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晞隻看了一瞬便迅速收回視線，非禮勿視，不管是什麼東西，小青年私下裡的小癖好也不妨礙誰，她當不知道就好。</p>
前方趙懷淵一無所覺地往前走，想到今日是沈晞第一次來他的臥房，他便有種飄飄然的感覺。方才她還願意拉他的手，這會兒又願意進來，可見溪溪對他是不一樣的!趙懷淵請沈晞在桌旁坐下，殷勤地為她倒茶水。沈晞沒有四下張望，她有點擔心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p>
趙懷淵托著下巴看沈晞，哪怕什麼都不說不做，沈晞此刻就在他房中、在他麵前的這個事實便讓他高興得不得了。</p>
他想要今後日日與她相伴。</p>
沈晞被趙懷淵灼熱的目光看得稍微有些不自在，她打開話題： “今日我又得罪你母親了。”</p>
趙懷淵笑道： “你隨意，我不介意的。”</p>
反正他從不覺得兩邊為難，他就是站在溪溪這邊，隻是因為那是養育了他那麼多年的母親，他拿他母親著實沒有辦法。</p>
可是沒關係，反正溪溪還沒有喜歡他，那便拖著好了，他不成親也不跟彆的女子來往，他母親又拿他沒辦法的。</p>
沈晞忽然好奇道： “倘若有一日你母親拿死威脅你不許與我來往呢?”</p>
趙懷淵一怔，認真想了想才道：“我母親不會的，但倘若她真那樣做，她威肋她的，我做我自己的，反正我從小時候起就不是什麼孝順兒子。"</p>
以前他母親也不是沒有過類似的話，說他老是跟皇兄親近是不是想氣死她，當時他在她麵前總是沉默，不會認錯也不與她爭辯，事後該怎麼辦還是怎麼辦，也不見他母親真如何。</p>
他總覺得，兄長的仇恨支撐著她，在達到某個目的之前，她不會輕易倒下。沈晞笑了笑道： "嘴巴可以甜些，彆讓你母親氣到了。"</p>
趙懷淵笑彎了眉眼： "溪溪你也喜歡聽甜言蜜語嗎?我可以去學!"沈晞："……沒有人不喜歡好聽的吧?"</p>
趙懷淵點頭："確實，連我皇兄都喜歡。每次我說好聽的他雖罵我油嘴滑舌，卻總是很高興。他每天要批閱那麼多奏折，還有無數國事，看他笑一下真不容易。"</p>
見他提起，沈晞順勢問道： “幾日後的萬壽節宮宴，你看我準備什麼禮合適些?你皇兄都喜歡什麼</p>
?"</p>
趙懷淵挺了挺胸膛道： “我皇兄喜歡我!”</p>
沈晞："……?</p>
趙懷淵哈哈一笑： "放心吧，我會幫你備好的，你不必操心。"</p>
沈晞便謝了他的好意。</p>
看時候不早，二人略坐了坐便準備回了。趙良開路，趙懷淵和沈晞走在後頭。</p>
趙懷淵不舍得沈晞就這麼走了，隻能多說兩句話緩解相思之苦，他提醒道： “今後我不在時，你最好還是躲著我母親。她有時任性，我還是怕她會傷著你。"</p>
他忽然突發奇想： "不然我去找皇兄給你封個縣主郡主什麼的，好讓我母親投鼠忌器。"沈晞笑著搖頭： “隻要你在，你母親就會投鼠忌器了。”趙懷淵抬眼看她。</p>
她笑道： "不然，當初她便不是派人綁我來，而是直接用更齷齪的法子了。她在乎你。"</p>
沈晞雖然不喜歡太妃，覺得這個當母親當得太有問題了，但她感覺太妃還是愛自己這個兒子的，不然對付她哪會沒有更激烈的辦法?</p>
先前永平伯的事，太妃也有牽扯啊，可有事嗎?沒有。所以哪怕真的被人抓住了把柄，說太妃坑害一個三品官的女兒，又能拿太妃怎麼樣呢?</p>
因此，太妃如今對付她用的都是些不怎麼酷烈的手段，隻是因為顧忌趙懷淵，怕真的傷到了母子感情。</p>
趙懷淵忽然笑得很燦爛，沈晞本以為他是意識到了太妃的愛子之心，可他卻說： “我母親老說你在挑撥離間，可你明明就是在為她說好話。"</p>
他的溪溪，委屈從不過夜，有仇當場就報了，可她也從不會因為一件事而否認其他。也是因此她才願意與他來往，她看到了他身上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一麵。沈晞狡黠一笑： "我也可能是裝的啊。"趙懷淵迷惑： "……什麼?"</p>
沈晞咳了一聲，掐著嗓音矯揉造作道： “你千萬不要怪你的母親，她也是為了你好，是我沒有用，不能入她的眼，你可千萬不要為我跟她吵架啊，嚶嚶嚶。"</p>
趙懷淵： "……???"</p>
沈晞忍不住大笑起來。</p>
趙懷淵愣了好一會兒才湊近笑道： “</p>
你分明是喜歡見我與我母親吵架!”沈晞瞥他一眼，不否認： “我不喜歡她以親情綁架你的樣子。”趙懷淵隻覺得心裡滿滿漲漲的，溪溪她在心疼我!</p>
他忽然無師自通，耷拉著眉眼道： “溪溪，我真是拿我母親沒辦法，若沒有你</p>
幫我護我，我可怎麼辦?"</p>
趙懷淵覺得，隻要能讓溪溪多喜歡他一點，願意多給他一點憐惜，不要臉麵地示弱他都可以!沈晞無語： "……倒也不用裝可憐，這麼多年你不也過來了嗎?"</p>
趙懷淵理直氣壯道：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我都嘗過了有人護著的滋味，回不去了!”</p>
他覷著沈晞的臉色，抬手扯了扯她的衣袖，低頭看她： “溪溪，今後你要一直站在我身邊，幫我應對我母親，好不好?"</p>
高大的男人，有著一張傾國傾城的麵容，低著頭示弱，眉眼間滿是委屈與期待，那雙漂亮的丹鳳眼就這麼直勾勾地盯著沈晞，盯得沈晞的心不由得漏掉了一拍。</p>
她沒法應下來，可也說不出個“不好”來。</p>
“到時候再說吧。”她含糊說著，故意往前走了兩步錯開， “我的丫鬟可能會找我，我還是快些回去吧。"</p>
趙懷淵也不心急，反正溪溪說了她至少還要在京城待好兩年，他有的是時間!</p>
他沒事人似的跟上沈晞，提起了方才的舞蹈，遺憾道： “可惜我方才太緊張了，沒能看到你跳。下回你在平地上跳給我看好不好?"</p>
這回沈晞拒絕得很乾脆： "不行。在平地上跳來跳去跟猴子有什麼區彆?"</p>
趙懷淵：</p>
他反駁道： "怎麼會是猴子呢?就算是猴子，那也是最漂亮的母猴子!"</p>
沈晞： ".…可以了。"</p>
好在前方便是醒冬園，二人是悄悄溜出來的，這會兒便又悄悄溜回去，但他們又不是無名氏，總有人發覺二人曾同一時間不見過。</p>
趙懷淵去安撫他的母親了，沈晞又回到了羅雁身邊，小翠是見著沈晞跟趙懷淵一起離開的，因而不問也不擔心，沈晞回來了小翠便回到沈晞身後站著。</p>
羅雁先前在沈晞麵前說了她不少閒話，好在這會兒也調整過來，隻是依然有一些拘謹地說： &#</p>
34;姐姐你怎麼也不同我說一聲，害我說了你不少閒話，好丟人!"</p>
沈晞笑道： “反正你並未說我的壞話，何必自擾?而且我也沒騙你，姓名排行家中情況，我沒有一點編造哦。"</p>
羅雁回想也是，人家隻是隱瞞了一點點信息而已，是她自己說話沒把門的，難怪她娘親總盯著她一個提醒她這個那個的。</p>
好奇之心到底占了上風，羅雁瞪大了雙眼道： "那姐姐，你跟趙王殿下……"</p>
沈晞道： “我跟他是好友。”</p>
羅雁眯起眼睛： “好友?我看趙王殿下看你的眼神也不像啊!”</p>
沈晞篤定道："就是好友。倘若不是，我還能讓他今日來看這麼多貴女大顯身手?"</p>
羅雁一想也是這個道理，要是她喜歡的男子家搞這麼個宴會給他相看，她一定會生氣的!</p>
但她依然覺得哪裡不對，男子和女子，還能是“好友”的嗎?那男女大防怎麼辦?被人說三道四影響了名聲又該如何是好?</p>
這些問題羅雁沒有答案，可她見沈晞滿臉坦蕩，就好像男女之間交友是多麼正常的事，反而是她孤陋寡聞了。</p>
她陷入了糾結。</p>
孫瑜容這個冬日宴的目的算是完全失敗了，先有趙懷淵帶著沈晞到場，再有她想讓沈晞出醜不成反倒讓沈晞大放異彩，因而後來她也不怎麼樂意再待，見到趙懷淵後數落了他兩句，便以身體不適為由先走了。</p>
孫瑜容走了，韓王妃也懶得多待，隻是她見兒子不在身邊，便讓下人留下傳話，自己先離去了。</p>
趙懷淵也不好在女賓樓這邊多待，便去了男賓那邊，他今日心情好，有人來找他敬酒，也不推脫，以往跟他玩得好的便覺得過去的趙王又回來了，起哄提起沈晞。</p>
趙懷淵不願讓人輕慢了沈晞，嚴肅道： “沈二小姐是我好友，與我十分投緣，你們將來見著她都客氣些!</p>
眾人都笑，都不怎麼信“好友”這話。</p>
趙懷淵並未多解釋，畢竟他的心思是真的不想僅止步於好友啊!他遙遙地看向沈晞那邊，隻見她周圍有好幾個小姐，一群人似乎聊得不錯。</p>
在羅雁之後，也有人主動來跟沈晞搭訕，不過她們相對矜持，隻以沈晞的舞蹈為話題開始，盛讚她膽子好</p>
大，身子真是又輕又靈活，看得她們都捏了把汗。</p>
沈晞謙虛了幾句。</p>
彆人不先來找她的茬，她便不會表現出敵意，沒有攻擊性的沈晞總是讓人很喜歡。</p>
沈晞在鄉下待了十七年，人緣是十裡八鄉出名的好，隻要旁人對她沒有偏見，很容易便能喜歡上她。</p>
她很少打斷彆人，誰說話總是看著誰，很專注的樣子，哪怕對方隻是在講雞毛蒜皮的小事，也聽得認真，還會給出回應。</p>
人總是喜歡被傾聽，因而哪怕沈晞根本就沒有說幾句</p>
話，旁人就忍不住覺得“她好懂我”,並單方麵將她引為知己。</p>
羅雁到後來便被擠出了圈子，她看著眾星拱月的沈晞，忽然問小翠： “我一直聽說你家小姐被排擠，真的嗎?"</p>
小翠滿口否認： “沒有啊，我們府上的下人全都很尊敬二小姐的!”二小姐絕不吃虧，出手還大方，誰不喜歡啊!</p>
羅雁隻覺得傳言這種東西還真是不可儘信，按照她聽到的傳言來看，沈姐姐應當是粗鄙無知、膽大妄為的鄉野之人，可今日看來，膽大妄為是有的，那種舞蹈她也看都不敢多看的，可彆的?隻怕都是嫉恨沈姐姐的人胡亂編排的吧!</p>
沈姐姐明明是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舞姿高雅絕美，行事進退有度，還特彆愛笑，討人喜歡。哪怕有時候特立獨行了些，可在她看來也是好的那種。</p>
冬日宴最後是在還算歡快的氛圍中結束的，結束之前沈晞去了茅房，回來路上卻見月光下趙之廷孤身站在圍牆下。</p>
今夜醒冬園內很亮，倒將月亮的光輝全都奪去了。</p>
畢竟趙之廷也救過自己兩次，哪怕她不需要，也得感謝他幫自己保住了偽裝，不好當沒看到，便上前打了個招呼： "世子爺，您這是在賞月嗎?"</p>
趙之廷側頭看她，幽冷月光下他的身子顯得愈發挺拔。而他的麵容一半隱藏在陰影中，顯露出來的一半俊美無暇。</p>
"沈二小姐。”他微微頷首， “今晚月色很美。"</p>
沈晞仰頭看向半空，因為地麵太亮，月亮便顯得沒那麼亮了，倒是多了些許朦朧美感。</p>
她道： “是啊。靜下心來看，什麼景色都能找到美的一麵。”</p>
這個月亮，跟現代的，可是同一個?多半不</p>
是，這個朝代也不是她所了解的任何一個朝代。卻聽一旁趙之廷道："今晚沈二小姐所跳祭舞也很美。"</p>
沈晞略有些詫異地看他，大方道謝： "謝謝。我在鄉下十七年，也不能什麼都沒學會嘛。"</p>
趙之廷頓了頓，道： “沈二小姐天資聰穎，學什麼都事半功倍。”</p>
他想到了聆園雅集那一日，她第一次握弓箭時，確實是個新手。</p>
覺得“聰穎”已不夠形容，他補充了一句： “天賦卓絕。”</p>
沈晞聽得汗顏，她隻是有內功這個外掛作弊啊，跟真正一天天練出來的人相比，她隻是在取巧。"世子謬讚了，我當不得天賦卓絕這個詞。"</p>
趙之廷輕笑，忽然道： “幾時我也想與沈二小姐比試一番。”</p>
他記得當日騎射比試，沈晞背對著他射向彭琦時，他感覺到了非常淡的殺意，這讓他想知道，倘若她的目標是他，直麵她的箭會是什麼感覺。</p>
沈晞看看趙之廷，發現他好像沒有在說笑，半晌才無語道： “世子爺您倒也不必這樣抬舉我。”</p>
她至今還記得那夜的那一箭，殺意凜然，若非她內力雄厚，還真不一定躲得開。跟他比，她能輸死。</p>
"不是抬舉。"趙之廷剛說完，便看向某個方向。</p>
沈晞故意晚了一步看過去，隻見趙懷淵正快步走過來，目光在趙之廷身上轉了轉，有種被偷家的警惕。</p>
“沈晞，你在這做什麼?我送你回去。”趙懷淵故意大大咧咧地說。他與沈晞的關係過了明路，他也就不用再刻意假裝不認識了。</p>
可以光明正大地表現出他與溪溪的親近，真是太好了!</p>
趙懷淵走近後，沈晞的目光在二人身上轉了轉，這對叔侄的五官細究起來是很相像的，趙懷淵跟趙之廷的父親韓王是兄弟，而他們的母親是姑侄，父母雙方各自都有親緣關係，生出來的孩子不像才怪。</p>
隻不過趙之廷遺傳了更多母親那邊的容貌，而趙懷淵的容貌遺傳估計更多來自父親。且二人性情不同，一個整天吃喝玩樂，一個戰場廝殺，哪怕五官很像，整體上的模樣看起來也差得遠了。</p>
“那我走了，世子爺，回見。”沈晞對趙之廷揮揮手，跟趙懷淵往外走去。趙之廷目光一直跟著他們的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