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23 嶄露頭角(1 / 2)

吃過晚飯, 剛子一臉苦色幫著洗碗,他一個單身漢,碗都是兩三天吃到實在沒碗了才會洗一次。

當然, 他的洗碗方式也很粗暴,就是冷水裡加肥皂碎屑, 絲瓜絡,猛刷, 然後不洗碗底, 也不會多漂兩次。

以前不覺得有什麼, 可自從被清音說過後, 顧安實在是沒眼看, “邊兒去, 你這洗不乾淨。”

“咋就洗不乾淨, 以前都這麼洗的啊。”心裡吐槽, 安子哥真是, 婚是上午結的,臉是晚上變的。

“安子哥, 晚上要不兄弟們給你和小……呸呸呸,和嫂子鬨鬨?你們這證扯的還挺突然,咱們都沒準備,不然高低得給你們布置一下婚房, 辦頓酒。”

既然清音說自己不介意把跟他“結婚”的事說出去,他也覺得沒必要藏著掖著,不然顯得不夠男人。顧安沉思片刻,似乎是在思考這個提議的可行性。

“酒先不辦,你也先彆聲張,以後少不了你。”

這年頭先扯證後辦酒的也多, 大家都是工人階級,工作重要,就是不辦酒直接住一起的也不少,沒誰會說閒話。

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有點憧憬那畫麵,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來他和清音的新房裡,給他們鬨洞房……呸呸呸你想啥呢!

“安子哥你臉咋這麼紅,很熱嗎?”

“滾。”

倒是剛子依然不知死活的蹦躂,“誒我說安子哥,你今兒到底是怎麼了,怎麼總摸頭發啊?”一晚上少說摸了幾十次吧,也不怕薅禿。

顧安手裡的碗一滑,麵上依然淡淡的,“老實說,我這頭發,不傻吧?”

“嗯?太短是有點傻,咱們一起留的三七分,怎麼你就變卦了?”不過,側身一看,是挺精神,挺帥的,就跟個當兵的一樣。

哪個男孩子不想當兵呢?當年要不是被顧大媽以死相逼,安子哥現在都在部隊呢!

顧安不說話,但很明顯,洗碗的速度加快了。

他對以前的裝扮說不上多喜歡,而且青少年時期總是有點傻氣的,大人們越是批評的他越是要嘗試,這次換發型單純是上次清音說他頭發太長了。

“安子哥,你說咱們明天還去不?”

“怎麼不去。”顧安將碗筷收好,剛才鄰居們換雞倒是提醒他了,既然城鄉差距大,物資供應不平衡,那他就有從中倒騰的餘地。

至於說什麼投機倒把,他顧安天生就不是循規蹈矩的人。

“守規矩的都死了。”像他哥。

剛子一咬牙,一跺腳,“安子哥你想乾啥,我都跟定你了。”

“去你的,搞的像上法場似的。”

“對了哥,你要的東西我給你找來了。”

“那你一直不說?!”

剛子撓撓頭,“這不是忘了嘛,你等著,馬上來。”

三分鐘後,他拎著一個鳥籠進來,籠子上罩著一個黑漆漆的罩子,也看不出裡頭關的是啥。

“喲,安子還養鳥?”

“哪兒找來的鴿子,品相不錯嘛。”李大爺是個花鳥愛好者,苦於家裡沒條件,不然自己也想養那麼幾隻,此時見到一身雪白的小鴿子,腿都走不動道了。

顧安跟他們敷衍兩句,將東西拎回家塞他媽手裡,“明天給清音送過去。”

“送她隻小鴿子??我看這鴿子也不會下蛋啊。”再說你倆這婚結的,是打算分居兩地?

但她沒敢問,年輕人的事,她管不了。

剛才當著清音的麵不好表現出來,一個人的時候,她心裡實在忐忑,一想到兒子這不知道哪一天就要結束的婚姻關係,顧大媽愁得睡不著。

清音也一樣,她一夜未眠。

到家第一件事先把醫書掏出來,仔仔細細看了一遍,一字不落,一直看到夜裡三點多,方才敢確認醫書是真的。因為裡麵的每一首方子,無論是治病的,美容的,養生的,還是助孕的,都有一個共同特點——

組方精妙!

這樣的方子,要說造假能造到這個高度,那絕對是位中醫大師。

清音點著燈,花了一整晚時間,將整本書大體背下來,這隻是臨時記憶,接下來幾天還需要不斷反複的強化背誦,所以她壓根沒睡。

這樣的中醫瑰寶,放哪裡都不如放自己腦子裡安全。

因為一夜未睡,第二天到衛生室,走路都發飄。

“誒小清你這咋啦?”張姐關心問。

李姐拐她一下,衝保衛科的方向使個眼色,“你沒看見小顧也是?”

倆人心領神會,相視一笑。

清音:“……”你們以為我倆大戰三百回合,其實我倆披星戴月乾私活。

不過,顧安乾啥私活她並不知道,現在能把東西拿回來,她整個人就是輕鬆的,愉悅的,至於離婚,等他啥時候有空,一起去趟民政局就行。

清音一麵想一麵打哈欠,一麵使勁揉著黑眼圈,真的好困好困啊,要是像平時一樣沒病人,她立馬就能趴桌子上睡著,可偏偏今天病人還不少,一個上午都看六個了。

“小清你怎麼還在這兒?”秦嫂子風風火火從門口經過,還以為看岔眼了。

“怎麼嫂子?”

“出大事兒啦!”

“出啥事?!”張李倆人迅速跑出來,一左一右抱住秦嫂子,經過昨天的“並肩作戰”,三個女人之間結成了深厚的革命友誼。

“林素芬被公安帶走啦,好幾個公安上門哩,還把你嫂子家裡裡外外搜了一遍,可嚇人。”

“真的?”

“那肯定,我們車間小趙今天休息,她在咱們大院門口親眼看見的。”

李姐眼裡的光亮得不像話,“公安為啥抓她?”

張姐生活經驗更豐富些,想到清家最近出的事,“會不會是跟昨天的事有關?”

“清音嫁妝被盜跟她有啥關係?”

“難道她是小偷?這不可能吧,她就是一家庭主婦,沒飛簷走壁的本事。”

“可公安辦案,沒有確鑿證據也不會直接來逮人嘛。”

“不行不行,不把這事弄清楚我沒法安心上班,你們幫我看著點,我去去就來。”李姐嗖一聲就沒了影,嗯,帶著全村人的希望。

畢竟,大家都知道她愛人在派出所,這但凡是涉及公安抓人啥的,都要經過他們基層派出所,她的“包打聽”名號可不是吹的。

清音心裡有數,估摸著是查到林素芬頭上了。不過,跟眾人猜測的劉加敏供出她不一樣,清音心裡門清,因為這是她和顧安事先設計好的。

顧安從顧大媽那裡“偷”到嫁妝單子,尤其是那三樣不太起眼的首飾,祖母綠扳指和羊脂白玉雕花手鐲都是成對的,他們單獨賣了一隻,顧安前幾天就讓人在鬼市上找呢。

根據那天劉大和林素芬吵架時說的時間,書城市就這麼大,又是獨此一件的東西,想找不難。

之所以選擇昨天發難,其實就是祖母綠扳指已經找到了,看吧,劉加敏是昨天抓的,公安今天就“很順利”的找到了其中一件臟物,順藤摸瓜不就查到林素芬這裡來了嘛?

劉加敏供認不供認不重要,隻要找到臟物和上下遊過手的人,林素芬這次就跑不脫!

果然,下午李姐就帶來重磅消息:“鬼市上有人認出賣扳指給他們的人,你們猜是誰?”

大家亂七八糟猜了一圈,秦嫂子都快把門口的石獅子猜上了,結果——

“你們院裡的劉大,就是咱們冶煉車間的小組長。”

“啥?劉大?”

“他是毛賊?”

“長得倒是魁梧,可也不像會飛簷走壁啊。”

“你彆看他長得魁梧,其實軟得不行,沒審多久他就撂了,說東西是林素芬給她的,他隻是從中幫忙出手。”

秦嫂子瞪大雙眼,“他倆平時不都是不說話嘛,咋還勾連上了?”

“哦?快說說,他倆平時怎麼裝的!”

……

清音全程饒有興味的聽著,雖然都是早就知道的,但代入吃瓜群眾的角色,好像更有味道。

晚上回到大院,整個16號大院依然是瓜田瓜海,整個杏花胡同的吃瓜群眾都聚集到這邊,納鞋底的,搓麻繩的,篦虱子的,都在說劉大供出林素芬的事。

“我看這倆人平時就不對勁,那眼神喲,都快拉絲兒啦。”

“看吧,上次我就說半夜好像聽見後院有動靜,我家老頭子偏說是野貓發.春,保不準就是他倆……”

……

好嘛,現在話題已經扯到他倆在大院裡,清劉兩大家子人眼皮子底下偷情上了,足見謠言和馬後炮有多離譜。

聽說劉嫂子氣不過,下午就跑回娘家了。

不過,清音知道,她不是回娘家,而是被顧安鼓動著上派出所舉報林素芬呢。她跟林素芬是半輩子的不對付,平時收集的雞毛蒜皮不少,此時不踩一腳都對不起顧安給她的機會。

清音聽得哈欠連天,正準備回房睡個早覺,就見顧大媽樂顛顛的跑來,手裡還提著個鳥籠,裡頭是隻雪白的小家夥在咕咕咕。

“音音呐,喜歡吧?”

清音嘴角抽搐,這是準備給她油炸還是清燉?油炸嫩倒是嫩,但她現在饞肉,沒二兩肉不行啊。

“這是安子送你的,我就說他對你搬家的事很上心,那天吃飯來遲了就是去滿城找鴿子……”巴拉巴拉,潤色一番。

清音:“噗……”這都多少天前的老黃曆了,難為顧媽媽還能拉出來當借口,要是不知情還以為顧安真的喜歡她,想討她歡心呢。

但話說回來,這鴿子比一般鴿子都小,十分精致,爪爪是接近透明的寶石紅,看上去非常乾淨,這讓平素愛乾淨的清音也不忍心嫌棄。

“咕咕咕——”

黑黝黝的眼睛滴溜轉,黃紅色的嘴巴仿佛是美學天成。

“這隻鴿子不僅漂亮,它還認路,剛才我試著放它出去,它能找到我家,一會兒還能飛到你這邊來,不信你試試?”

清音隻在新聞上看過,將信將疑。

“放心吧,鐵定飛不走。”顧大媽打開籠子門,小鴿子歪著腦袋看看她們,撲棱撲棱翅膀,一下就變成一個白點消失在上空。

大院的鄰居們都圍到這邊看熱鬨,一看小鴿子飛走了,有的人拍大腿說“完了回不來了”。

有的說“我倒是要看看會不會回來。”

“咱們打賭吧,要是能飛回來,我給你倆雞蛋。”

大家眾說紛紜,清音也樂得不行。

這年代沒啥娛樂活動,大院就是一個大家庭,有啥新鮮事都夠大家夥樂好幾天。

可以預見,小白和劉大林素芬這一鳥二人,接下來將是整個大院的風雲人物,八卦中心。

是的,她已經在心裡給小家夥起了個名字,就叫小白。

尤其是幾分鐘後,小白撲棱撲棱著翅膀,“咕咕咕”著站到清音麵前時,大院裡的歡樂更是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你害我媽出了這樣的事,你怎麼還能高興得起來?”清慧慧進門,幽怨地盯著清音說,“真真是個白眼狼。”

“誒你這孩子咋說話的,你媽的事是劉大供出來的,跟你小姑姑有啥關係?”

“就是,你媽要是不偷拿你小姑姑的嫁妝,劉大能賴她?”

“誰說我家老大賴她了,明明是她威逼利誘迫使我兒子犯錯,她才是主謀,她個不要臉的……”劉大媽垮著張老臉,憤憤不平地說。

自己的母親被罵這種難聽話,清慧慧卻不以為意,繼續將槍口對準小姑姑:“你說你到底有沒有良心,你為什麼要這麼害我媽,我媽這麼多年對你還不夠好嗎?”

眾人看傻子似的看著她。

“我媽都已經這樣了,為什麼你們還要這麼對我們,還要幫著小姑姑,你們的良心呢?”

眾人第一次發現——慧慧這孩子是真有點好賴不分。

清音也不說話,就靜靜地看著她,這個戀愛腦,曾經毀了小清音一輩子的戀愛腦,“你們現在承受的,不及我的十分之一。”

不,百分之一都不及。

她們隻是被抓,隻是失去自由,可小清音失去的,卻是父母留給她的財產,瑰寶和生命。

不知道為什麼,清慧慧被她這樣的眼神看得毛毛的,現在的小姑姑真的不是曾經人畜無害的小姑姑了。

“慧慧啊,你就記住大媽一句話,人在做,天在看。”

話音未落,天空忽然響起一個炸雷,整個黑夜被撕開一個口子,清慧慧嚇得渾身一哆嗦,哭著跑到倒座房的柳家。

不行,小姑姑就是白眼狼,可她偏偏拿這個白眼狼沒辦法,她要找她的誌強哥哥去。

因為下雨,大家也都散了,小白被清音提進屋裡,放在地板上,舊衣服做了個簡單的小窩,小家夥歪著腦袋看半天,似乎還挺嫌棄,最終還是蹲下去,打起了盹兒。

屋裡多了一個小生命的感覺,很奇妙。

清音上輩子從未養過任何寵物,小時候要上學、要幫爺爺抄方抓藥,長大後要謀生,自己都養不活哪有餘力養寵呢?後來有錢了,好像就想不起這回事了。

這隻小鴿子,她毫不吝嗇自己的喜歡。

***

五十公裡外的書城市郊區,兩名青年費力的推著自行車,碾壓在泥地上發出沉重的“咯吱”聲,車上堆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像小山一樣。

“安子哥,咱明天得吃頓好的,這幾天都累死了。”剛子擦了擦額頭黃豆大的汗水,整個人像從水裡撈出來一樣,濕濕的。

顧安也沒好到哪兒去,連頭發絲都在往下滴汗珠子,“成,就吃涮羊肉。”

“要吃城西大街那家,給我來半斤羊血一對羊腰子。”

“可以,但去我家吃吧。”他母親上次吃羊肉還是三個月前,老太太最近還念叨呢,給她嘗嘗。

再說,清音現在的手藝也不比城西那家的大師傅差,他可以負責洗碗刷鍋。

“誒我說安子哥,你不會是摳門吧?這出去吃一頓才花多錢,咱們這段時間沒少賺啊。”他停下車子,抹了把汗,“昨晚你還給我分了三百塊呢,我請你。”

“三百塊算啥,以後過日子花錢的地方還多。”顧安因是自己出的主意,自己帶的頭,對外交涉也是他來完成,所以他自己分了五百。

五百塊確實不是小數目,但他要為哥哥的事奔波,以後花錢的地方肯定多,更彆說還……

“喲喲喲,安子哥就想著跟嫂子過日子呢,現在就開始為你們……痛,我不說話還不行嘛?”

顧安踹他一腳,“閉嘴,這次過後咱們要消停一段時間,你也留點生活費。”

雖然這段時間他們都是換個地方打一槍,每一次都換過裝和改變過口音,但顧安謹慎慣了,活動太過頻繁還是招人眼,萬一被打辦的人盯上,那也是個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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