠到最好的,哪怕隻是名頭上好聽。

沈晞完全可以想象得到,以這種方式嫁給竇池,沈寶音婚後麵臨的會是什麼樣的水深火熱。

但既然這是沈寶音自己想要的,她何妨成全對方呢?當然,她本來可以私下裡鬨,但她偏不,她就要在所有賓客麵前鬨。本來這事賓客們隻能靠猜,但如今,她要讓大家都看個真切,誰叫沈寶音要設計她呢?

“什麼,他對寶音妹妹做了什麼?”沈晞說著就要推開趙懷淵進去。

趙懷淵卻一把拉住了她道:“彆進去,他沒穿衣服。”

聽到趙懷淵這話,眾人大嘩。

沈晞聞言頓時怒聲道:“他怎麼敢!”

她又喊道:“寶音妹妹,你在嗎?你出來,有什麼委屈跟二姐姐說,二姐姐給你做主!”

屋內,在沈晞出現之後,沈寶音便豎起了耳朵,但她沒想到沈晞會在如此多人的麵前這樣說。

按照她原先的預計,出了這種事,主人家會讓賓客先離開,然後再是牽扯其中的兩方拉扯,可如今,賓客卻都還沒來得及走。

而聽沈晞話中的意思,荷香應當是找到了她,而沈晞也覺得該“報恩”。

沈寶音總覺得哪裡不大對勁,可這會兒她已騎虎難下,隻得硬著頭皮低聲哽咽道:“二姐姐,有人害我。我是被人推進來的,那人把門鎖了,我出不去。”

沒關係,哪怕今日所有人都看她笑話,今後他們還是要恭恭敬敬叫她郡王妃。

沈晞道:“豈有此理!長公主殿下,我妹妹在您府上發生這樣不幸的事,您是不是該給我們一個交代?”

榮華長公主陰沉下來的目光在房門上劃過,好似能看到門後的沈寶音。

什麼害她,胡說八道!她看就是沈寶音想攀上她兒子,才故意設計了這一出!

從前沈寶音在她眼裡確實算是香餑餑,隻可惜兩人歲數不合,且沈寶音早定給趙之廷了,然而如今既知道沈寶音是賤奴之女,又怎麼配得上她的寶貝兒子?

榮華長公主跟手下嬤嬤說了句話,那嬤嬤便進去查看竇池的情況,而她則慢條斯理道:“事情弄清楚後,自然會有交代。”

至於是誰給誰的,那便說不好了!

榮華長公主剛要張口再請賓客們離開,沈晞卻揚聲道:“這交代是三媒六聘讓寶音妹妹過門嗎?在我老家,男子汙了女子清白,要麼娶了她,要麼就去死。不知京城是怎樣?”

趙懷淵附和道:“那定然是要娶的,不然得報官抓起來。”

榮華長公主麵色鐵青,她沒跟沈晞打過交道,不知沈晞竟然是這樣的路數,還敢讓她寶貝兒子去死!

什麼娶不娶的,哪怕是沈成胥來這裡,也休想讓她兒子娶沈寶音!

但她不知道為什麼先前還幫著遮掩的趙懷淵這會兒卻倒戈了,竟幫沈晞說起話來。

看在趙懷淵的麵子上,榮華長公主勉強笑道:“此事自有你父親與我商議,小輩們不可妄議。”

沈晞心道,哪怕沈成胥偏心沈寶音,在榮華長公主的權勢麵前,隻怕也要當縮頭烏龜,實在是沈寶音如今的身份走正常程序完全夠不上竇池。

她故作不解道:“商議什麼?讓寶音妹妹吃了這啞巴虧,當無事發生?我沈家女兒絕不受這種委屈!長公主若覺得兩家不必結親,那我今日便報官吧!”

沈晞轉頭問趙懷淵:“殿下,京兆尹可會秉公處理?我要告竇池辱我妹妹清白!另外,寶音妹妹說是有人害她,害她之人我也要揪出來,一個都彆想跑!”

趙懷淵不理榮華長公主看過來的視線,點頭道:“本王最見不得這種事,自會全程督促京兆尹秉公處理,倘若京兆尹怕事,本王便去找皇兄,總會給沈家一個公道。”

沒受過多少委屈的榮華長公主聞言氣急敗壞道:“小五,你究竟是站在哪一邊的!”

趙懷淵正色道:“本王自然是站在正義一邊。”

眾人:“……?”趙王爺您說這話真的不虧心嗎?

進去查看竇池情況的嬤嬤此時出來對榮華長公主耳語了兩句,榮華長公主鬆了口氣,冷眼道:“此事跟我兒有什麼關係?他喝醉了,什麼都沒做,本宮倒想問問你,我兒怎會無緣無故來這裡,還被扒光了衣裳!”

沈晞也不怵,怒聲道:“長公主在懷疑是我沈家謀劃了一切嗎?好,長公主今日之話所有人都聽到了,待我父親來了,我定要跟父親說,想必他也會找皇上好好問問,是不是長公主就可以信口雌黃,隨意汙蔑他人!”

沈晞這副架勢是完全沒有將來會跟長公主府成為親家的留有餘地,她義正辭嚴的模樣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怒目瞪著長公主,像是隨時會上去撕扯下一塊肉來。

不但眾人聽得膽戰心驚,屋子裡的沈寶音同樣也是。沈晞這樣得罪長公主,是結仇而不是結親,哪怕她成功嫁給竇池,今後兩家也不會再有多少來往……

沈寶音終於明白過來,沈晞不是在幫她。

她不自覺咬緊了嘴唇,血腥味溢滿口腔,她卻已感覺不到痛了。沈晞便是這樣恨她,哪怕她“幫助”了沈晞,沈晞也不肯讓她好過?或者,因為沈晞並未真正踏入這個陷阱,她不信,或者根本不在乎這所謂的恩情?

沈寶音軟軟地癱坐在地,她想她完了。事到如今,她想不到更好的破局辦法。

外麵的對峙還在繼續,在沈晞話中牽扯到皇帝之後,榮華長公主的氣勢也弱了幾分。

榮華長公主確實是皇帝親妹沒錯,但她之前又不是沒有被皇帝斥責過罰過,倘若隻有沈晞一個她是不在意的,根本見不著皇帝的人她怕什麼,可若是沈侍郎再加上一個趙懷淵,她這次還得被罵!

可真要讓她寶貝兒子娶沈寶音,她是絕不可能答應的。

榮華長公主忽然道:“不是說有人害了沈寶音嗎?先把人找出來,本宮倒要看看背後搞事的小人是什麼樣的鼠輩!”

榮華長公主看向趙良道:“趙統領,便麻煩你審一審涉事的所有人了!”

她打心底認定是沈家主謀,因而這話的意思是頭一個要審的人就是沈寶音。

趙良看向趙懷淵,而趙懷淵卻看沈晞。這要真是沈家做的……那他就讓趙良做個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