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自從確定跟小秦哥不生育之後,她一直想要去福利院領養個孩子,可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沒去成,後來這心思慢慢也就淡了。最近雙方父母也覺得他們年紀大了,怕再不領養就來不及了,天天念緊箍咒。
“嫂子心裡有想領養的人選了嗎?”
“嗯(),我想領養小海花。
小海花啊?(),那也是個很可憐的小女孩,清音有段時間沒見了,最近的印象還停留在柳耀祖和海濤偷看她換衣服的事上,後來顧安說他教訓過他們一頓,恐嚇他們再敢對女孩子耍流氓就要像燒豬頭一樣挖出他們眼珠子,那倆小子現在收斂了很多。
“小秦哥怎麼想的?”
“他隨我,而且這兩年海花過的什麼日子,大家都看在眼裡,能拉一把是一把吧。”
“就是兩邊老人不同意,覺得海花年紀大了,怕養不熟,怕以後還惦記著她親媽,不給咱們養老。”
清音點點頭,其實老人的擔憂也在情理之中,“但還是看你和小秦哥的想法,你們對收養這個事咋看的?”
“我們養她不是圖將來她給我倆養老,我們現在的工資,也能存點錢,以後沒孩子自己也餓不死,大不了咱們住老人院去,就是感覺跟她挺投緣的,那年我出事,我媽都沒這麼照顧我,她一個小丫頭子,偷著給我洗衣服,打掃衛生,為了給我煮紅糖雞蛋,還被爐子燙了好大一個疤,她一直不說,我也是前幾天才發現的。”
“她知恩圖報是個好孩子,但我最看重的不是這個,我就想著,見不得她過苦日子,柳家真是越來越不成樣子了,看這架勢,他們連初中都不讓她上了,說不定過兩年就要找個人家將她嫁出去換筆彩禮錢。”
秦家兩口子心善,才能換來小海花的真心回報,清音為他們感到高興。
“你們的想法我支持,但柳家那邊怕不好說話。”
其實小海花對他們來說就是個免費小保姆而已,骨肉親情不存在的,但一旦他們發現這個“小保姆”“值錢”,那麼他們一定會借機敲一筆,說不定還會給孩子灌輸一些亂七八糟的思想,到時候給秦家添堵。
“我們也想到了,所以我們想請安子出麵,幫我們找幾個人,嚇唬嚇唬他們家。”秦嫂子覷著清音臉色,“這事本不該麻煩到你們,我也是實在沒辦法。”
顧安認識的人多,要找乾這種事的還真簡單。但清音也不會越俎代庖,顧安願不願還另說呢,“我回去問問他有沒有這方麵的關係,要沒有……”
“沒有也沒關係,我們就另外想點法子,你彆勉強他。”
晚上,清音把事情跟顧安一說,他二話不說,“小菜一碟。”
他早就看柳家人不爽了,那個小女孩他也有點印象,平時每次遇到都會熱情地喊一聲“安子叔叔”,要是能給她找個好人家收養,也是不錯的。
***
閆偉農那邊的效率很高,不用一個星期就跟電視台敲定下來,4000塊錢播出一條長達45秒的廣告,甚至他們台裡廣告部還能幫忙拍攝,清音連想都不用想,對方就按照目前最受歡迎的廣告模式給他們策劃好了兩條。
清音抽空過去看了一下,選中一條簡單明了、朗朗上口的,畫麵主要是一對中年男女腰酸背痛、夜夢頻發、滿身虛汗、眼睛昏花的情景,然後一位花白胡子的老爺爺告訴
() 他們,這是腎陰不足的表現,不要亂吃藥,不要亂花錢,買和善堂牌的六味地黃丸就可以了。
在打出六味地黃丸五個大字之後,又著重介紹一下和善堂,這是中華百年老字號,是民族品牌。
清音生怕自己親媽濾鏡,將策劃方案拿給身邊人看,在大家建議下,修修改改,最終成型之後,這才點頭通過。
電視台立馬就去找人拍攝了。
“咱們給的錢多,連演員都是電視台找的。()”清音和祖紅坐在石凳上,曬著太陽,悠閒地說。
四千塊一開始我還不樂意,但一聽人家是一條龍服務,把廣告策劃公司、模特公司、拍攝公司的活一條龍給包圓了,沒想到居然這麼值。◢()_[(()”
“不過,還是要等播出效果才知道。”祖紅很是冷靜,她一開始不太懂電視台居然敢獅子大開口要這麼多錢,更震驚的是清老板居然一口同意。
這可是四千塊,不是四百塊啊!
哪怕隻是四百,也不能這麼花的。
“行了,你先回去吧,沒什麼事先放你兩天假,備婚也夠你忙的。”
祖紅臉蛋紅了紅,“嗯。”
清音還記得,第一次見她的時候,一張臉寡黃寡黃的,雙眼無神,頭發乾枯似稻草,這兩年營養跟上,在工作中不斷受到認可和鼓勵,整個人精氣神都好起來。
祖靜還說上次她們帶著洪江哥回村,村裡人都認不出大姐,以為她是誰家城裡來的客人呢。
“你看我乾什麼,是不是我臉沒洗乾淨?”
“不是,祖紅姐真漂亮,變化真大。”
祖紅摸了摸逐漸豐潤起來的臉頰,“什麼都不如錢養人。”
清音豎起大拇指,誰說不是呢?
聊了會兒,清音就打算順道去買點菜,好久沒做飯了,走到旁邊機械廠大門口,見那裡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還有人義憤填膺的喊口號,清音定睛一看:嘿,這不是前不久去衛生室鬨過的牛家嗎?
她遠遠地站在人群外聽了會兒,牛家現在的訴求是:張醫生雖然被公安帶走調查了,但牛秀秀被傷的身子骨也徹底毀了,以後想要再懷孩子很難,夫家那邊意見很大,牛家要求機械廠對牛秀秀做出賠償。
也算合理,就是如何鑒定牛秀秀現在的不孕不育是當年誤用活血化瘀藥導致的呢?這兩者之間的因果關係怎麼證明?畢竟,時間隔得太久了,四年裡還發生過四次習慣性流產,這就更難了。
清音歎口氣,又聽了會兒,買了菜才離開。可她沒想到的是,自己不想蹚這渾水,劉廠長卻在三天後找上她。
“小清啊,忙呢正?”
“不忙,劉廠長,現在沒什麼病人。”
劉廠長不是一個人來的,他身旁還有兩名穿著乾部裝的中年男子,“介紹一下,這兩位是隔壁機械廠的李廠長和楊副廠長,這位就是我們廠的清音大夫,也是衛生室的清科長。”
倆人主動伸手,清音隻得起身與他們握了握,心裡有點發毛——劉
() 廠長莫名其妙給自己介紹機械廠的領導乾啥?按理來說兩家單位是平級,也說不上來視察工作啊。
兩位廠長打量了一圈衛生室,嶄新的三層小樓,寬敞明亮,井然有序的就醫秩序,熙熙攘攘的就醫人群,以及那幾台讓區醫院都眼紅的先進設備……再想想他們廠裡那破敗的小小衛生室,實在是有點抬不起頭。
而更抬不起頭的是,現在廠裡麵臨的危機,兩個半老頭子不得不厚著臉皮來求這個小年輕,這感覺……嘖嘖嘖,真不是滋味兒啊!
劉廠長見他們臉色尷尬,一直不開口,倒是非常善解人意,畢竟兩家單位本來就有密切的業務往來,是名副其實的相互依存、相互扶持的兄弟單位。隻見他輕咳一聲,“小清啊,今天來找你呢,是想請你幫個忙。”
“廠長請說。”
“就是隔壁機械廠的事,你大概也聽說了吧?那天來咱們廠裡鬨事的牛家人,現在找到正主了,正在圍堵機械廠那邊,為了穩定局勢,不引發輿情,李廠長和楊副廠長已經向牛家人承諾會負責醫治好牛秀秀……”
清音點頭,沒毛病,自己的職工把人家治出毛病了,這當然得負責。
“但問題就是,這三天來,廠裡已經帶她去過省醫院,那邊說沒法子。”
清音挑眉,習慣性流產沒法子?除了秦嫂子那是意外之外的情況,堂堂省級醫院不至於連試都不試就說沒辦法吧?
“哎呀,我們大老爺們也不懂這些,我就長話短說吧,現在比較棘手的是牛秀秀又懷上了,而且正好四個月,說是肚子痛了好幾天,也有點出血啥的,省醫院那邊說是先兆流產,保不住,而牛家的訴求就是,隻要咱們能幫牛秀秀這一胎保住,這事就算了了。”楊副廠長紅著臉說。
清音:“……”合著,牛秀秀現在即將要第五次習慣性流產了!
牛家人的要求說高不高,就是保個胎就能把那麼大的事揭過去,可說低也不低,對於習慣性流產的孕婦來說,在不知緣由的前提下保胎簡直就跟盲人摸象一樣,讓人毫無章法。
難怪連省醫院都說沒法子,這誰敢答應下來,以後就是扯不儘的皮,搞不好還要招來機械廠的埋怨。
見她擰著眉頭不說話,三個男人都有點拿不準她是什麼意思,隻能靜靜地看著她。
清音背著手,在診室內踱了幾步,心裡把習慣性流產的原因和常規治法過了一遍,那年沒保住秦嫂子的孩子,她下功夫翻過很多書,現在那些理論知識在腦海裡一一閃現,幾乎倒背如流。
可看病不是會背理論知識就行的,“這事我不敢保證一定能做到,畢竟難處你們也知道,但如果二位信得過的話,我願意試試。”
一是劉廠長親自帶人來,她能幫一把是一把;二來,牛秀秀雖說讓書鋼衛生室受了一場無妄之災,但她確實也是醫療事故的受害者,清音作為一名要為中醫正名的後繼者,自覺有義務為她看看。
“能不能保住我也承諾不了,隻能儘力一試。”
見她說得這
麼保守,李楊二人也樂觀不起來,原本聽說書鋼有個小神醫,他們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來求人,結果就這……
“兩位老兄,咱們小清平時的醫術醫德自是沒話說,但牛秀秀的情況,省醫院也沒辦法,她能答應試一試已經是看在咱們兄弟單位的份上,你們要是想聽她立軍令狀,那不可能。”劉廠長貌似說得凶巴巴,其實是在給他們打預防針,也是給清音做鋪墊。
萬一真保不住,這也不怪她。
“這是當然,老劉你把我們想成什麼人了,小清大夫能試一試也是好的,我們感激不儘。”
說好,下午,機械廠那邊就派人把牛秀秀送過來,是由那邊衛生室的兩位醫生和兩名護士用擔架抬著過來的,清音偶爾會出去開會,見過他們,還聊了幾句。
“嗐,可彆提了,都是張瑞強害的,他自己愛出風頭,卻害得咱們出門都抬不起頭。”
“哪個張瑞強?是以前在區醫院後勤的張瑞強嗎?”清音心頭一動,這人以前實習的時候還跟自己發生過不愉快,後來聽說離婚找了個當領導的老婆,調動到了後勤科室,怎麼現在又跑到機械廠衛生室來了?
“可不就是他,區醫院好好的不待,偏來禍害咱們。”
“可得了吧,不是他不想待,是他在那邊作風不好,跟小護士眉來眼去,他老婆氣不過就把他弄基層來了。”
清音實在沒想到,自己跟這位“故人”是以她幫他擦屁股的方式再次“相遇”。
“哎喲清醫生你是沒看見,那天牛家人把咱們衛生室堵得死死的,還說要給咱們身上潑大糞,那可真是……”
“嗯哼,少說兩句,來了來了。”
他們身後,是聞訊而來的牛大娘和幾個兒子,看見清音都有點尷尬,公安讓他們向書鋼衛生室道歉,他們忙著去找正主,還沒道呢,誰能想到今天居然還要來求她。
牛大娘重重地咳了一聲,“清大夫是吧,他們都說你醫術高明,那你給秀秀看看,她這胎一定要保住,保不住的話,這婚是離定了。”
清音麵上淡淡的,“大娘,彆忘了,我可是您那天口口聲聲大罵騙子的中醫,我隻懂中醫,也隻會用中藥。”
牛大娘老臉一紅,“那是氣話,你就當我放屁,我滿嘴噴糞行了吧。”
牛家其他人也都不太自在,清音一一掃過,“那我也給大家夥打個預防針,我是中醫,也就是你們說的‘騙子’,隻會用中醫的法子試試,保不保得住我不敢打包票,你們同意,我才會看,不同意的話還是另請高明吧。”
所以,從始至終,她就沒看擔架上的牛秀秀一眼。
牛家人的本事她也是見識到了,萬一自己托大把鍋扛到自己背上來,那可不值當。
幾人對視一眼,還是牛大娘狠狠心:“咱們聽說了,你是好醫生,跟那些掛羊頭賣狗肉的假中醫不一樣,你隻管放心的試,不成我們也不怪你。”
其實,所有人都覺得牛秀秀這一胎還是保不住,隻有母女連心的牛
大娘還想試試,所以他們心裡都做好了最壞打算。
而清音不僅要他們保證,還要牛秀秀的夫家也同意,雖說小兩口鬨離婚,但終究是沒真離婚,即使真離婚了,孩子是兩個人共有的,牛家單方麵也做不了主。
見她的視線在人群中搜索,牛大娘立馬揪出一個年輕小夥子,“這就是我女婿,秀秀的男人,你來跟清大夫說,說不管能不能保住你事後都不找清醫生麻煩,說啊你!”
小夥子瑟瑟發抖,豎起四根手指,仿佛在對天發誓:“我,我說,不管能不能……”巴拉巴拉。
現場圍觀的人不少,要真扯皮都可以做見證,不過清音可不信這些,讓牛家和夫家同時白紙黑字寫下承諾書,簽名按手印才行。
直到承諾書收好,清音才進屋查看牛秀秀的情況。
牛秀秀,女,26歲,停經四個月,腹痛五天,陰.道流血四天。既往流產四次。
大體情況跟李楊兩位廠長和秦解放說的差不多,清音一邊把脈,一邊詢問:“出血量多嗎?”
“不多,每天就三四滴。”
“什麼顏色的?有沒有血塊?”
“黑紅,血塊還沒有,但按照前幾年的樣子,最多不超一個星期就會下血塊,怎麼辦……”牛秀秀虛弱地歎口氣,“清大夫,我這胎是不是還是保不住?”
清音沒回答,而是繼續問她有沒有腰酸,小腹下墜等感覺,其實脈象上也能看出來,肯定是有的,甚至已經有胎將下的征兆。
有經驗的老大夫是能給把出臨產脈的,而她現在就有點類似於臨產脈。
清音擰著眉頭,總感覺哪裡不對勁,“解放,去幫我把陳陽老師請過來一下,還有薛主任。”
陳陽和薛梅來得很快,他們其實也無心看病,這事鬨得太大,他們擔心清音一個人應付不過來,早就想來幫忙了。
倆人一個是中醫聖手,一個是婦產科主任,查看一圈之後,陳陽先開口:“我覺得,當務之急還是要止血,再讓她這麼流下去,胎也要掉了。”
薛梅則是去檢查室裡幫牛秀秀做過檢查,出來搖頭歎息,“胎心極其微弱,我看已經沒必要了,這麼大月份,藥流恐怕不乾淨,不行就我給她清宮吧。”畢竟,耽擱越久,死胎在肚子裡留的時間越長,宮內感染的風險越高,那可不是鬨著玩的。
衛生室的條件好起來後,清音專門給她準備了兩間簡易手術室,一般的小型手術都能將就著現場做,不用再跑上級醫院了。
他們說這些話是背著牛秀秀,牛秀秀還在檢查室裡,隱約傳出啜泣聲,清音被這母獸一般的啜泣攪得心緒不寧,隻能踱步來保持頭腦的清醒。
“我們知道你想儘力保胎,但這次真的沒必要了,太過冒險。”
清音看向陳陽:“陳老師覺得呢?”
“如果你想試一試,那就試一試吧,咱們儘快給她開點蒲黃、茜草、地榆、槐花之類的收斂止血藥看看,要是血能止住,或許還有嘗試的空間,要是止不住,那就聽你薛姨的,趁早清宮吧。”
“我們今天的目的,是要從最有利於患者的角度出發,而不是為了人情,不是為了給中醫正名,拿患者生命冒險。”薛梅是個急性子,忍不住說重話。
清音卻搖頭,“不行,胎我不僅要保,還要用活血化瘀藥。”
“啥?!你還用活血化瘀的,是嫌我外孫命大嗎?當年那個騙子中醫就是用了活血藥把秀秀孩子打掉的,你現在還要用,你你你還是人嗎你!”牛大娘貓著聽了一耳朵,頓時急得暴跳如雷,指著清音就罵。
就是陳陽也著急,不住的使眼色:小清平時挺機靈啊,怎麼今天說這種昏話,有出血肯定是要止血啊,她用活血化瘀藥不是讓病人血流得更多嗎?那到底是打胎還是保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