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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怪病?”清音還是很悠閒的姿勢坐在位子上, 自從羅香秀一個痛經被班主任誤認為是了不得的流產之後,她對普通人嘴裡的“怪病”已經免疫了。

不懂醫的人,聽說某種自己的常識無法解釋的症狀就覺得是“怪病”, 但在清音這兒,生病必然有內部邏輯存在,隻要搞清楚病因和證候之間門的邏輯,世界上就沒有所謂的怪病, 隻有不會治病的醫生。

“港城的金石集團, 不知道清醫生聽過沒有?”

清音想了想, 是“金石為開的金石嗎?傳說中的港城船業大亨那位?”

高偉眼裡露出讚賞, “正是。”他沒想到清音一個內陸醫生居然也知道港城的事。

清音現在確實不知道, 但她上輩子知道啊, 上輩子隻要經常上網衝浪的人都知道, 這個金石集團的造船業是多麼發達,多麼領先, 在龍國大陸地區的造船業正式崛起之前,他可是能在韓日統治的造船業天下分得一杯羹的大亨,後來更是成了鼎鼎有名的船業大亨。

且此人也不是什麼低調富翁, 八十多歲還能跟娛樂圈明星傳緋聞的糟老頭子,隻要衝浪的人都知道。不過,除了自己的花邊新聞, 外界能查到的關於他家庭的信息卻很少,清音還真不知道他有幾個孩子。

“金老板以前是從事遠洋捕撈的,一直到四十歲都沒有孩子, 外麵都說他是殺孽造多了,所以多年無兒無女,好在十年前, 他夫人去世後不久,他的女朋友懷上了孩子……”

高偉神色有點尷尬,他畢竟還是年輕人,說起這些符富豪的桃.色史略顯尷尬。清音倒是聽明白了,估摸著這個金老板是家裡紅旗不倒,外麵彩旗飄飄的“成功人士”,而在七十年代之前的港城,是實行一夫多妻製的,他要娶二房房都不算違法。

可高偉既然用“女朋友”來形容,那就證明那個懷孕的女人不是合法“妻子”之一,應該是外麵的女人。

“嗯,那是他秘書,曾經的秘書,據說跳舞跳得非常出彩,後來在孩子出生後,倆人結婚了。”

好嘛,那就是身邊秘書憑借著肚子上位的故事,清音腦海裡大概能想象出是什麼情況了,幾十年無兒無女,忽然有女人懷上了自稱是他的孩子,金老板又不是傻子,肯定得等孩子生下來,確保孩子真是他的,他才會迎娶進門。

把這個女人娶進門並不意味著他多愛這個女人,可能單純就是不想讓自己唯一的兒子頂著私生子的名頭而已。

“因為得來不易,他們兩口子對這孩子可謂是寵溺有加,從小含在嘴裡怕化,捧在手心怕摔,連幼兒園都不舍得送去,是請家教上門的,可最近港城都在流傳,他們兒子似乎有點不大對勁。”

“怎麼不對勁?是不會走路,還是不會說話?”一說到太過寵溺,清音就想到劉氏回春錄裡說到的一個小皇子,因為皇帝和妃子太過寵愛,太後娘娘走哪兒帶哪兒,長到十二歲居然還不會下地走路,不會說話,當時劉太醫的診斷是“土氣不足”,用一包最廉價最簡單的黃土就治好了皇子的病,成為廣為流傳的佳話。

清音對這個例子印象深刻,高偉一說,她腦海裡就顯現出來了。

然而,此時的高偉卻是搖頭,“他能走,也能說話,隻是不愛走動和說得不多,但最古怪的是,今年已經十一歲的孩子,居然還在穿紙尿褲。”

清音腦門上寫著一個“啊”,這,男孩子啊,這麼大了還在穿紙尿褲,她首先懷疑的就是父母太寵孩子,太由著他,過度依賴紙尿褲?因為後世也有這樣的孩子,太過依賴紙尿褲,太過依賴母乳,可那頂多就到六七歲已經是極限中的極限了,十一歲還戒不掉是啥概念?

一想到一個跟魚魚一樣大的男孩,還在穿紙尿褲,清音的代入感更強了。說不定都開始發育了,還在兜著笨重的自尿褲,不說腿型、走路姿勢和長期不透氣引發感染,單就是生.殖.器官的發育也會受影響啊。

清音覺得,以金家這樣的地位,應該是很多私人醫生和專家都提醒過這件事的危害,他們不可能無動於衷,應該是孩子身上有某種疾病不得不妥協,或是心理,或是生理上的。

想到某種可能,她問:“這個小孩是有遺尿的情況嗎?”

高偉點點頭,又搖搖頭,“我聽我父親說,不是遺尿,是遺屎。”

說到這個不雅的詞彙,高偉臉有點紅,“對不起。”

清音搖搖頭,這有啥,民間門很多人就是這麼叫的,她在臨床上什麼樣“直接”“簡單”“粗暴”的病人沒見過啊,一個名詞叫法而已。

關鍵是病情,一個十一歲的大孩子了,還不能控製大便,這確實算“怪病”。

倆人邊吃邊聊了會兒,不知不覺天都黑了半天,“最近幾天,我聽說金老板一家口回家鄉祭祖,清醫生要是有信心的話,能否賣我個麵子?”

清音懂了高偉給她介紹金老板的事,一方麵確實是想幫她在福利兒童救助上使力,另一方麵也有他自己的打算,他現在逐步接手家族生意,跟這樣的富豪肯定也想搭上線,而自己就能從中做點人情。

“我本意是願意幫忙的,但這個病我行醫多年,哪怕是在書上也沒見過,不一定能保證藥到病除,所以……”

“沒事,我相信您,您能把我從鬼門關拉回來,這樣的小病隻不過是小菜一碟。況且,哪怕治不好,您隻要願意出手,我已經非常感激了。”

好吧,清音也就不再拒絕,畢竟這件事要是成了,辦學校的事就輕鬆很多了,金家不缺錢啊,而且金老板找大師算過,他年輕時候造的殺孽太多,這幾年熱衷於慈善事業,尤其是兒子生病讓他對患病兒童的關注更高,這樣就是自己要找的“目標人群”。

能拉來讚助,她才不清高呢。

“那過幾天,我跟金老板聯係好,還得麻煩清醫生您走一趟?”

“行,到時候你給我打電話就行。”

倆人分彆,高偉讓司機先把清音送回梨花胡同,剛才清音腰部不太舒服他已經發現了。

畢竟是應酬,菜雖然多,但清音感覺好像沒吃飽,回家見魚魚和奶奶正抱著卷餅邊看電視邊啃,湊上去就咬了兩口,“嗯真香!”

“那當然,這可是奶奶做的。”

清音又“搶”了兩口來吃,然後回房找書,她想從回春錄裡找找有沒有被自己忽略的線索。

這次的“怪病”應該會比較棘手,因為金老板不是彆的普通家長,沒有經濟和資源上的阻礙,目前世界上能讓孩子做的檢查和治療他肯定已經嘗試過了,所以常規的有可能出現大小便失禁的疾病,她可以先排除。

這樣的人群,在問診話術上,她也要格外注意些。

第二天是星期天,清音昨晚看書看得太晚,就睡了會兒懶覺,起床的時候,院子裡好不熱鬨。

“嫂子,你就讓我進去吧,我不乾啥,我就跟你說幾句知心話,我命苦啊我……嗚嗚嗚……”原來是顧敏在大門口哭喊哀求,而顧媽媽不讓她進來。

進來能有啥好說的,她們又不是普通姑嫂關係能有知心話講,她們年輕時候就鬨得不愉快。顧媽媽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她現在應該是沒去處了,想來顧家賴著不走了。

清音悄咪咪衝屋簷下的蒼狼使個眼色,大狗立馬站起來,湊到門邊,“嗷嗚”一張黑漆漆的狗嘴伸出去,露出雪白陰森的獠牙,顧敏嚇得連連倒退。

眼看著顧媽媽都“拉不住”大狗發瘋,她撒丫子跑了。

蒼狼估摸著是跟魚魚她們學壞了,知道怎麼嚇唬人,故意做出黑麵獠牙血盆大口的表情,小孩都要被嚇哭。

顧敏見這裡討不了好,又去顧全家門口,也是一樣的話術,但顧全可沒顧媽媽這麼好說話,直接冷冷地黑著臉看她一眼,她就被嚇得腿肚子打顫。

這可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真正的凶悍啊!

顧敏這人吧,清音看著都想笑,咋就這麼又貪又慫呢?一條狗就能把她嚇退。

不過,這樣也好,省得自己還要花時間門收拾極品,她的時間門可是很寶貴的,她必須花在最重要的事情上。

話說,秦嫂子家的海花已經參加中考了,現在的中考要比高考早一些,考完之後她也不閒著,一邊看書一邊幫養父母乾活。秦家兩口子在外上班,有時候臟衣服和家裡的衛生忙不過來打掃,她就像個田螺姑娘一樣,裡裡外外擦得一塵不染,一籃子臟衣服洗乾淨,晾曬在大院裡,每天小兩口下班就有現成的美味飯菜……秦嫂子感動得不要不要的,都說自己也能享閨女的福了。

她的興奮和感動無處訴說,每天下班就跑到衛生室,跟清音叭叭一頓,也得虧他們家沒電話,不然也要跟顧安一樣專門打電話“通知”一聲。

“海花這孩子,她報的誌願可不低,是市重點呢!”

“老師說她文科好,去年寫的兩篇作文都被送到市裡參加比賽呢!”

清音豎起大拇指,海花的父親死得早,她沒印象,但柳紅梅確實是塊讀書的好料子,要不是被原生家庭拖累,不是走錯路的話,她現在已經在醫學界小有名氣,熬到退休怎麼說也能成個學科帶頭人,市級或者省級名醫啥的,門生弟子無數……實在是可惜了。

看樣子海花倒是遺傳到她的智商了!

倆人說著回到家沒一會兒,高偉的電話就打過來,說金老板人來到了,但不好麻煩清音跑一趟,他們下午親自過來衛生室拜訪清音。

這也好,醫不上門,儘量能不上是最好的。

下午,她剛到診室沒多久,高偉就帶著一家口和兩個保姆來到衛生室。清音粗略打量一眼,金老板是個五十出頭的中年男人,說老頭算不上,畢竟有錢人保養都是花了大價錢的,金夫人倒是肉眼可見的年輕漂亮,以及氣質,一頭黃色的大波浪,雖然穿著沒有很熱辣,但能感覺出來身材非常好。

他們身後,是兩名保姆牽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皮膚白白的,戴著一副哈利波特那樣的黑邊框眼鏡,穿著小小的西服套裝,活脫脫就是一位養尊處優的小少爺……但同樣年紀,無論是身高還是體重都比魚魚差遠了。

一看就是有點弱氣的孩子。

門口,還站著兩個孔武有力的黑西裝保鏢。

“你好,清醫生,打擾了。”金老板的普通話比當年的孔老板好多了,據說他小時候也是大陸人,這兩年與大陸的生意往來也不少。

似乎是沒想到高偉介紹的“神醫”居然這麼年輕這麼漂亮,他眼裡閃過一瞬間門的詫異……和驚豔。

“你好,請坐。”

金夫人看見清音的臉的一瞬間門,臉色就不太好,但她不敢當著丈夫的麵使小性子,“阿金,她這麼年輕,不會是騙子吧?我們找過那麼多首席專家和大師,哪一個不比她有經驗?”

清音其實大致能聽懂一點粵語的,但她沒說話,把問題丟給金老板。她自己是女人,自然沒錯過金夫人看見自己時的不悅,以及那種居高臨下的仿佛扒了衣服的打量,她不想說這叫雌競,但確實讓她不太舒服。

大姐,我現在是在給你兒子看病,你要防著小五小六撬牆角你也防錯人了吧?

金老板也有點猶豫,但想到是高偉再介紹的,為了孩子,這幾年他們什麼“神醫”都試過了,就當再試一次吧。最重要的是,高偉認祖歸宗的事全港城都知道,據說他當年生了幾乎沒可能治愈的疾病,就是這個中醫看好的,所以當孔家人聊起清音的時候,他就上了心。

這麼想著,他的目光在板凳上停留兩秒,沒坐,其中一個保姆連忙拿出一方雪白的帕子,墊在板凳上,小少爺才坐下。

“孩子的情況,高偉也隻跟我說了個大概,還請你們幫我介紹一下。”外頭傳的“怪病”清音持保留意見,想要知道真實的病情,還是得聽當事人父母親口說的才行。

金老板輕咳一聲,“犬子大便失禁這個毛病已經有七年了,小時候看起來還正常,自從七年前的夏天開始毫無緣由的失禁,有時候多,有時候少。”

“頻率如何?”

“剛開始是每天兩次,長大後變成一天一次,吃壞肚子另說。”

“有沒有固定時間門?”

“無,有時是早上,有時下午,有時則在夜間門。”所以必須一天二十四小時不離紙尿褲。

“近幾年有沒有加重或者減輕的趨勢?”

“無。”

清音在日誌上記下:大便失禁七年,經多方醫治無效,遂求治於中醫。

“那剛開始發病那年的夏天,孩子有沒有受到什麼情緒刺激,有沒有什麼不尋常的經曆?”

“無。”

“好,小朋友把手伸出來,我看看。”

小男孩似乎聽不懂她的話,還是身邊的保姆又解釋了一遍,他才不大情願的伸出一隻細細黃黃的手,實在是太細了,魚魚跟他比起來就像個小壯漢。

清音一邊把脈,一邊凝神,脈象細濡,這跟他萎黃的麵色、瘦弱的形體都對得上,加上中醫理論中,脾主運化,腎主二陰,大小便失禁主要還是考慮脾腎虛弱,先天不足。

但很快,清音否定了自己的判斷。

“腎主二陰”是學過中醫的人都知道的常識,港城也有很多厲害的中醫,不可能想不到這點,如果治腎和治脾有用,金家不可能耽擱到現在。

可要再細把,脈象上又沒彆的異常的地方。

清音收起手,隻能從病史上考慮,按照常規還是把有可能導致大便失禁的原因都排查一遍,找找線索:“恕我直言,令公子有沒有肛.門直.腸發育異常的情況?”

如果是本來就結構異常,發育有畸形,那應該做手術就能解決。

“沒有。”

“那肛.門直.腸部位是否受過什麼外傷?”這就很廣泛了,刺傷、割傷、灼傷、凍傷、撕裂傷,如果很小的時候受過這樣的外傷,留下後遺症也有可能。

金老板搖頭,金夫人忍無可忍,“這算什麼中醫,中醫不是要把脈嗎?她把脈把不出來,就來問些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這些我們做父母的怎麼可能不知道,每天有這麼多保鏢和保姆伺候,怎麼可能發現不了?”

“我看就是徒有虛名,什麼神醫,神醫能在這樣的小地方坐診?神醫有這麼年輕的?”很奇怪,隨著年齡的增長,金夫人不願承認彆的漂亮女人比她年輕,但此時又不得不說清音年輕。

“金夫人倒也不必,清醫生看病的特點是中西貫通,她的醫學知識儲備非常之大。”高偉看不過意,委婉地反駁了一句。

金夫人還想再發作,金老板咳了一聲,她隻能偃旗息鼓,但心裡是更不喜歡清音了,她家阿金全港城人都知道的,最是憐香惜玉,這些年輕漂亮的女人總是仗著有兩分姿色就湊上去,她真的防不勝防。

有女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把女人帶回家,要是再懷孕一個,她的地位就不保了,這種危機感讓她看見漂亮女人就進入警戒狀態。

清音看在自己還有求於金老板的份上,懶得跟她計較,“是否有相關檢查報告?”

見金老板點頭,保姆之二才雙手遞過一個文件袋,清音打開,細致的看起來。這份檔案相對來說比較齊全,孩子何時做過何種檢查都非常明白,但又不算齊全,因上麵隻有孩子的出生年份,沒有具體的出生日期和地點。