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懷淵等到孫瑜容的情緒稍稍安定下來才再次出聲道： “母親，這次兒子沒有說笑。您什麼時候找我朋友的麻煩，那我便什麼時候搬出去。"</p>
孫瑜容已經習慣了在哭訴之後自己這個小兒子會說軟話安撫自己，哪怕他每一次也沒聽自己的遠離那白眼狼，然而這回，他不說軟話也就罷了，竟然還要堅持說這些話來氣她!</p>
孫瑜容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情緒再次激動起來，她死死盯著趙懷淵，雙目通紅，嘴唇顫動： "懷淵，你怎麼能這麼跟我說話?我是你的母親，你竟要站在外人麵前欺負你的母親嗎?你什麼時候竟然變成了這樣?"</p>
趙懷淵靜靜聽著，沒有反駁。</p>
孫瑜容像是無力地倚靠在花嬤嬤身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懷淵，你從前不是這樣的，你從前多乖巧啊，簡直跟你兄長小時候一模一樣，怎的長大了卻變了……"</p>
趙懷淵忽然跪下，磕了三個頭，隨後起身道：“母親，我該說的已經說了，不打擾您休息，我先告退了。"</p>
趙懷淵轉身就走，孫瑜容急切地在後頭喊他，他卻頭也不回。花嬤嬤趕緊扶穩了孫瑜容，才沒教她摔倒。孫瑜容悲切地大哭起來，她千難萬難才生下的兒子，何至於跟她如此離了心!</p>
走到院中的趙懷淵腳步微頓，卻還是繼續往外走，他每一步都覺沉重，好像身上背負了太多重量，可每走出一步，卻又覺得輕鬆一些。</p>
他不知道他母親會不會聽進去他的話，或許會或許不會，倘若母親非要逼他，那他正好離開這個讓他窒息的地方。</p>
隻是會讓溪溪受委屈。</p>
趙懷淵麵對他的母親一向沒有更好的辦法，因為那是他母親，生養他長大的人，他今日說的話已經夠重，他已生出些許愧疚，隻是他強忍著不回頭而已。</p>
倘若沒有溪溪，這樣的日子他便還能繼續過下去，他早就麻木，但既然他已經明白了對溪溪的感情，便不能再這樣下去了!</p>
等走出了長安院，趙懷淵對趙良道： “皇兄不是給了我好幾個宅子嗎?離侍郎府最近的那個，你找人去打掃修繕下。"</p>
趙良也沒多問，應下： "是，主子。"</p>
另一邊的侍郎府，送走趙懷淵後，一直埋頭吃飯的韓姨娘不自覺吃撐了，正好還有</p>
事跟沈晞商量，便邀請道： “二小姐，可要走一走消食?”</p>
沈晞還沒有回答，十分好奇的沈寶嵐便喊道：“要!”</p>
韓姨娘瞪她一眼，便聽朱姨娘也滿臉燦爛笑容：“我也要。”</p>
韓姨娘：</p>
沈晞給韓姨娘解圍道：“我明日不出門，寶嵐和朱姨娘明日來桂園吧。韓姨娘，我們走走。”不遠處，沈成胥假裝不知，便問也不問，掉頭回去了。</p>
沈元鴻跟這個親妹連話都沒說過幾句，哪裡能問什麼，想了想跟上沈成胥。楊佩蘭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雖心中也十分好奇，到底不怎麼親近，便隻好回去了。</p>
沈寶嵐和朱姨娘見沈晞趕人，也沒辦法，隻得戀戀不舍地離開。共行的一段路上，朱姨娘還還湊到沈寶嵐身邊暗戳戳地問： "寶嵐，你與二小姐走得近，可清楚她與趙王殿下……."</p>
沈寶嵐口風緊得很，連連搖頭：“我什麼都不知道，朱姨娘你彆問我!”</p>
朱姨娘一見沈寶嵐這可疑的模樣便知她定是知曉一二的，哪肯輕易放過，追著她問。沈寶嵐閉緊嘴巴，一個字都不肯多說了。二姐姐的秘密，絕不能是從她嘴裡泄漏的!這會兒，沈晞正與韓姨娘走在廊道中，丫鬟在前方提著燈籠。</p>
韓姨娘道："二小姐，你是不知道，長公主府真是無禮得很，長公主都沒出麵，就來了個嬤嬤，談及寶音小姐話語間滿是輕慢。"</p>
沈晞自然不覺得意外，畢竟昨夜可不是什麼友好協商，而是她單方麵的威逼利誘。婚姻是結兩姓之好，她這麼一通下來，怎麼好得起來?</p>
她的行為看似是在為沈寶音謀福利，可她那樣咄咄逼人，長公主又怎麼可能不憤怒?隻是她一個侍郎府嫡女，長公主再生氣也鞭長莫及，那不就會遷怒到沈寶音頭上了?哪怕沈寶音當時沒怎麼說話。</p>
一想到將來長公主府上還有熱鬨可看，沈晞便覺得早上起來也更有盼頭了。單一個沈寶音那可能還欠缺點，偏偏又多了個心腸歹毒的柳憶白。她隻是正當防衛而已，柳憶白便能這麼惡毒要壞她清白，與沈寶音同時嫁給竇池，還是以比沈寶音低的側妃身份，估計柳憶白能氣瘋，今後跟沈寶音隻怕還有的鬨呢。</p>
沈晞想起沈寶音說她絕不會後悔，但她覺得沈寶音是說不定當時就已經後悔了，隻是已騎虎難下。沈寶音想要的大約是悄無聲息地私下</p>
裡協商，友好地利用趙懷淵的關係讓她嫁給竇池，可沈晞卻偏偏把事情鬨大，弄得人儘皆知，而且觸怒了長公主，且又多了個柳憶白也一起嫁給竇池。</p>
這些變數，任何一個都會增加沈寶音將來融入</p>
長公主府的難度，而沈晞一下子送了她三個。不後悔?嘴硬罷了!</p>
韓姨娘一邊說著一邊看著沈晞的神態，見她並無太多反應，便知她的態度了。若說從前她還隻是隱晦地聽沈晞的，今日趙王來過之後，她的心態便完全變了，這個家可不就該是二小姐做主了嘛!</p>
沈晞道： "那定下了嗎?"</p>
韓姨娘忙回神道：“定下了。想著是年前便將婚事給辦了，定在了一個月後，十二月十二，是個吉日。"</p>
沈晞問道： “跟柳家是同一天?”</p>
韓姨娘道： "看那邊的意思，是同一天。不過，長公主府明說聘禮不肯多出。"</p>
沈晞笑道： "這也正常，人家被我們強逼娶一個他們瞧不上的正妃，怎麼還甘心多出銀錢?"反正聘禮是給沈家的，到不了她手裡她也看不上，所以無所謂。</p>
她又笑著道： “寶音妹妹的嫁妝，可要多準備些日用品，那邊心有芥蒂，說不定伺候不周，多半隻能靠寶音妹妹自己了。"</p>
韓姨娘微怔，明白了沈晞的意思。多備些便宜的常用的東西，那整個嫁妝的價值便會很低了。</p>
她其實不明白二小姐和寶音小姐之間究竟是什麼情形，明明是那麼費力幫寶音小姐謀來的婚姻，可嫁妝卻不給好好準備。</p>
不過，上回在趙王的監督下給了二小姐補償，如今沈府公中可是缺錢缺得很，既然二小姐發話了，她回頭再跟老爺吹吹枕邊風，這置辦嫁妝的銀錢便能省下一大筆了。</p>
因為兩家的婚事本來就不光彩又倉促，這些東西都簡化也沒人會在意了，如今外頭討論更多的，隻怕是這一奇事吧!</p>
韓姨娘道： “我明白了，我會督促老爺莫昏了頭的。”</p>
沈晞笑看她一眼，取出一張銀票塞到韓姨娘手裡道：“韓姨娘，看你為這些事操心都累瘦了，這是我孝敬你的，多買些補品補補身子。"</p>
韓姨娘心怦怦跳，也沒有當場看，笑吟吟地應下： “還是二小姐有孝心，時時想著我這樣不中用的妾</p>
室，勞您惦記，我可要好好養好身子，今後還要為您多操持呢。"</p>
二人對視一笑。</p>
分開後，韓姨娘借著光看了眼銀票，竟是一張二百兩的，她忙捂住，麵上忍不住浮現笑容。</p>
二小姐多好啊，再加上還有趙王爺當靠山，她該向著誰還用說嗎?</p>
第二日一大早，沈寶嵐和朱姨娘便憋不住了，搶著一前一後到了桂園。</p>
沈晞沒有理會二人那充滿求知欲的目光，慢條斯理給她們倒茶。</p>
在她們喝茶時，她說： “趙王與我是好友。”</p>
朱姨娘噗的一聲噴出了嘴裡的茶水，沈寶嵐也被嗆到了。</p>
沈寶嵐想，什麼好友啊，姐夫昨晚那殷勤的樣子，好像恨不得親手喂二姐姐吃飯，還好友呢!</p>
朱姨娘一邊匆匆掏出帕子擦嘴角的水漬，一邊想，二小姐可真有本事啊，趙王爺都能交朋友，今日能交朋友，明日便能當王妃，本事人啊!</p>
二人求知欲十足地看著沈晞，想要聽到更多，卻被沈晞一句話給堵了回去： "殿下不喜歡我跟他之間的私事被彆人知道。"</p>
朱姨娘隻好懨懨告辭，不過能知道趙王爺真的跟二小姐關係匪淺，朱姨娘已經滿足了。可見她的眼光還是很好的，知道二小姐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早早便來投誠了!今後二小姐吃肉，她也能有湯喝!</p>
沈寶嵐卻沒走，還取出了一封信，是魏倩和陶悅然寄過來的，長公主壽宴上，鄒楚楚是在的，隻不過幾人中沈晞跟她最不熟，且座位不在一起，後來又發生了那樣的事，鄒楚楚隻能在人群中看，後</p>
來也跟著旁人一起離開了。</p>
或許是鄒楚楚跟魏倩和陶悅然說了那事，二人便來信想過來拜訪。</p>
沈晞看今日天氣不錯，便讓沈寶嵐給三人都寫了信，乾脆一起出去酒樓聚餐好了，她請客。能出去玩沈寶嵐哪有不高興，連忙回去寫回信讓下人送出去。</p>
上回沈晞和沈寶嵐在望月樓吃過，沈晞覺得望月樓的菜賣相和味道都很不錯，這次便也約在了那裡。</p>
一路上沈寶嵐嘰嘰喳喳，沈晞中途下意識拉開車簾，自然沒看到類似褚芹和竇池那樣的意外事件。</p>
到了望月樓後，沈晞要了個包間，又讓小翠在外頭等著幾位小姐的到來。沈晞和沈寶</p>
嵐在包間坐定，不久之後，三位小姐先後到來。</p>
五人落座，曾親眼見沈晞是如何在大庭廣眾之下不畏強權據理力爭的鄒楚楚眼中已多了許多崇拜，語氣略有些激動： "沈姐姐，你真是厲害!"</p>
聆園雅集時鄒楚楚病了不在，因而沒親眼見過沈晞是如何在騎射上贏過那許多人又讓彭琦兄妹吃癟，事後聽到的總歸不怎麼真實，長公主壽宴一事讓她覺得很是遺憾聆園雅集時沒有親眼見到。</p>
魏倩笑道：“早告訴</p>
你了，你還將信將疑。”</p>
陶悅然起初是覺得沈晞有些過於出挑，但如今卻不這樣覺得了，她低聲好奇道：“前日聽聞是趙王爺替沈姐姐出頭的?"</p>
三雙眼睛都灼灼看著沈晞。</p>
沈晞聳聳肩： “我與趙王有緣，如今我們算是好友。”</p>
三聲驚歎從三人嘴裡冒出，而魏倩嘴裡的驚歎彆有一番意思，她甚至跟沈寶嵐對視了一樣，二人心照不宣地淺笑。</p>
魏倩玩笑道： “那今後我們姐妹豈不是也可以在京中橫著走了?”</p>
陶悅然調侃道： "人家趙王爺的好友是沈姐姐，又不是我們，還能愛屋及烏不成?"幾人一陣輕笑。</p>
鄒楚楚看了沈晞半天，但到底說不出口心中期盼的事。</p>
經過長公主壽宴一事，她忽然發覺，沈姐姐真的好厲害啊!倩倩喜歡奚扉結果沈姐姐出謀劃策之後，倩倩就真的跟奚扉定了親，而且彭琦兄妹都被禁足了，想搗亂都不行了。沈寶音被人毀了清白，沈姐姐便能讓對方不顧沈寶音的身份娶了沈寶音當正妃。</p>
沈姐姐就好像是在世月老，什麼親事在她這裡都能成。</p>
等其餘人都鬨了半天，鄒楚楚才終於鼓起勇氣小聲道： “沈姐姐，我、我認識一書生，文采斐然，未來定能高中……但我父母覺得他家太窮，你、你有沒有辦法讓我父母同意?"</p>
幾人一靜，沈晞笑道： "“這個簡單啊。"</p>
沈晞直接掏出一把銀票放在鄒楚楚麵前道： "這裡應該有一兩千兩，你去拿給那書生，他便不算窮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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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楚楚被鎮住之後終於反應過來，連忙擺手著急道：“沈姐姐，我怎麼能要你的銀錢呢?我、我不是這個意思!"</p>
沈晞也不是真想直接給銀子，鄒楚楚的問題就不是銀錢的問題。</p>
沈晞把銀票收回後笑道： "好吧，我比較喜歡先了解了情況再想辦法，不然你告訴我那書生姓甚名誰，家住何方，我先探探情況再說。</p>
鄒楚楚如今已對沈晞很是信任，便全都照實說了。但問到二人是如何相識，她卻又羞得滿麵通紅，不肯說了。</p>
沈晞記下名字地址，幾人便將話題轉開了。</p>
鄒楚楚的情況跟魏倩當時不一樣，魏倩看上的是奚扉，錦衣衛指揮使的兒子，有頭有臉人家的，至少不會貪魏倩家的錢財權，可窮書生不同，跟窮書生有關的故事古今可太多了。</p>
鄒楚楚是一個比較宅的姑娘，那麼那窮書生是如何認識她的?她怎麼就不肯說?</p>
鄒楚楚不提這事也就罷了，既然提了，好歹相識一場，鄒楚楚算是她在這個時代難得的朋友，總要幫著看看。</p>
五個女孩子在一起吃飯能談的話題很多，從各自的婚姻問題聊到日常往來，胭脂水粉，隱秘八卦等等，時間過得很快。</p>
沈晞跟幾人說了一聲，起身去更衣。</p>
望月樓的茅廁很乾淨，這也是沈晞願意再來的原因之一。在察覺到有兩個人在茅廁邊蹲著像是在埋伏後，沈晞忽然一笑，對小翠道： "小翠，你不用跟來了。"</p>
小翠一愣，還以為是沈晞不樂意自己跟著，也沒多問，轉頭回去了。</p>
沈晞繼續往前走，越是靠近，她便越能清楚地看到，那兩人鬼鬼崇祟地躲藏在盆景之後，手中還拿著麻袋。</p>
是隨便一個女的都可以，還是衝著她來的?沈晞決定以身試法。</p>
今後她和趙懷淵的好友關係公開之後，來找她麻煩的肯定會少很多，那自然要趁現在再享受下刺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